阿云回到房中,將床下暗格中的的盒子摸了出來,又將桌上的放著的盆景面上那層土扒開,去除了一把銀制小鑰匙。
盒子打開,里面正是她離開蓉都時。阿娘給她的那枚梁家的家傳玉佩。
“阿兄,你去一趟青峯山,幫我把小舅舅接來京都一趟?!彼肓讼耄值溃骸捌酵醺硕嘌垭s,你們到京都后,將人安置在蒹葭閣便好。”
“蒹葭閣?”傅懷淵一臉狐疑。
阿云也不知如何同他解釋,只點了點頭道:“你去找紅羅姑娘,她會替你打點妥當(dāng)?!?p> 傅懷淵看著她沉穩(wěn)地將事情一步步安排好,心中長久以來的擔(dān)憂,也終于釋懷了些。
次日一早,阿云還未起身,傅懷淵便已收拾妥當(dāng)準(zhǔn)備出去了。她急忙披上大氅,將頭發(fā)隨意束在腦后便開門去了廂房。
傅懷淵提著行囊,將架子上的劍取下別再腰間,正準(zhǔn)備出去,門就從外頭被推了開。
“阿兄……”她方才跑得太急,扶著門上氣不接下氣,“此事不急,多歇幾日再過去也是一樣的?!?p> 傅懷淵順勢給她倒了杯水,淡笑道:“我雖不清楚你在做些什么,但我知曉這些定是對你很重要的事,你替我承受了許多本不該你承受的責(zé)任,我又如何能讓自己心安理得。”
他將阿云的披風(fēng)的領(lǐng)子攏了攏,像小時候一般拍了拍她的腦袋,“阿兄幫不了你許多,你只要曉得,我與父親母親,永遠(yuǎn)都在你身后就好。”
她有些懊惱自己,阿兄昨日才一路風(fēng)塵仆仆趕來京都看她,今日便馬不停蹄又要走了。
心中許多話想說,可到了嘴邊卻又一句也說不出。家人是她的軟肋,也是她的盔甲,她所珍視的人也都同樣珍視著自己。
“幾日便回了,怎還跟個小孩一般了?從前我出遠(yuǎn)門,也不見你這般扭捏。”傅懷淵笑著捏了捏她的臉,轉(zhuǎn)身出了門。
她懨懨地回房又躺了會兒,才又起身洗漱穿戴好,準(zhǔn)備去一趟禁軍營。
外頭傳來敲門聲,是十三的聲音?!肮?,盧侍郎出事了。”
她心下立時有不好的預(yù)感,一言不發(fā)地拿過架子上的披風(fēng),打開了門。
“公子,昨夜有刺客潛入刑部大牢,聶大人那邊傳來消息,說是讓你去一趟?!笔贿吀谒箢^說著,一邊從懷里摸了個銅手爐給她,“大公子讓你出門時帶上?!?p> 手心傳來暖意,她不由得心中沒有了方才的急躁,眉心舒展開來。“我這就過去,你去找懷王殿下,讓他替我去一趟禁衛(wèi)營?!?p> 她從懷中取出一個不起眼的錦囊交給十三,壓低了聲音吩咐道:“這個給他,切記,避著那些人的耳目,”
十三應(yīng)了聲,便翻身上馬,跟在阿云的馬車后頭。待馬車行到街市中,他才不聲不響地混在人群中,獨自從小巷走了。
雖是年節(jié),刑部牢獄看守的獄卒卻比往日更多,阿云在外頭等了會兒,通稟的人才回來將她請了進(jìn)去。
她剛一進(jìn)門便看見聶遠(yuǎn)仲在桌案前來回走動,還不等她見禮,聶遠(yuǎn)仲便幾步過來拉她坐下。
“傅大人,你來得正好,這……這可如何是好……”他說著又無奈地?fù)u了搖頭,一副愁眉不展的樣子。
阿云看了看桌上寫了一半的奏折,一時也拿不定主意,只安慰著:“聶大人,你先別急,此事尚無定論,您若是先亂了方寸,豈不是讓幕后之人得逞。
“人都死透了,還能如何得逞?”聶遠(yuǎn)仲拍了拍桌案,無奈地嘆了口氣。
阿云聽他這般說,倒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她合上手中那本沒寫完的奏折,看著他似笑非笑道:“聶大人您說,有沒有可能,這幕后之人本就是沖著您來的?”
盧侍郎官居三品,又是太子親自下令交給刑部審理,若是當(dāng)真審出什么,定是要牽連朝中許多官員?,F(xiàn)下人死在刑部,倒是反而留下話柄,聶遠(yuǎn)仲又如何脫得了干系。
二品刑部尚書殺人滅口,這不就是最好的擋箭牌,以此結(jié)案,不僅能成功甩鍋,還能除掉一個不能為已所用的政敵。
聶遠(yuǎn)仲驚出一身冷汗,方才只是怕因著看守不力而被問罪,竟忽略了這層關(guān)系。
“大人可要好好想想,除掉您與盧侍郎,對誰最有好處?”阿云笑了笑,將手中的奏折扔進(jìn)了碳爐中。
二人隔著升起的火焰對視了一眼,彼此心中都有了答案,卻并未將那人的名字宣之于口。
聶遠(yuǎn)仲咬著牙,一掌拍在案幾上,從牙縫中擠了幾個字:“老匹夫!”
桌上的茶水撒了出來,阿云氣定神閑地替他重新倒了一杯,親自奉給他?!按笕嗽谛滩慷嗄?,難道就沒有制衡他的籌碼?”
聶遠(yuǎn)仲接過了茶,心中雖清楚她無利不起早的嘴臉,卻到底還是無可奈何:“有又能如何,如今太子監(jiān)國,難不成還能治罪于他?”
“聶大人可信得過傅某?”她慢悠悠喝著茶,笑得一臉得逞。
聶遠(yuǎn)仲并未答她的話,她也絲毫不慌,起身朝外頭走去。
“大人慢慢想便是,不急,傅某不擾您清凈了?!?p> 聶遠(yuǎn)仲剛想叫住她,卻見她已出了門,往堂外走了。
刑部大牢她上回來過一次,這回倒是輕車熟路。她在隨口問了守門的獄卒,果然,許朗正在里頭。
他蹲在地上,一邊翻看著尸身,一邊在冊子上記錄著什么,連身后有人來了,也絲毫不知。
尸體唇色和指甲縫都是烏青,看起來像是中了毒。阿云看了好一會兒,站在他身后輕咳了一聲,他才回過頭來,就著蹲姿朝她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了。
“仵作怎么說?”阿云在一旁轉(zhuǎn)了轉(zhuǎn),果然,鎖鏈完好,牢門未有任何被破壞的痕跡。
許朗搖了搖頭,“這般模樣應(yīng)是毒殺,若要檢出何種毒物,還需奏請?zhí)优竞?,才能剖腹驗尸?!?p> “許朗,我知曉你是個守章程的人,可這件事,你若是先奏太子,那整個刑部,或許都會受牽連?!?p> 許朗起身看著她,面色也愈發(fā)凝重?!澳愕囊馑际??”
她朝他緩緩走去,看著他的眼睛,堅定道:“先剖尸,再上奏,而且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