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夕谷的南隅有一座依山傍水的小院,清蓮隨水而搖,海棠花香溢滿園,院落布置的精致又愜意,是個難得的佳處。
自從那天幻逸將玉霄從天鳳國帶回來,就將她帶回了這個解語苑,玉霄念著珞瀟之事,本想趁幻逸離開后偷偷跑出去,但是幻逸竟然給整個院落下了結(jié)界將她關(guān)在了其中,不過還好有九貍給她傳遞外面的消息,得知珞瀟沒事后,玉霄也就不思量著出去了。
心中無事又重憶舊景,玉霄一時疲懶了不少,索性歪在了院子里打盹。
這解語苑是玉霄以前在落夕谷住的院落。她一直以為這院落或許早就隨著她的離去蒙上了塵埃,甚至不在了。不曾想這里海棠開的依舊大好,一切也都如同昨日一般。
櫥柜上擺著她最愛喝的汀溪芙翠,碟子里裝的她最愛吃的蓮香軟糕,后院還養(yǎng)了幾只膘肥體壯的山雞。思及此,玉霄心里竟是有些暖暖的,他應(yīng)該是在等她回來的吧。
玉霄突然憶起在仙界時,她也是這樣趴在院中陪著幻逸讀書,看著幻逸舞劍,瞧著幻逸煮茶。那久遠的誓言似是又閃過她的心頭:“我一定要幻化成最美的女子,一世陪在他的身側(cè)?!薄拔乙蔀樗种凶钿h利的劍,我要保護他!”
她因幻夕的事而吃醋,又何嘗不是說明她在意他呢。即使得不到他的回應(yīng),被困在這一方院落守著他們的曾經(jīng),也不失為一種不錯的選擇。
一只全身碧玉色的九尾狐貍趴在樹底下打盹,海棠花瓣從樹上徐徐而落,竟是鋪了她一身。她的耳朵微微地轉(zhuǎn)了轉(zhuǎn)好像是聽到了什么聲響,抬眼便看到了那被結(jié)界攔在院落之外的九貍。
九貍在那上蹦下跳地想要穿過那結(jié)界,卻是硬生生的撞了幾個包,好不狼狽。
“別費勁了,殿下的結(jié)界哪是你能破的?!庇裣龃蛄藗€哈欠,又換了個舒服的姿勢趴著。
“我的好姐姐,你快別睡了,出大事了!”九貍急得拼命拍打著結(jié)界,就差放個炮仗將玉霄炸醒了。
“快說吧,什么事?”玉霄抖落了一身的花瓣邁步來到九貍跟前,轉(zhuǎn)身現(xiàn)出女子的模樣。
“天鳳國祭祀鳧抓獲了一頭仙獸,每日予眾人十個名額飲血提升修為靈力,各國的人都瘋了一般地涌往祭祀殿。我跟你說,被抓的竟然是凌霄冰狐。”九貍憂心忡忡地說道。
“什么?”玉霄想一把抓住九貍問個清楚,奈何也咚地一下撞在了結(jié)界上。
“總而言之他情況不是很好,你得有心理準(zhǔn)備?!本咆偙砬閲?yán)肅地說著,“殿下好像快回來了,我先走了。”
“等一下,九貍,你得幫我沖破這個結(jié)界,我要去救凌霄?!庇裣鲮`力一閃抬手抽出了肩膀上的銀龍仙鞭。
“姐姐,你饒了我吧,我若幫你逃出去殿下回來肯定會扒了我的皮的!”九貍看著玉霄那架勢不像是在跟他開玩笑,不由地滿臉哀怨。
“將他救出我就回來,就再也不走了。”玉霄似是下定了決心一般,“凌霄本來不該卷進這紛爭中,這是我欠他的,待我將這恩怨了結(jié),我會回來的?!?p> “這可是你說的,哎,算了,我就再幫你一次吧?!本咆傆仓^皮將靈力打向結(jié)界。
玉霄揚起長鞭狠狠抽在結(jié)界上,鞭風(fēng)呼嘯而過,龍吟之聲一聲比一聲震耳,終于結(jié)界裂開了一條細(xì)縫,玉霄看準(zhǔn)時機從中一穿而過。
“謝了,幫我保密??!”玉霄收回銀龍仙鞭,轉(zhuǎn)身往落夕谷外飛掠而去。
玉霄快速地往天鳳國的祭祀殿趕去,只是越靠近祭祀殿,那兒的血腥味便越濃,偌大的廣場整個成了血色的海洋,到處都蠕動著墨綠色的散靈蛇在吞噬著尸骸上的殘余靈力。
廣場的正中站著一個紫衣男子,他耷拉著腦袋渾身浴血,雙臂無力的垂在身體兩側(cè),黏膩的血跡順著他的墨發(fā)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開出點點紅梅。
玉霄感受著珞凌那越來越弱的仙獸氣息,不禁猶豫不決。這祭祀殿讓她感受到了那非常詭異的魔界氣息,這件事可能不止是抓仙獸取血這么簡單,必須得稟報幻逸殿下??社罅璐藭r性命垂危,若不馬上施救,又不知他能否挺住。
“既然來了?何不進去敘敘舊?”突然一道詭異的力量向玉霄偷襲而來,玉霄險險躲過,與那偷襲之人對上了兩掌,趕忙拉開距離警惕地防備著。
“不進去的話,那我就讓里面之人來請你了?!奔漓滕D抬手寫下一串符文隔空一揮,只見廣場中的珞凌突然僵硬地抬起頭,他的眉間印著一個黑色的火焰符號,空洞的雙眼遠遠地凝視著祭祀鳧的方向,似是受到了召喚般,他一瞬間離開了原地出現(xiàn)在玉霄的身后,在玉霄詫異的目光中一把揪住她的后衣領(lǐng),將她狠狠地摔進了廣場之內(nèi)。
玉霄翻滾了幾圈堪堪穩(wěn)住了身形,趕忙抽出銀龍仙鞭橫掃四方,將那些圍攏來想要偷襲她的散靈蛇截殺住。那銀龍仙鞭散發(fā)的陣陣龍氣一時倒是震懾住了這些蛇類,它們圍成一圈沖著玉霄嗞嗞地吐著蛇信子,墨綠色的眼瞳泛著冷冷的光。
玉霄緊盯著祭祀鳧以及他身邊站著的珞凌,眼中的殺意一閃而過,“你到底對凌霄冰狐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自然是將他變成了我們的朋友了?!奔漓滕D抬手示意了一下,珞凌立刻會意地向廣場上的玉霄襲去。
“霜華弓!”珞凌手中寒意一閃,三支帶著黑色邪氣的冰箭便直直地向著玉霄的面門射來。玉霄揮動銀龍仙鞭打開了那三支冰箭,左手的指尖藏在衣袖下凝起純正的仙獸靈力。只要破了祭祀鳧對珞凌的控制,珞凌應(yīng)該就清醒了吧。
玉霄和珞凌遠遠地對了幾招,玉霄趁珞凌施展法術(shù)的間隙一個晃面欺身來到珞凌的面前,她的手指毫不猶豫地點上了珞凌的印堂,指尖碧玉色的光團亮如曜日,可珞凌額間魔氣一震,將玉霄指尖的光團震散了去,同時一掌拍在了玉霄的左肩,將玉霄打入了石墻之內(nèi)。
“你以為憑你一己之力能解開我對凌霄冰狐的控制?實話告訴你吧,他的靈力已經(jīng)被散靈蛇吞噬了個干凈,沒有了仙獸靈力的阻擋,我這魔氣可是徹底浸染了他的心智,他現(xiàn)在就是我手中最忠實的殺戮機器,你這點雕蟲小技還是再練個幾千年吧。”祭祀鳧看著玉霄的無用功,不由地嘲諷道?!昂昧耍堊嚼鲜蟮挠螒蛞餐鎵蛄?,凌霄冰狐,給我抓住她,是時候?qū)⑺懒??!?p> 玉霄從石墻里跌跌撞撞地爬出,渾身都是擦傷,她抹了把臉上的血跡,雙眼琥珀色的神采慢慢褪去,轉(zhuǎn)化為璀璨的金色眼眸??磥硎腔靡莅l(fā)現(xiàn)了玉霄的離去,運用契約中靈魂的牽引力暫時控制住了玉霄的身體,透過她的眼睛看向她所處的方位。
看著眼前攻來的珞凌,幻逸那金色的眼眸微微瞇起,他控制著玉霄的身體,將長鞭換為短鞭軟劍,不客氣地對著珞凌斬去?;靡莸膭Ψň炝鲿?,舉手投足間的氣勢壓的珞凌是毫無反擊之力。
幻逸一邊游刃有余地攔下珞凌,一邊抬眼看向祭祀鳧的位置出聲道:“若我沒記錯,閣下該是魔界長老之一的祭祀鳧。這仙魔兩界休戰(zhàn)已久,新任魔主即墨泉昕也頒布過相關(guān)條例禁止挑起禍端,你如今在人界大肆霍亂,不知意欲何為?還是說即墨泉昕不在,你們這幫老頑固們就自立為主了?若是如此,我倒不介意幫他收拾一下你們。”
祭祀鳧一臉陰暗的看著幻逸道:“大殿下好記性,想當(dāng)年你也只是魔界的階下囚,即墨泉昕身邊的一個小護衛(wèi),現(xiàn)如今你也不是仙界之主,又有何資格來擅管閑事。即墨泉昕?哼,那小子根本不配做我們的主上。以為和你們仙界攀上了關(guān)系就可高枕無憂?我呸!魔界的榮譽只有靠我們自己去搶回來。主上即墨虎是被幻夕那個賤人封印的,只要用這狐貍身上的幻夕殘魂去血祭主上,主上就會復(fù)活,你們這些卑賤的仙族就等著在主上的統(tǒng)治下顫抖吧!”
幻逸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你的計劃很好,但是你打得贏我嗎?由我操控著玉霄靈狐,這里可是沒人能將我留下。”談笑間,被幻逸控制的玉霄一鞭隔開珞凌的寒冰風(fēng)暴,臉上掛著云淡風(fēng)輕的笑容。
“我是打不贏你,但是你的對手是他!”祭祀鳧狡黠地笑著,他手中結(jié)印的方式一變,珞凌突然一把抓住幻逸手中的短鞭軟劍往自己的胸口一刺,噴灑而出的鮮血濺了玉霄一臉。
熟悉的味道,是珞凌心頭血的味道。玉霄眼眸中璀璨的金色微微有些動蕩,琥珀色的微弱光芒在眼仁的中心忽明忽暗。
幻逸此時用靈魂的牽引力控制著玉霄,所以玉霄的神思暫時處于被壓制的渙散狀態(tài)。但是她感受到了珞凌的血,從心間噴出的血。難道幻逸想殺了他?她不能讓幻逸再平添殺人的罪孽,情急之下玉霄的神思動搖了起來,想要奪回自己身體的控制權(quán)。
“霄兒,你冷靜一點,把事情交給我來解決!”幻逸緊皺著眉頭抬起手捂住自己的額頭,想要將玉霄的神思按壓下去。
“哈哈哈,幻逸,你千算萬算沒有料到你小狐貍的心在別人那里吧?你要殺了她的小情郎,她自然是不樂意的?!奔漓滕D不忘火中澆油,說出的話句句誅心。
“你給我閉嘴!”幻逸失去了往日的冷靜優(yōu)雅,他控制著玉霄一鞭向祭祀鳧甩去,凌厲的長鞭劃過長空帶出震耳欲聾的龍吟之聲,卻被祭祀鳧操控的珞凌徒手?jǐn)r下,銀龍仙鞭在他的手中狠狠抽過,留下了深可見骨的傷痕。
“玉霄靈狐,趕緊出來吧,不然你的情郎就要被幻逸給打死了!”祭祀鳧看著玉霄眼中越來越暗的金色光芒,嘴角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祭祀鳧的話語如夢魘一般環(huán)繞在幻逸的心頭,他也不知是玉霄反噬了他奪回了身體的控制權(quán),還是自己的神思動搖了失去了對玉霄的控制,幻逸那璀璨的金色眼眸徹底消散在玉霄的眼仁中。
“噗!”身處落夕谷的幻逸猛得吐了一口鮮血,他匆忙地捂住胸口翻騰的氣血,向著天鳳國的方向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