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夜里,甄享婉的墻頭來了不速之客,隔壁那個富貴,妄圖直接翻墻過去,也不知意欲何為,被生性警惕的山卿卿發(fā)現(xiàn),追打了出去。
富貴被追得落荒而逃,跌跌撞撞地消失在夜色,山卿卿靈巧的身姿隨之趕上,也消失在夜色之中。
然后靜候在墻角的來旺對著一旁的江冗牧招招手,對方接收到他的信號,兩步跨作三步,躍上墻頭,直接翻了過去,剛好落在了甄享婉的窗前。
正在看書的甄享婉眼角都不抬一下,淡聲道:“我家的大門,也不費你幾步路。”
江冗牧笑瞇瞇地靠在窗前,瞄一眼她手上的書,無數(shù)蠅頭小字如同緊箍咒向他襲來,驚得他馬上收回眼睛。
“你身為大理寺少卿,與我這商賈來往,還幫我辦來行商通券,就不怕言官參你以權(quán)謀私啊?你不怕我還怕呢,還是避著點好?!?p> 甄享婉翻書的手輕輕一頓,真要避諱,那壓根就不應(yīng)該半夜翻墻,這種偷偷摸摸的方式,不是欲蓋彌彰嗎?
不過她沒說話,專等江冗牧下文。
等了許久,沒等到甄享婉回話,江冗牧自覺無趣,是自己講的笑話不好笑嗎?
也不知她小小年紀,為何如此老氣橫秋。
不過此時有更重要的問題要解決。
江冗牧突然靠近窗口,低聲道:“聽說你們大楚要辦義學了。”
甄享婉這才抬頭,看了江冗牧一眼。
許是剛剛沐浴完,江冗牧一改平日的花里胡哨的衣著,只著一襲白衣,倒是顯得十分清爽宜人。
觸及甄享婉有點警惕的探究目光,江冗牧站直身子,摸著鼻子道:“這義學里必然要桌椅案柜,還有各種書籍筆墨。與其讓各地自行去購置,還不如統(tǒng)一指派,我愿意當這個跑腿啊?!?p> 這江冗牧是想錢想瘋了吧,這義學在大楚各州都有創(chuàng)辦,這江冗牧到達是帶了多少人馬,難道還打算把這些個物件從安南城送到全國各地去?
面對甄享婉的疑惑,江冗牧微微一笑,直道:“你就說,這件事能不能交給我來做,至于我怎么做,這就不勞大人費心?!?p> 甄享婉斟酌道:“義學是為福澤百姓,其中用具皆有定例。”
話未說完,江冗牧笑道:“甄大人,我雖然是個商人,卻不是個見利忘義的傻子,什么錢應(yīng)該賺什么錢不能賺我還是知道的。我只是看到眾人都為創(chuàng)辦義學出力,聽說甄大人你也捐了半年的俸祿,我也想略盡微力嘛?!?p> 甄享婉但笑不語。
江冗牧輕咳兩聲,“這不獲利,得個名聲也不錯嘛,這許還是不許,甄大人一句話吧?!?p> 甄享婉收回了目光,淡淡地道:“此事由鳳鳴閣詹事府主理,只怕江公子拜錯山頭了?!?p> 江冗牧聽出甄享婉不反對,只當她已經(jīng)同意,當即在窗口作揖道:“我自然知道此事不能勞煩甄大人,只是我們好歹算是合作伙伴,自然需要得您允許了,我才敢行動啊。如此就謝謝甄大人了。”
話說完,三兩步又翻墻走了。
安姑姑站在墻下盯著那身影生悶氣,這墻頭加高兩尺,他還翻不翻得過來。
回頭想說兩句,但是甄享婉已經(jīng)淡然自若地繼續(xù)看書去了,倒是半點不當回事。
安姑姑只能把那要沖口而出的勸誡吞了。
這官都當了,很多事還真的不能太較真。
不過兩天,這江冗牧也不知使的什么法子,居然真的走通了鳳鳴閣詹事宋朝陽的路子,把全國義學里面需要用到的桌椅案柜文房四寶一應(yīng)用具全給包攬了,而且豪氣沖天,是捐贈。不過就求著長公主親筆書一副“樂善好施”的墨寶,要掛在他們商號的正堂。
消息傳到懷恩寺,唐允曬笑道:“這宋朝陽倒是敢作我的主。”
前來送消息的展鴻不敢接話,主子這是惱了嗎?
不過只是一刻,唐允隨手展開一張抄經(jīng)用的宣紙,隨意寫了四個字,笑道:“這買賣倒合算,送過去吧?!?p> 展鴻松了口氣,雙手接過那墨寶,親自送到宋朝陽家中。
江冗牧不過是出了千金,在全國給自己的江氏商號做了宣傳,還得了長公主親手所寫的墨寶,怎么想這事都不虧,只是當他展開唐允親手所寫的賜字的時候,身旁的富貴“噗呲”一聲地笑了出來。
因為那精心裝裱過的墨寶,寫得卻是“銀貨兩訖”。
富貴摸著下巴端詳了許久,問道:“少爺,你這買賣到底虧沒虧?。俊?p> 江冗牧輕輕一笑,把那張世間萬金難求的墨寶隨手一甩,丟到富貴的手上,再從懷中掏出了一張小紙條,比照著仔細端詳了許久。
對著富貴問道:“富貴,你不識字,你看這兩人的字,像不像?”
富貴“認真”地瞄了一眼江冗牧手上的小字條,搖著頭道:“不像,你手上那個字小多了?!?p> ……
江冗牧徹底放棄,自己認真地對比了一番。
這唐允的字,在大楚的文人圈里,十分受推崇,說她年紀雖小,卻鐵拐銀鉤,沒有少女常見的陰柔無力,反倒力透紙背,筆力非凡。
只可惜這位大楚公主,除了寫奏折,就是抄佛經(jīng),鮮少有那墨寶外流,所以民間流傳的墨寶并不多見,是有價無市的珍品。
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
再看自己手上的簪花小字,雖然寫字之人筆力不弱,在女子中也算少有的,只是和長公主的對比,難免還是顯得稚嫩。
只是誰規(guī)定只能寫一種筆法的,他從十歲開始,就開始模仿自己兄長、父親以及母親的字體,如今所模仿之字,不說完全一樣,但是等閑人分辨不出真?zhèn)巍?p> 這事越發(fā)有趣了,江冗牧把那小字條細細折了,依舊揣回懷里,對富貴說:“長公主告誡我做生意要童叟無欺,我自當要謹遵上意。明天找人再裱一次,要用黃金的托背,掛到商號大堂里,我要辦一個鑒賞大會,讓大家都好好品一品長公主的墨寶。”
大家都沒得的東西,他江氏得了,這種大肆宣傳的機會,怎么能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