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詢室里開足了暖氣,暖的讓人甚至覺得有些犯困,然而張日名卻依舊覺得冰冷無比。
面前的女孩輕描淡寫一語蓋過那影響了他一生的曾經,語氣平淡的好像在說昨天吃了些什么一樣,不帶絲毫起伏。
他坦然承認了他犯下的所有罪行,他甚至并不覺得自己是在犯罪,他只是在為自己在為爸爸討回一個公道罷了。
一命還一命,姓馮的還了爸爸的債,在獄里就算是還了他的債,自此誰也不欠誰,他覺得很公平。
只是無論公不公平,過去的就是過去了,走了的人也再也沒法回來了。
他把自己要做的所有的事都做完了,因此認罪認的十分痛快。
只是,他拒絕回答他的作案方法。
張日名的臉上帶了點欠揍的笑容,烏溜溜的眼珠在眼眶子里自轉一周,淡然道:“我聽說警察辦案結案說明上得把那個作案時間地點動機過程啥的都得寫全吧,要是這過程不全,我認罪你們能抓我嗎?”
然后不等她們回答,張日名又說:“反正我也沒什么可在意的了,你要是不抓我,說不準我還活不下去了,你們可一定得抓我??!”
顧影聽不慣他這陰陽怪調的語氣,輕哼一聲撇開了眼。
張日名說了這么多活不活的,不過就是不想說作案過程罷了。
能讓他這樣隱瞞,想來也就不過兩個原因。
一個是為了保護誰所以不能說,因為他一個人沒辦法做這些,沒有同伴光靠他自己恐怕早就在當年死掉了,哪還能在今日這么毫無悔改心的理直氣壯的承認自己的罪行。
第二個可能,也許就是單純看警察不滿,故意戲弄。這一點,從他話里也不免聽出。
只不過這樣確實有些麻煩。
如果沒有證據的話,光憑著他這一番‘自首’的話恐怕還真沒辦法給他定罪,頂多是一些妨礙公務的罪行。
想到這,顧影有些發(fā)愁的看向沈檸月,“老大,他要是執(zhí)意不交代怎么辦?雖然有其他的方法也可以讓他交代,可這種方法上頭可是不允許的,除非他是……”
最后一個字,顧影說的極其輕。以至于即便身處這么空曠的屋子里張日名依舊沒有聽清,只不過他也不在乎就是了。
沈檸月氣定神閑的坐著,“急什么,不還有一個呢么。”她彎了彎唇角,“再者說了,只要找到證據不就得了,管他愛說不愛說呢。”
張日名要殺馮正輝的動機很明顯,七年前的案子在這個男孩的心里種下一枚黑紅的種子,七年后種子破土而生,在心臟汲取營養(yǎng),讓他痛不欲生,只想親手除之而后快。
而馮正輝的血肉,正是他自以為拔除掉腐芽唯一的辦法。
七年前馮正輝既然認下了連殺兩人的罪名,就一定是認準了張家父子肯定是死的不能再死了,可這個叫張日名的卻奇跡般地活了下來。
一個人親手殺的人還能有活下來的機會嗎?
他既然主動認了罪,那就說明他十分有把握這個他親手殺掉的人再也回不來,否則他不會去認罪。
張日名,夏正……
這兩個人之間一定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或許正是當時身為馮正輝最信任的弟弟救下了他,又或者……
沈檸月端起杯子潤了潤喉,突然想,會不會當時正是夏正下的手呢?
好像只有這樣才能解開其中的謎團,可這樣卻又不免會產生新的謎團。
一切,恐怕還是要糾結在本身就是團‘謎’的夏正上——
還有七年前那兩件已經蓋棺定論的案件,真的就有那么簡單嗎?
“讓思冉給郭隊打個電話,就說我要對夏正進行單獨審問,手續(xù)讓他們盡快辦好,這個案子不能再拖了。”沈檸月起身,將椅子合好。
“老大你是覺得夏……”
“好了,照我說的做就是了。把張日名帶回去吧,記得別讓他和夏正交流。”沈檸月頭疼的伸手捋了捋眉心,心里清楚接下來她要有的累了,也不等顧影回答,直接推門離開了。
她想,她還是先多補補眠吧——
顧影照著她的吩咐快速把人送回了房間,連口水也顧不得喝上的又連忙跑去找了謝思冉原封不動口述了一遍沈檸月的話。
找到謝思冉時她還在補眠中,一般情況下誰要是獨自值了夜班白天睡覺時誰也不會去打擾,因此謝思冉被吵醒時,一睜眼也不驚詫,一邊聽著顧影的轉述一邊整理自己的儀容。
等到全部都收拾妥當后,顧影的轉述也畫上了句號。
眼看著棕色小熊就被她抱在懷里,顧影嘴角抽了抽,連聲“再見”都還來不及說,慌不迭的就跑了。
謝思冉坐在椅子上溫柔的摸了小熊好一會兒,才不舍得從房間里離開。
郭濤聽著她的轉述后并沒有像以往那樣干脆利落的答應下來,他背著兩只大手原地轉了好幾圈,才沉聲說:“你們老大到底怎么想的,在沒確定嫌疑人是不是妖的情況單獨審問不合規(guī)定她是忘了嗎?!”
此時郭隊的辦公室里不僅僅只有他們兩人,陶葉也正好有工作匯報,看見謝思冉過來更是賴著不走留了下來。
此刻聽著她的老大這樣不帶起伏的語氣,陶葉有點后悔留下來了……
謝思冉卻不怕他,一點也不理會中年危機人士的跳腳,自顧自的在那玩起了新做的美甲,順便把她的小伙伴一把拉到了身后,淡淡的說:“我們老大忘沒忘我不知道,我就知道她有她的道理,你要是做不了這個主你就往上再申請唄,反正現在的輿論發(fā)酵有多大你也知道,你要是扛得住,我們也不介意不是?”
說完,謝思冉拉起陶葉的手就要走,開門的前一秒她回頭看著郭濤,眼睛直視著他,語氣也帶上了那么一點認真,“我們老大是什么人郭隊您也清楚,這種規(guī)矩上的事她從不輕易越界,這里面的水深您比我清楚?,F在她既然這么說了,就說明她一定是察覺到了什么,至少有一多半的把握,所以郭隊,那就等你的好消息嘍。”這次,她是真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