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上門

　　“他肯定不會！”

　　“你怎…怎么知道！膽…膽子真是肥…肥到姥姥家了！”

　　老頭子這次真是氣極了，有心想打兩巴掌，卻又不舍得。

　　靈兒一看師傅真火了，立刻老實(shí)了不少。

　　端了杯水，湊了上來，舉起小拳頭，隔著被子在師傅腿上一下一下的敲著。

　　一副乖巧體己，人畜無害的模樣，討好的沖著師傅說道：

　　“要吃早吃了，您看，咱倆當(dāng)街行騙，他管了，是不是說明他為人正直。

　　拆穿我們，卻又給咱們留了活路，是不是說明他辦事有自己的原則。

　　我去裝鬼嚇?biāo)膊桓矣?jì)較，是不是說明他胸腹通達(dá)。

　　這樣的人怎么會因?yàn)槲蚁胍輲煻v鬼傷人呢？”

　　胖老頭抖了抖胡子，看著靈兒完好無損的回來，又老老實(shí)實(shí)的正給自己捶著腿，雖然心中還是有火，卻有點(diǎn)發(fā)不出來了，一時堵得不上不下，色厲內(nèi)荏道：

　　“我看你就…就是被鬼吃…吃了腦子，未虛窟和無…無…無名鬼修，是個人都…都知…知道怎么選，偏…偏你不知道，你這真是要?dú)狻瓪馑牢覇幔俊?p>　　“師傅，我的直覺錯過嗎？你不也說我的直覺比狗鼻子還靈么？

　　我真覺得我跟著他沒錯。您越提未虛窟，我越是覺得不能去。沒準(zhǔn)這未虛窟于我來說真的沒有那么好呢？”

　　胖老頭愣了愣，他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聽靈兒這么說了。

　　按理來說，這未虛窟也算是世人趨之若鶩的名門大派，除了十幾年前的一樁錯判，毀了和羽山的關(guān)系，千百年來倒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可是靈兒總這么說，讓他心中也難免有些犯嘀咕。

　　要說這孩子，直覺比那燕子知雨也不遑多讓。也算是一門子天賦異稟吧。

　　每次他們坑蒙拐騙，遇到麻煩前，她都能提前個一時半會坐立不安。

　　按江湖的說法，應(yīng)該是這娃子能感覺到殺氣。

　　那么，她不愿意去未虛窟也不見得一定就是壞事。而且，今天這么倒霉，她也沒提前覺得有什么不安，難道這些都是命里注定的么？是好事？

　　胖老頭一時這么想著，心中打鼓，對靈兒就有些氣不起來了。

　　聲一沉，轉(zhuǎn)而問道：“你說你…你要跟…跟著他，他…他就收你了？”

　　“不收。不過，早晚會收的?！?p>　　老頭一聽人家沒收，心里頓時松快不少，最后的一點(diǎn)煙火也煙消云散了，哼了一聲道：“你…你就吹…吹吧，我看那少年頗…頗有些性格。

　　他既…既然說不…不收，你就沒戲。沒…沒收正好。明天咱…咱們就走，反正這…這…這個城里被拆…拆穿了，呆不下去，也省…省得你再惦記?！?p>　　靈兒見師傅火消了，嘴角一勾，也沒再爭辯，扶著師傅躺下。

　　胖老頭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橫了靈兒一眼，“鬼修就…就是把雙…雙刃劍，就算是焚…焚馨谷，長…長樂方，不也是亦…亦正亦邪，遭…遭人詬…詬?。磕怯X明道長既然覺得你…你有慧根，咱…咱們就再去別的門…門派試試，就算不…不…不愿意去未虛窟，也…也不能修鬼呀，太…太特娘的嚇…嚇人了。”

　　靈兒噗嗤樂了一聲，頂著師傅裝出來的不甚飽和的犀利目光點(diǎn)了點(diǎn)頭。

　　心想著再嗆火也等著師傅睡飽吃好了的時候再說吧，這會兒是太晚了，老頭得睡了。

　　胖老頭平時睡得早，這會兒眼看天都快要亮了，腰酸背痛確實(shí)也是累得夠嗆，聽說這臭小子居然沒收，也就跟著放下心來。躺下了又跟張靈兒叨叨咕咕的啰嗦抱怨了幾句，就打起了呼嚕。

　　靈兒也合了凳子，在桌子的另一側(cè)，踏踏實(shí)實(shí)的睡下了。

　　直到陰乎乎的光線，從被用木頭釘死的窗戶縫里透進(jìn)來，將堆積著雜物，布滿灰塵的房間徹底照亮。

　　靈兒才迷迷糊糊睜開了眼睛，卻突然嚇得噗通一聲掉在了地上。

　　幾張椅子乒乒啪啪的倒了一地。旁邊床上的呼嚕聲也因此立刻戛然而止了。

　　“你…你…你什么時候進(jìn)來的？”靈兒揉了揉眼睛，不可思議的看著端端坐在一張長凳上的白衣少年。

　　那少年不答，只道：“我的東西呢？”

　　“收我做徒弟。”

　　“不收，我的東西?！?p>　　“不知道你在說什么?！膘`兒爬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看起來一臉的無辜茫然。

　　“你喜歡什么樣的鬼來逼供?！边@話從他嘴里說出來，不像是個問題，倒像是個選擇題。

　　“君子有所為，有…有所不為?！膘`兒雙手倒扶著桌子，回頭看了一眼剛剛費(fèi)力爬起來的師傅。

　　胖老頭跟她對視了一眼，毫不猶豫的倒了下去，像模像樣的繼續(xù)打起了呼嚕。

　　“你沒有證據(jù)?！?p>　　“你昨天假意攔住我的去路，從背后抱住了我，偷走了我腰上的牌子，如果你沒有萬全的把握，是不會把地址報(bào)給我的，因?yàn)閳?bào)了也沒用。我很好奇，你怎么知道這個很有用，佩玉看起來不是更值錢嗎？”

　　“收我當(dāng)徒弟，我對師傅知無不言?！?p>　　“你在考驗(yàn)我的耐心。”

　　“我會做的很多……我?guī)煾悼梢宰C明……”

　　床上的呼嚕突然停了下來，好似夢囈似的嘟囔了一句“確…確實(shí)能干”，緊接著呼嚕又連貫的響了起來。

　　“年不及舞象，不能收徒?！?p>　　不及舞象，這么高？施的什么肥？靈兒心里嘀咕，腿上卻毫不遲疑的跪了下去。

　　“師兄在上，請受靈兒一拜，謝師兄帶師傅收靈兒為徒。靈兒定謹(jǐn)遵師門教誨，絕不做有辱師門之事。還請師兄放心。”

　　靈兒口若落珠，極快的說完，根本不等那少年反映或是多說一句，便咚咚咚三個響頭磕在了地上。

　　再抬起頭來的時候，白皙的額頭上已全是灰塵，臟污之下一片通紅，看起來用了真力。

　　少年的嘴唇微微抿了起來，也不知是正要發(fā)怒，還是正在猶豫。

　　“靈兒這……這丫頭命苦?！?p>　　床上的胖老頭不知想通了什么，此刻忽然從床上爬了起來，長嘆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