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提親
“莊主,夫人?!焙卣荒槼钊菰谕馓靡粋?cè)候著,見我們?nèi)顺霈F(xiàn),登時喜笑顏開,跑上前來迎接。
“嗯?!焙L(fēng)頷首,“客人可還在?”
“回莊主,還在呢?!焙匦σ饕鞔鸬?。
我抬眼朝堂內(nèi)眺望了一眼,只見一月白袍書生裝扮男子與一駝色錦袍武士一坐一立候于堂內(nèi)。
寒風(fēng)示意,寒池轉(zhuǎn)身領(lǐng)著我們走進了堂內(nèi)。
“公子?!焙貍?cè)身抬手引薦道,“這是我們莊主,夫人,與主司?!?p> 月白袍男子眉目生的清秀,五官神情稍顯稚嫩,瞧上去應(yīng)該還未及冠。
“莊主,夫人?!痹掳着凵倌昝ζ鹕恚中卸Y,手中的白玉游龍扇立的筆直,“小生......久仰大名?!闭Z畢,亦朝我微微施禮。
“莊主,夫人?!币慌缘腻\袍武士亦抱拳行禮。
“二位不必多禮?!焙L(fēng)微微頷首,示意二人坐下說話。寒池退出了堂內(nèi),而那位錦袍武士與我不約而同退到了左右各一側(cè)候著。
月白袍少年忙抓起一旁的茶杯,慌忙飲了口放下,娓娓道:“莊......莊主,夫......夫人。小生京城人士,今......今奉家母之命,前來向寒月山莊三小姐,提......提親?!?p> 少年聲音溫潤如細雨,此人聲音與著裝皆毫無半點世家公子的俗氣。我不禁眉朝他瞧去。
寒風(fēng)正飲茶,未曾想到眼前的少年會這般直奔主題,抬眉問道:“不知公子怎么稱呼?”
流盈嘴角微微一揚,放下手中的茶杯,朝少年望去。
“在......在下失禮?!鄙倌昝ζ鹕硇卸Y,額間細汗清晰可見,“小生淮州文氏,鹽......鹽寧。家父乃是淮州鹽商文遠行,家母汜州人士。”
“淮州文氏?!”流盈驟然驚呼。
我亦是心中一頓,抬眼望向寒風(fēng)與流盈。二人面色登時便沉了下來,雙唇緊閉,雙拳緊握置于腿上。
文鹽寧見寒風(fēng)與流盈二人面色難堪,更是慌亂:“正......正是。不......不過,我們早些年便遷到了京城,現(xiàn)下家中除了販鹽,仍在京中做玉石玉器生意?!?p> 一旁的錦袍武士見此場景,額頭的汗早已大顆大顆地流下來。他仍不住伸手揩了揩汗,幾次欲言又止后,仍挺直地立于一旁。
寒風(fēng)與流盈的面色仍是烏云壓境,聽完補充,流盈語氣冰冷地問道:“既是令慈命你前來提親,不知令慈如何稱呼?”
“家......家母乃是汜州永縣,李氏,少琳?!蔽柠}寧溫吞吞答道。
堂中氣氛仿佛跌進了冰窖一般。寒風(fēng)沉色不語,而流盈眼神卻冷若寒霜。
“文公子?!鄙夙暎L(fēng)開口,聲音猶如冬日里的寒風(fēng),“我寒月山莊不過是江湖旁門做派,比不上文氏家業(yè)雄厚。今次恐要辜負公子與令慈青睞,還望公子轉(zhuǎn)告令慈,另擇良緣?!?p> “莊......莊主?!蔽柠}寧站了起來,“可......可是小生唐突,有冒犯之處?”
“并非。”寒風(fēng)神色冷漠,“是我寒月山莊三小姐,配不上文公子你?!?p> “莊主過譽了?!彼μ指┥?,“應(yīng)是我高攀寒小姐?!?p> “既然如此,文公子便回去吧?!绷饔鹕?,俯視著欠著身子的文鹽寧,冷聲下逐客令。
“莊主,夫人?!蔽柠}寧剛抬起身子,還未來得及開口,一旁的錦袍武士忍不住了,沖了上去。他從懷里掏出一金紋帖子,躬身遞了上去,“這是我們文家今日帶來的聘禮,還請莊主與夫人過目?!?p> “不必了?!焙L(fēng)面露不悅,上前拒道,“這位兄臺,看來方才是我與夫人講得還不夠清楚。這門親事,我們寒月山莊不允。天色不早了,公子與兄臺還是早些下山去吧?!?p> 言罷,便轉(zhuǎn)身拂袖攜著流盈便欲離去。
“等等!”那錦袍武士驀地抬起身子,朝二人背影喊道,“寒莊主,寒夫人。我們文氏在淮州與汜州也算有權(quán)有勢,你寒月山莊在江湖地位再大,我文氏也不是隨隨便便能得罪的起的!還望莊主與夫人三思!”
我眼瞧著流盈原本森冷的雙眸浮起一絲戲謔。她嘴角揚起,轉(zhuǎn)身輕笑一聲:“看來我寒月山莊今日是沒得選了?”
那武士頭一揚,驕傲道:“夫人是明白人。在京城,有多少達官顯貴家的姑娘想嫁入我們文家都想破了腦袋。如今我們家少爺親子前來提親,是給足了寒月山莊顏面?!?p> “嘖嘖嘖?!绷饔鋈粊砹伺d致,轉(zhuǎn)身在靠椅上坐下,拾起一盞茶,“我寒月山莊何德何能,竟讓你們文氏如此器重,是我失敬,失敬??!”
文鹽寧扯了扯武士的袖角,示意他別再說下去。未曾想那武士亦來了興致,得意洋洋地直接越過寒風(fēng),再次將金紋帖子遞到流盈跟前,眼神諂媚:“夫人,今日我們帶來的珍寶不足聘禮的一半,您瞧瞧后再說?”
流盈嘴角咧道了耳根,笑意盎然地接過帖子。方將帖子握在手中,便只聽唰的一聲,直愣愣地扔到那武士的臉上。她目光兇狠亦透著鄙夷,低聲嘯道:“今日我便讓你們文氏瞧瞧何為顏面掃地!”
“寒潮!”她將手中的茶盞送到嘴邊,眸中閃過一道青光,“送客!”
我走上前去,神情漠然:“二位,請吧?!?p> “你.......”那武士氣的面部抽搐,“我們不遠萬里前來拜訪,未曾想你這天下第一山莊竟是如此的待客之道!待我下山去,定要好生宣揚一番!”
寒風(fēng)冷笑一聲:“請便?!?p> “別......別說了?!蔽柠}寧拉著武士欲往外走。那武士卻意猶未盡一般,死死地站在原地不肯挪動。文鹽寧一瞧便是一副文弱書生的樣子,哪里拉得動習(xí)武之人,只得垂首立于一旁。
“寒潮!”流盈眼角閃過一絲殺氣,“攆出去!”
“是,夫人?!?p> 我抬手握住那武士手腕,冷冷道:“再不走,休怪我不客氣?!闭Z畢,我又一腳踢向他腘窩。他因手腕被我擒住,未及時反應(yīng),當(dāng)即便單膝跪地。
文鹽寧朝寒風(fēng)與流盈拜別:“今日多有叨擾,家仆多有得罪,望莊主與夫人......見諒?!闭Z畢,他看向單膝跪在地上的錦袍武士,嘆了嘆,“走吧?!?p> 錦袍武士雖一臉心有不甘,但因被我擒住,無法掙脫,只得乖乖地隨著文鹽寧出去。
“唉!”剛邁出莊門,他便愁眉苦臉地嘆了起來,完全沒了方才在莊內(nèi)的氣勢,“好了,你松開我。我自己知道走?!?p> 他的武力在我眼中并不值一提,現(xiàn)已出了莊門,他即便是就地哭鬧我都懶得搭理。我將他松開,冷眼示意他不要停下腳步。
“呸。”他吐了口口水,“仗著自己在江湖上有點名聲,便仗勢欺人!我們恭恭敬敬以禮相待,話都還未說完,便將我們攆了出來!還天下第一莊,我呸!”他邊走邊唾棄便罷了,還不時的轉(zhuǎn)身向我望來。
“好了!”文鹽寧忽然低聲喝道,不似先前那般溫潤,語氣微慍,“我們與寒月山莊本不是一路人,江湖中人想必有他們自己的規(guī)矩。我們今日貿(mào)然造訪,著實太過唐突?!?p> “可我怎么覺得他們是對我們文氏頗有意見?”武士低聲嘟囔。
我不禁抬眼瞧了身前二人,文鹽寧手中的白玉游龍扇有條不紊地前后拍打著他腰側(cè),面上毫無半分被人逐出的窘迫。這莽撞武士都能勘破的道理,他堂堂世家公子看上去也瞧明白了。
他斜眼微掃了我一眼,淡淡斥道:“休得胡說?!?p> “那我們就這般兩手空空地回去?老夫人那邊......”
“寒主司。”
剛行至送二人至下山石碑口,文鹽寧忽然將我叫住,他微微躬身:“勞主司替小生給莊主與夫人傳達今日歉意。文氏今日多有冒犯之處,三日后再登門致歉?!?p> 他不卑不亢,溫聲細語從容道來,面上毫無半分被人逐出的窘迫。此刻我才終于看明白這位文公子遠不似他讓我們瞧見的那般柔弱。
“公子慢行?!蔽姨只囟Y,給守在山門口的二位師弟眼神示意,便轉(zhuǎn)身折回莊里。
“如今文氏已尋上門??磥硪呀?jīng)打上了我寒月山莊的主意。明槍暗箭我倒不怕,就怕霜兒卷入其中。夫人,我覺得此事不宜再拖,應(yīng)盡快告知霜兒。”
我剛踏入莊里,便聽見寒風(fēng)說道。因為四下并未有旁人,他的聲音本就沉穩(wěn)雄厚,即便我在十幾尺外亦能微弱地捕捉到。
流盈幽幽地回了什么,我并未聽清,只遠遠地瞧見她扶額撐在茶幾上,堂內(nèi)氣氛陷入沉重。
“小姐?”
我剛邁上幾步臺階,抬眼不過隨意一瞟,卻瞟見了外堂后側(cè)的松樹后,一抹紅暈。若不是她那紅似焰火的長發(fā),我想我一時間還瞧不出是誰在樹后。
流盈噌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因有些慌亂,長袖拂過茶幾上的玉盞,清脆地落到了地上。
“霜兒?!”
我快步邁上臺階,樹后躲著的除去寒霜,還有寒零。寒池正呆呆地立在不遠處,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望著我。看來他試圖阻攔過二人,卻未攔住。
二人被發(fā)現(xiàn)后,并未閃躲,大大方方地從樹后走了出來。寒零自知闖了大禍,早已愁容滿面,站在寒霜身旁垂頭喪腦。而寒霜倒是面如秋水,波瀾不驚。
“寒潮。”她瞇著眼,朝我笑道。
我朝二人躬身:“小姐,少莊主。你們二人怎在此處?”
她扶起我,不慌不忙朝堂內(nèi)邁去:“聽哥哥說有人向我提親,我便來瞧瞧熱鬧?!?p> 寒零頓時雙手掩面,羞愧難當(dāng)。
寒風(fēng)與流盈已到了外堂口,神色慌亂不安:“霜兒,你怎么來了?”
寒霜笑吟吟地走過去:“爹,娘。我聽說有人向我提親,便想來看看。”
流盈眼角一抹寒光直直地刺向寒零,幸運的是后者的耳根早與肩并行,躲了過去。
我默默走進堂內(nèi),將地上的玉盞碎片拾起,仔細一瞧,居然摔了兩盞茶。寒風(fēng)暗暗嘆了口氣,坐了回去。
“爹爹方才說有事應(yīng)當(dāng)告知我,是什么事呀?可是跟文氏有關(guān)?”
我起身,見流盈嘆了嘆,似無可奈何般,問道:“你對這文氏可還有幾分記憶?”
“父親是淮州鹽商,母親是永縣人士。”寒霜嘴角微勾了勾,“莫不是當(dāng)年使我母親鋃鐺入獄的那位?”
“正是!”寒零忽然撒開雙手,一時間忘了自己已經(jīng)捅了婁子,雀躍道。寒風(fēng)瞪了他一眼,他又迅速埋下頭。
“哦?莫非他們已然知曉我便是寒月山莊三小姐?”我將碎片遞給寒池,立于一旁。抬眸望向寒霜,她眸光清澈無痕,一臉天真問道,“這便是你們將要告知我之事?”
“若真是這樣,那何懼之有?!即便她知曉你是當(dāng)年濮氏千金,她能耐我寒月山莊如何?!”寒零又如脫韁了般,從椅子上躥了起來。
“寒零!”寒風(fēng)厲聲斥道,已然震怒,寒零這張嘴今日幾次三番使他們措手不及。流盈只是雙目緊閉,深嘆了一口氣。
“那是何事?”
堂內(nèi)鴉雀無聲,三人皆不知如何開口。只聽得寒霜又緩緩說道:“爹,娘。時隔經(jīng)年,女兒已不再年輕氣盛,有些事情,承受的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