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孰是孰非 孰能衡量?
尹謐因未料到望子笙會將她徑直拽出來,驚慌之際,與其直接打了個照面。
藺茵雪迅速將望子笙推開。尹謐驚魂未定,慌忙埋下頭。
成聊與望子笙同臉驚呼:“你......”
沅泊不明所以,不就一女子,二人何至于驚訝至此,搖頭冷笑。
“呵呵?!碧A茵雪笑道,“這是我遠(yuǎn)房的一個妹妹。瑟瑟,快見過幾位公子......”
尹謐在心中暗罵。擠出笑容,抬頭道:“成公子,望公子,沅公子?!?p> 成聊:“......”
望子笙躬身,道:“尹姑娘?!?p> 沅泊顰眉,道:“不過初見,你怎知是尹姑娘?”
......
藺茵雪向成聊使眼色,成聊忙躬身,道:“尹姑娘。先前我們見過。對吧,子笙?”
望子笙忙點(diǎn)頭,道:“見過,見過?!?p> 尹謐也道:“見過?!?p> 沅泊亦躬身:“尹姑娘。”
成聊笑道:“姑娘今日格外動人。我與子笙方才失禮了,姑娘莫上心?!?p> 尹謐假笑道:“無礙。”
沅泊冷眉。
藺茵雪笑道:“我與妹妹還未用晚膳,成聊哥哥要拉住我們說到幾時?”
“哦~”望子笙恍然大悟道,“那你們快進(jìn)去罷!”
成聊笑道:“是我思慮不周,那我等就不打擾你們了。改日再獨(dú)自宴請尹妹妹?!?p> 三人拜別藺茵雪和尹謐,走出好遠(yuǎn)些,沅泊看向望子笙,道:“你可是瞧上那女子了?”
望子笙慌道:“兄長何出此言!”
沅泊冷笑道:“方才你瞧見她的臉,便頓時慌了手腳。你成聊兄不過是震驚,你不止是震驚,還有幾分羞愧?!?p> 沅泊雖成日不勾言笑,但對察言觀色卻是不在話下。
成聊在一旁算是聽明白了,聯(lián)想今日傳聞。想必那在添香齋的姑娘便是那日著男裝的小廝。難怪望子笙今夜嘴如死鴨子般的不愿透露,這事兒委實有些失顏面。
望子笙道:“不過先前有些過節(jié),今日不期而遇,有些意外,意外......”
沅泊搖頭,道:“既如此,日后長些記性。專于學(xué)業(yè),若再有下次,你便自求多福!”
望子笙著實委屈,但又不敢還嘴。
沅泊傳來馬車,揚(yáng)長而去。
成聊望著遠(yuǎn)去的馬車,又轉(zhuǎn)頭瞧著望子笙,笑道:“今日添香齋那姑娘便是雪兒的妹妹瑟瑟吧!”
“你怎知?!”望子笙的震驚坐實了成聊的揣測。
成聊笑道:“我本不知,今日見你撞見那姑娘的模樣,我便一知半解了?!?p> ......
成聊又道:“你莫非真傾心于她?”
望子笙僵笑道:“未曾!”
“那你為何成日朝添香齋跑?”
“我父親與母親素日能少嘮叨我?guī)拙洌液沃劣???p> “那為何你父親偏偏撞見你二人于一屋?”
“唉。那日她用水澆了我的腳,飛花又勝了我。我有些氣不過,想著讓他吃些苦,便每日叫他在我屋里站著伺候我罷了?!?p> “你那時可知她是女子?”
“天地良心!那時我若知其是女子。我斷不會讓其獨(dú)自來服侍。我以為大家都是男人,甚至當(dāng)著其面干了不少舉止不雅之事......”
“比如?”
“......”
比如腿放在凳子上吃東西,張著腿睡覺......
另一旁,藺茵雪和尹謐已于琳瑯上座。
藺茵雪道:“我瞧你近日都消瘦了,今日一定要多吃些補(bǔ)補(bǔ)?!?p> 尹謐心頭涌起一股暖意,笑道:“我平日吃可多了,兄弟們都喚我尹大碗。”
二人都笑了起來,互相夾菜。
藺茵雪道:“往日未尋到好的契機(jī)問你,尹姨之事,到底是何原委?”
尹謐嘆道:“此事說來話長。”
藺茵雪也嘆道:“可真如坊間傳的那樣?”
尹謐搖搖頭。
藺茵雪又問道:“那尹姨休夫,可真?”
尹謐點(diǎn)點(diǎn)頭。
要說其中原委,還得從十五年前說起。
十五年前,淮水縣的濮大公子還是一氣宇不凡的翩翩公子,而永顯的尹冰清也是名冠一時的絕代佳人。兩縣相隔不過二十多里,才子與佳人自然注定會相遇。
上元佳節(jié),在兩縣之間的戲臺,一人在臺下看戲,一人在臺上唱戲??磻蛑速潎@這唱戲之人婉轉(zhuǎn)柔情,唱戲之人暗襯臺下這看戲之人公子世無雙。二人就這般,秋波往來,情絲暗結(jié)。戲罷,二人相互打聽,原來對方竟是久仰大名的才子與佳人,便頓覺這世上只對方才能與自己相襯。
匆匆一面后,濮公子便回家求父親為自己提親。既是有名的大才女,濮父自然歡喜,便率媒婆,親自登門。一時間,才子佳人,佳偶天成,風(fēng)光一時?;楹螅说挂捕鲪?,不過一年,濮夫人便產(chǎn)下一女。直至其女五歲那年,禍從天降。
一賭坊的坊主找上了門,說濮聞在其賭坊欠下巨額賭債,天才一下塌了下來。
這濮大公子自幼便無拘無束,喜好新鮮。跟尹氏成親后遠(yuǎn)非其想象中那般珠聯(lián)璧合。尹氏自幼便被家中嬌寵,自然習(xí)慣了萬事以其為中心,而濮聞無奈心思從來粗枝大葉。久而久之,熱情退卻后,掩藏下的矛盾亦浮出水面,因此爭吵不斷。每逢爭吵,濮聞便會出門尋樂以此消去心中不悅,適逢與其好友去過幾次賭坊,未曾想至此迷戀上了賭博,一發(fā)不可收拾。
事已大白,濮聞自是萬般懺悔,哭著求尹氏定要救其于水火。尹氏心軟,念其乃初犯,雖素日爭吵不斷,對其情愫未變,便原諒了他。無奈賭債拖欠已久,利滾利數(shù)目龐大,只得變賣其陪嫁嫁妝先填上一部分,余下的部分再慢慢還。夫妻二人原就在淮水縣開畫舫,素日為人寫字作畫謀生。現(xiàn)收入若要還債,便遠(yuǎn)遠(yuǎn)不夠,因此濮聞便于縣內(nèi)開設(shè)了私塾,二人夫妻同心協(xié)力,一時日子還不算太苦。
然而天有不測風(fēng)云,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尹冰清原覺經(jīng)此一遭,其夫婦二人必是芙蓉并蒂。
一年后的一日,尹冰清受邀為當(dāng)?shù)仃悊T外夫人作畫像,臨去時將剛滿六歲的濮謐兒交與濮聞?wù)樟稀U赍еk寒感染風(fēng)寒,需人時常于床邊察看。濮聞侵晨至其女床邊,見其熟睡安詳,便覺其無甚大礙,便至前廳吃茶。
后因著實百無聊賴,便約其好友至家尋點(diǎn)樂子。其好友領(lǐng)了二、三人便奔赴其家,思襯今日嫂子外出,難得清閑,便說服濮聞于家中擲骰子玩。濮聞思索,在家與好友不過玩玩,小賭怡情,便應(yīng)承了。四人于家中賭的是興致高昂,忘乎所以。
夜里,尹冰清歸至家中,見濮聞點(diǎn)燭于書房,未起任何疑心。便前去濮謐浛房中察看,這一看才不得了。幸得尹冰清睡前察看,濮謐兒被被子捂住,幾近窒息!又探其額頭,已經(jīng)燒得不省人事。尹冰清大怒,喚來濮聞,問其緣由!未料濮聞因午間玩的太盡興,以全然將其女拋諸腦后,至尹冰清歸家都未想起。
尹冰清因此問其白日于何處,作甚。其支支吾吾,囫圇不清。尹冰清喚來廚娘,問清其午間所做之事,猶如晴天霹靂,五雷轟頂。尹冰清連夜抱著濮謐兒去尋醫(yī),才所幸撿回了一條命。
尹冰清自己都未想到,自己清高一世,自以為是金玉良緣,未曾想會演變至如今。而濮聞此次并未覺自己錯的離譜,自己并未大賭,只不過是遺忘了謐兒而已。二人因此又爭執(zhí)不休。濮聞見尹冰清態(tài)度強(qiáng)硬,將自己打回死牢。索性破罐子破摔了,干脆不見蹤跡,讓尹冰清瞧瞧何為真正的賭博。
曾經(jīng)種種全都付諸東流,尹冰清已流干了眼淚。事已至此,自己已束手無策,只得另尋出路。
尹冰清回到濮宅,尋其公婆為自己做主。無奈濮縣令公務(wù)纏身,未能抽身周旋。尹冰清只得向其婆婆訴苦,只愿其婆婆能警醒其夫,回頭是岸。濮夫人聽后立刻派人將濮聞捉回府中,問其緣由,欲責(zé)令改正。
然濮聞覺其乃是受屈之人,在其母跟前聲淚俱下,顛倒黑白,故作可憐。比起兒媳,兒子至小便是心肝兒,如今受如此委屈,濮夫人又豈能公正!對其子憐惜萬分,對尹氏厭惡。因此尹冰清在其跟前說什么其都充耳不聞。
濮聞有了母親做靠山,其賭癮更甚,愈賭愈大,債愈滾愈多。尹冰清一人操持家中,還要在外謀財,實在力不從心,便把濮謐兒送至濮家寄養(yǎng)。自己只得沒日沒夜的賺錢還債。濮父與濮母因債額過大,亦愛莫能助。
自古女子都是夫君的附屬品,嫁夫隨夫。無論夫君如何不濟(jì),都必須忍氣吞聲。尹冰清也曾是這樣認(rèn)為,直至家中顆粒無存。長久疲憊不堪的身軀和心淹沒掉了最后一絲感情。尹冰清眼中的光熄滅了。其他女人不敢做的事情,她為何不敢做?
尹冰清回到尹家,休養(yǎng)生息后,便從濮家將濮謐兒接到了尹家寄養(yǎng)。再回到了淮水縣,一紙休書,扔到了淮水縣的公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