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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fēng)雨杳如年

第三十四章 本不同命

風(fēng)雨杳如年 寒鴉眠 2600 2020-04-11 19:01:28

  小雪,初寒。

  還在夜里時便聽見屋外簌簌地雪風(fēng)輕拍著窗扉。街上的小販早已將厚棉襖緊緊地裹上,添香齋內(nèi)四處亦生起了火爐。

  尹謐緊捂著著身子,將風(fēng)帶進了添香齋。掌柜的滿眼笑意的瞧著雙頰緋紅的尹謐,道:“凜冬將至,可要裹厚些?!?p>  尹謐笑著解開蓬衣,道:“咱們齋中暖和得很,只出去著實凍人?!?p>  “家中可有寄信來?”

  清晨齋中客人少,尹謐便請了一會假,前往驛站取信。歸至京都后,她恐淮水的流言傳至永縣,尹氏二老在家掛念,即刻便修書至永縣報平安。

  “嗯?!币k點點頭,“晚些再瞧,我先去忙了?!?p>  說罷,便朝后院邁去。掌柜的瞧著尹謐的背影,不禁欣慰地點頭。眾人皆知尹謐于京中有富貴的親戚,可此人仍是不驕不躁,從未有半分懈怠與居高臨下。除去掌柜的,就連齋中原對其頗有微詞的其余小廝皆對她贊嘆不已。

  尹謐正于二樓收拾廂房,晃眼瞟見窗外一片白茫,不禁失神片刻,再過些日子,她來京都便足足一年了。尹謐行至窗前,伸手攤在空中,柳絮般的雪花于空中盤旋而至,緩緩落于她掌中,又化作微珠。瞧見皚皚白色,她不禁想白衣裊裊的沅泊。至回京都后,她便再未與他見過,后來聽望子笙說他身體微恙,于家中將養(yǎng),不宜出門。尹謐心下不免有些擔(dān)憂,不知他現(xiàn)下是否好些了,亦不知這銀裝素裹的美景,他亦瞧見了?

  尹謐微微嘆息,轉(zhuǎn)身于房中繼續(xù)忙碌起來。

  “謐兒?”

  尹謐正在千山軒中打掃,恍惚聽見有人喚她。她行至房門口,探出頭瞧去,藺氏兄妹正佇立于水云軒房門口。

  “茵姐姐?!币k喜上眉梢,“你們怎么來了?”

  尹謐雖告假時偶爾會隨藺茵雪回去家中瞧瞧藺華與藺英,不過因于添香齋當差,每月拜訪最多不過一次。近幾日藺家兩戶因藺元琪的婚事忙的團團轉(zhuǎn),三人已有好些日子不見人影了,尹謐甚至以為他們陪著藺元琪躲出城了。

  尹謐將千山軒快速打掃完畢,疾步邁進了水云軒。茶水剛好滾燙,三人邀她坐下一同吃茶說說話。

  冬日里的茶煙裊裊升起,眼前三人神色卻不似往日精神,尹謐坐下問道:“怎們你們瞧上去愁眉苦臉的,莫不是元琪哥哥的婚事出了岔子?”

  藺元琪苦笑了一聲:“我倒寧愿它出什么岔子。只中崎嶇曲折不堪,它依然頑強毅力?!?p>  藺茵雪輕笑了聲:“二哥親事折騰了好幾月,終是定下了。”

  “在何時?”

  “明年春天的時候。”

  尹謐雙手將茶杯捂住取暖,藺元琪的親事途中藺茵雪斷斷續(xù)續(xù)有提起過,只聽聞藺家未來的親家乃是京都有頭有臉的人物,“不過成親吧了,為何折騰這般久?”

  藺元凱淡淡笑了笑:“對啊,我等曾經(jīng)亦這般認為,不過一樁親事。若不是如今身在其中,怎會知簡單一樁親事竟會牽扯這么多利弊?!?p>  此事于三人皆是頭一遭,曾經(jīng)皆乃是城中意氣風(fēng)發(fā)的少年。從前對待情感只知情深義重,從不知何為身不由已。

  “罷了,罷了?!碧A元琪嘆道,“莫要再提此事了,我還想多清凈幾天。”

  幾人雖只言片語,尹謐已是心領(lǐng)神會。藺英的作風(fēng)與秉性她素日里也是瞧在眼里的,想是愛財如命的她,又豈會放過兒子親事這般好的機會,想必藺元琪未來的娘子非是家財滿貫,便是有權(quán)有勢。

  尹謐行至火爐旁,添了些碳,嘆道:“既是不如意,何不反抗?”

  “反抗?”三人同時驚愕。

  尹謐點點頭,“既是不遂所愿,不娶便是了?!?p>  藺茵雪笑道:“謐兒,豈是你想的那般簡單。若是不娶,這忤逆父母之責(zé)誰能擔(dān)得起?”

  尹謐苦笑,是啊,她一時間竟忘了眼前的三人于她始終不同。他們?nèi)怂貋砀柑勰笎?,藺茵雪雖說自小沒了父親,但藺華對其的疼愛與栽培不必旁人少半分。不似她這般與父母疏遠,獨自漂流在外。

  尹謐瞧了眼三人,欲言又止,回到桌旁坐下。

  “好了,不說這些不開心的事情。”藺元凱緩和道,“我們今日逃出來喘口氣不易,好生吃吃茶,談?wù)勌彀?。?p>  “是啊?!碧A茵雪笑道,“管它呢,順其自然吧。我們的命運從來又有誰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呢?”

  尹謐僵笑了笑,拾起茶杯吃了口茶。

  “對了?!碧A茵雪忽地放下手中的茶杯,“謐兒,你可知尹姨去了西州?”

  “西州?”尹謐顰眉。

  “是啊?!碧A元琪道,“前些日子我亦聽母親說起,尹姨隨著李姨去了西州?!?p>  “何時之事?”

  “今日清晨我聽母親談及的,說是幾日便隨著李姨啟程了?!?p>  “李姨?”

  “就是永縣縣令的女兒,李少琳,前些日子回來了?!?p>  “哦~”尹謐恍然大悟,雖未見過真人,但小時候在永縣的學(xué)堂,隱約有聽人提起過,“可有說做什么生意?”

  藺茵雪搖頭,“不知。母親只道隨著李姨做生意?!?p>  “罷了?!币k忽然覺得寒意逼人,行至窗旁將窗掩上,“那便隨她去吧,若是她獨自盤生意,我倒不大放心。她那般強硬的性子,隨著旁人應(yīng)不會吃大虧。”

  藺元凱嘆道:“尹姨如今算起來也是衣食無憂,何須如此奔波?”

  尹謐只輕嘆了一聲,今夕不同往日。她母親生來便是最耀眼的那一個,如今四周比下來,只她瞧上去過得不盡人意,想必她心中難以平復(fù)。

  藺茵雪道:“母親與姨母本欲留尹謐在京都一齊盤個歌舞坊,尹姨好似對此并無興趣?!?p>  尹謐笑道:“她素來清高,想必心中有她自己的打算吧。哥哥姐姐來一趟不易,何不談?wù)勂渌な拢俊?p>  “誒!”藺元琪笑道,“你莫說,我還真知曉一件趣事?!?p>  “何事?”三人同時回望。

  “子笙的父母好似在京城中替他說媒。”

  藺元凱斜眼道:“這算何趣事?他即將及冠,再正常不過。”

  藺元琪吃了口茶,漫不經(jīng)心道:“但我聽成聊說,他早已心有所屬?!?p>  “什么?”藺元凱嗆住,“何時之事?哪家姑娘?”

  藺茵雪面帶笑意的瞟了眼尹謐,后者正聽的興致盎然。

  “其余的我便不知了,成聊那廝打死都不說。子笙又只道他是胡言亂語。”

  藺元凱道:“想必真是胡言亂語罷,他成日都與我們在一處,何時有心儀的女子我們竟不識?”

  藺茵雪正抿笑吃茶,見藺氏兄弟都瞧著她,忙搖頭道:“你們都不知,我便更不知曉了?!?p>  “瑟瑟可知?”藺元琪扭頭問道。

  尹謐一愣,左右掃了一眼,道:“我怎會知?我成日都在添香齋干活,城里都沒逛過幾回?!?p>  藺元凱若有所思,“這便奇了?!?p>  尹謐起身替眾人斟茶,道:“若是望公子與那位姑娘想通,定會帶來給我們瞧瞧。他不愿說,想是八字還未有一撇吧。”

  藺元凱點頭道:“此話有理?!?p>  尹謐瞧了眼窗外,天色已沉,道:“哥哥與姐姐今日可要留下來食飯?”

  藺元琪搖頭,“我們今日只出來偷閑,稍后得趕緊回去。”

  四人又談了些天,至暮靄沉沉,便紛至散去。

  夜里,沅泊用完食,正立于窗前觀賞飛絮。衛(wèi)芒從廚房端著湯藥邁進屋里,見沅泊將窗打開,疾步走了過去。

  “少爺?!毙l(wèi)芒將暖爐遞給沅泊,“窗旁寒,恐又染風(fēng)寒?!?p>  沅泊披著蓬衣無動于衷,將暖接過,道:“近幾日可有消息?”

  衛(wèi)芒垂頭,早幾日他便收到了消息,恐沅泊過于操勞,便一直將消息掩著。

  沅泊抬眸,下了一整日的雪,瞧著庭院外的梧桐已白首,道:“說吧?!?p>  “半月前,王七爺一族被趕出了泉水村?!?p>  “被趕去了何處?”

  “濮縣令給周邊各縣傳了消息,對他們趕盡殺絕,周邊縣城未有人敢收留他們。現(xiàn)下未有落腳之處,流落在外?!?p>  沅泊垂眸看著手中的暖爐,“派人暗中跟著他們,若非不得已,勿須出面相助?!?p>  “是,少爺。”衛(wèi)芒頓了片刻,欲言又止。

  “有什么話,說吧?!?p>  “若不出手相助,跟著他們有何用處?”

  “日后自有用處,現(xiàn)下不必打草驚蛇?!便洳囱垌钅m結(jié)近半月,是時候了,“明日你拿著我的令牌,去一趟刑部吧?!?p>  衛(wèi)芒雙瞳驟放,“少爺......”

  沅泊轉(zhuǎn)身行至?xí)盖埃瑢⒁环庑胚f給衛(wèi)芒道:“去吧,我意已決?!?p>  衛(wèi)芒接過信,瞧了眼信封,輕嘆一聲:“是,少爺?!?p>  “勿讓老爺和夫人瞧見了。”

  衛(wèi)芒點點頭,至火爐旁添了些碳,退至門外。冬日里的霧氣猶如炊煙裊裊散去,他瞟了眼陰沉的夜色,深嘆了口氣,裹緊了外衣消失在長廊盡頭。

  添香齋中燈火逐漸熄去,尹謐拖著沉重的步伐向房內(nèi)走去。點亮了燭臺,身子朝窗旁的軟塌倒去。回想著白日里藺氏兄妹所言,陷入沉思。原來人人都有不為人知之苦,她雖自小家庭不幸,但卻因此落得一片自在。頃刻間她不知自己是幸運還是不幸,但若是易地而處,要她嫁與她不喜歡之人,她寧死都不愿。

  尹謐輕嘆了一聲,起身將懷中的信掏了出來,想必憐兒修書與她便是要告知她尹冰清去了西州。生為母女,要說半點牽絆都未是假的,她只需只其安康便足矣。她漫不經(jīng)心將憐兒寄來的信打開,念了起來。

  ‘小姐,表少爺落難。家中七零八落,二夫人盼歸?!?p>  尹謐怔在原處,信箋隨著寒風(fēng)飄落在地上。表少爺落難?他表哥尹禮非?尹謐思襯了好一陣,朝掌柜房間奔去。

  掌柜的方洗漱完畢,正欲熄燈躺下,便聞門外急促的叩門聲。

  “誰?。坑惺裁词旅鲀涸缭僬f?!?p>  “掌柜的,是我,小尹?!?p>  “小尹?”掌柜的起身將外衣披在身上,上前去開門,“夜深了,有什么事這么著急?”

  屋外寒風(fēng)簌簌,掌柜的示意尹謐進屋說話。齋中爐火已熄,掌柜的房間距她的房間仍有一段距離,她手凍得有些發(fā)紫,哆嗦地邁了進去。

  掌柜的遞給尹謐一杯熱茶,道:“先暖暖身子?!?p>  尹謐接過茶一飲而盡,“謝謝。”

  他示意尹謐坐下,將爐火移得近了些,道:“何事這般慌張?”

  尹謐將信上之事娓娓道來,掌柜的眉頭微皺,“你明天便要回去?”

  尹謐點點頭,若是她舅母急著喚她回去,想必家中定出了大事。

  “何時回來?”掌柜的沉聲道。

  “不知?!?p>  “罷了?!彼家r片刻,起身朝床旁的柜子走去,“既是家中要事,我亦不便留你。”說罷,從貴重取出一些碎銀,遞到尹謐跟前。

  “這里面有你這個月的工錢,其余的便作為路上的盤纏吧?!?p>  尹謐一瞧,豈止一個月的工錢,桌上的碎銀抵得上她好幾月的工錢。

  “掌柜的,您的心意小尹領(lǐng)了,只這銀子......”

  “誒,添香齋中一眾人只你讀了些書,素日除了干活,幫襯著我做了不少事兒。這些錢是你應(yīng)得,莫要推脫?!闭乒竦膰@了口氣,“只如今你要去了,我作為長輩,有幾句話想叮囑于你?!?p>  “您請言?!?p>  掌柜的起身行至尹謐身邊,拍了拍其肩,語重心長道:“其一,若是日后回來京都,添香齋大門敞開。其二,你脾性直,日后為人處世切莫意氣用事?!?p>  掌柜的平日雖寡言少語,添香齋上上下下的人和事他卻是心如明鏡。尹謐雖為人親和務(wù)實,但性子卻是橫沖直撞,嘴上和心中都受不得半分委屈。假以時日,她必定會在這性子上栽個大跟頭。

  尹謐雖不明白掌柜的所言何意,但心中知曉掌柜的必定是極為看重她,才愿對其諄諄教導(dǎo),躬身道:“多謝掌柜的,小尹記住了?!?p>  掌柜的撫她起來,笑道:“你不必謝我。你是個極機靈的孩子,只要保持勤懇踏實,日后定有一番作為,倒時亦是添香齋的福分?!?p>  尹謐笑道:“小尹便承掌柜的吉言?!?p>  “可是明日一早便去了?”

  “嗯。我今日才收到信,算上路上的時間,想必家中出事已有些時日了?!?p>  掌柜的點頭,嘆道:“即便再急,也與小林他們道個別吧。這么些日子,他們早將你視作親弟弟般,若是又不告而別,定會傷了他們的心?!?p>  尹謐一心撲到了尹禮非身上,并未想到此處去,忙謝道:“掌柜的提點的是,是我想的不夠周全?!?p>  掌柜的已有些乏了,示意尹謐退去。尹謐朝他深行一禮,將門緩緩掩上。她佇于門前半晌,思襯當日來京都若是未踏進添香齋中,不知又會經(jīng)歷何般人生?想來一切皆逃不過命運的安排,即便未踏進添香齋,她與藺茵雪一眾人定會在別處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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