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點,黑暗才剛剛籠罩著這個世界沒多久,微風輕輕吹動著附近的樹枝,枯黃樹葉簌簌而下。
晚飯過后,一般都是兩口子或者一大家人下樓遛遛狗、散散步,吹著微風好不愜意。
尚在加班的白術心情就沒那么愜意了,加班使人快樂、加班使人成長、加班使人想罵娘。
嗯!最后這個忽略掉,畢竟不文明不是?
一座類似于手術臺的案臺旁,有一個小推車佇立在那里,上面各種器械、化妝品工工整整,令人覺得像有強迫癥一樣。
站在案臺邊上,白術帶著一雙橡膠手套,面色鐵青的盯著眼前的尸體,加班不說,還要面對作嘔的碎肉,任誰都會不爽的!
白術是一名化妝師,給尸體化妝的那種,掙不掙錢無所謂,主要是愛好!
誰讓他從小被同村的妹子們帶壞了呢,小時候的玩伴全是小姑娘,都偷家里面的指甲油、眉筆、粉餅、口紅等等拿出來化妝。
那一次,他見到了化妝后的阿花,那外貌的變化簡直是天壤地別,直擊他幼小的心靈!
你說阿花到底化完妝之后多漂亮么?嗯!怎么形容呢,反正如花什么樣兒,她就什么樣兒,只是沒粘胡子而已。
從那以后,他就喜歡上了化妝這門手藝活兒,長大后各處化妝培訓班都去學了學,一雙手出神入化,最后被同班的大姑娘小媳婦尊稱‘鬼手’!
這鬼手是真的鬼?。〗o姑娘們化完妝之后,他們都會“啪啪啪”的拍手稱快,并以此作為金錢來支付!
事后,白術臉上會呈現(xiàn)不同角度的粉紅色巴掌印,這是對鬼手先生的認可和稱贊!
當被一家化妝店老板娘辭退了之后,白術頭疼了,該怎么在這城市里面討生活呢?
最后迫于無奈,他想起了之前走的時候,老板娘和藹的建議:“給老娘滾!老娘還以為你鬼手有多牛掰!結(jié)果把客人畫的跟鬼一樣,你怎么不去殯儀館給死人化妝?畫完了他們還能更嚇人!”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就這樣,他來到了殯儀館應聘了入殮師,據(jù)白術回憶,當天李館長聽說有人面試入殮師,還是學過化妝,江湖賀號‘鬼手’的人,直接轟動了,捏著筷子就跑了過來,連飯都顧不上吃。
隨便問了幾個關于化妝的問題之后,白術就成功入職了。
不是因為白術理論有多牛掰,主要是殯儀館缺人!
自從槐城開了第二家殯儀館之后,這里生意就越來越差,畢竟別人是新開的,各種設施是全新的,服務又好,里面全是人才,個個說話又好聽的。
后來上一任入殮師被說話好聽的新開殯儀館挖走之后,這一塊業(yè)務就空著了,導致好多需要服務的‘客戶’最終沒法兒體面的進入火化爐里。
得,這下子生意更差了!
為了彌補這一缺失,李館長斥巨資招人,本想招個專業(yè)入殮師,結(jié)果來的一個兩個都是水貨,別說化妝了,基本的清理都不會。
無奈之下,李館長想了個辦法,就寫招化妝師,一開始很多人看了這幾萬塊一個月的工資,心動的不行,跑到面試地點之后,一瞧殯儀館,腿都嚇的打哆嗦,說什么都不肯來上班,李館長就差沒給人跪下乞求了。
所以可想而知,當白術這種會化妝的人來了之后,整個殯儀館上上下下二十幾號人開心慌了,恨不得把他當祖宗一樣供起來,畢竟生意好他們也掙的多嘛。
某一天,來活兒了,當白術展示了一遍他鬼手的功力之后,化好妝的尸體當場把李館長、經(jīng)理、死者家人、朋友以及燒火化爐的眾多人嚇傻了,那尸體樣貌簡直就是白日見鬼,這下大家才是真的認可了他這個鬼手的名號。
不過李館長也沒法兒,雖然白術將尸體化的跟鬼沒有區(qū)別,但是側(cè)面印證他還真是學過化妝,更何況他還愿意留下來。
力排眾議的李館長拍著白術的肩膀說:“好好干!大不了以后去抬尸體算了!”
這話將白術刺激到了,從此他像是開了掛一樣,手藝越來越好,無論這尸體碎成什么樣子,他也能將其拼回去,不說百分百還原,但是每個人看了對比之后,都會豎起一個大拇哥夸獎道:“真不愧是鬼手!”
這不,生意開始回升,殯儀館只有他一個入殮師,連助手都沒有,他不加班誰加班?
不過你以為大家都下班了?那就大錯特錯了!
原本是下班了,結(jié)果接二連三的來活了,李館長挨個打電話把所有人叫了回來,發(fā)雙倍加班工資。
“鬼手,館長說有事兒,讓咱們?nèi)マk公大廳集合!”突然,安靜的入殮室門口傳來了一聲呼叫,一聽就知道是抬尸工王大哥。
“知道了!”白術有氣無力的應了一聲,脫掉鮮血淋漓的手套,然后用消毒液、洗手液、等等各種搓洗了一遍,這才放心離開。
大廳上下,二十多口子人全部已經(jīng)集合了,等白術到場之后,一堆人打著招呼,平日交好的妹子更是挑逗的拋媚眼兒,誰讓他在這里除了李館長之外,工資是最高的呢。
總不能給李館長這頭發(fā)稀疏的中老年大叔拋媚眼兒吧!
當然也可以!
“好了!安靜一下,我有事兒要說!”邁著沉重的步伐,李館長來到眾人前面,扯著嗓子吼道。
“今天,是一個悲痛的日子!我從辦公室來到大廳,每一步都很沉重,一想到去世的他,我就忍不住想流淚!”沒有廢話,李館長直接了當?shù)木蜕狭饲榫w,臉上寫滿了悲傷二字。
“館長,你兒子去世了?”抬尸工老王震驚的問道。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跟著竊竊私語,不過白術并沒有說話,心里正默念著一二三,當三字一出來之后,一聲悲痛的哭聲傳來,就像死了親爹一樣。
果然!馬屁精張章經(jīng)理那神乎其技的演技開始了!
“館長吶!冬哥怎么就沒了!我的天哪!冬哥多好的一個人吶!他永遠活在我們心中!嗚嗚嗚……”
“蒼天吶!你太不公平了!館長你放心,未來我就是你爹!不是不是!你就是我兒子!哎喲,不對!你就把我當親爹!我去,館長我不是有意的!你明白我的意思的!”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張章經(jīng)理一臉悲痛的樣子,扭過頭,沾了兩滴口水當做眼淚哭的那是聲淚俱下,一幅恨不得下去陪李館長的兒子。
“啊呸!你們兒子才去世了!老王,有你這么帶頭咒領導的么?還有張章,給我收起來你的演技,還想當我爹,我看你是活膩歪了”不滿的瞪了一眼抬尸工老王和經(jīng)理張章,李館長惡狠狠的說道。
這下眾人沒了聲音,但是心里面都在腹誹這頭發(fā)稀疏的老頭兒,不是你兒子死了,起那么高的悲傷情緒干嘛!
不過也幸好李館長平日與大家打成了一片,關系說實話還真的挺好,要是換了別的領導,早就開除人了。
“是這樣的,我兒子哀樂隊的首席吹喇叭師傅,今天在去一場葬禮的路上意外死了!所以我很悲傷!”抹了抹眼角硬擠出來的淚水,李館長繼續(xù)帶著情緒的節(jié)奏。
聽到這里,所有人心里都有些不爽了,他死了關你屁事,大家都還有一大堆工作沒做完呢。
“好了!悲傷完了!現(xiàn)在我有個事兒想問問大家,有誰會吹喇叭的?今晚臨時救急,去的話給一千塊,來回包接送!”李館長一秒鐘的悲傷結(jié)束,突然的表情轉(zhuǎn)變,大家看的一愣一愣的,都沒反應過來。
“啞巴了?問你們話呢,有誰會吹喇叭的?自當我求各位了!”
“館長!我會吹喇叭,活兒還行,但只會吹《好日子》!”白術伸出右手,高高的舉了起來,不是為了錢,而是李館長對自己有知遇之恩,況且好日子這歌兒高潮誰都能哼兩句,李館長肯定不會讓自己去的。
什么,有不會的?那看高潮歌詞就知道:今天是個好日子,心想的事兒都能成,今天是個好日子……
看到高高舉起的鬼手,大家都以為白術說的《好日子》是逗著玩兒,大笑幾聲后就嗡的就散了,人群涌動的風將李館長的地中海稀疏毛發(fā)吹的隨風飛揚。
“好好好!不愧是我一手招進來的人,鬼手,就是你了!車子在外面等著呢!好好干,別丟我的人!”飄逸的一撮毛發(fā)隨著李館長拍打肩膀的動作繼續(xù)飛揚。
“不是!館長,我是真的只會吹《好日子》!”白術愁了!他是會吹喇叭,也就是吹嗩吶,但是他上上下下就只會這一首曲子,剛剛舉手也只是為了證明自己和緩解李館長下不來臺的局面。
不過李館長可管不了那么多,他以為白術是跟他開玩笑,最后無論白術說什么都給懟了回去,不由分說的將其塞上了面包車。
“轟!”
車子一腳油門就離開了殯儀館,坐在車上,白術思考著葬禮吹《好日子》是不是不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