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破舊的面包車上,白術(shù)低著頭思索半天,貌似《好日子》這曲子確實不怎么適合葬禮。
可惜現(xiàn)在有點下不來臺了,李館長以為自己找到了吹喇叭師傅,肯定已經(jīng)跟自己兒子聯(lián)系了,不用再找了。
如果自己一過去,一吹《好日子》,那不就完犢子了么?到時候葬禮搞砸了是小,挨打了才是大,額,不對,葬禮搞砸了是大!
更頭疼的是,萬一把冬哥的生意搞砸了,未來還咋在這殯儀館混?要知道他爹可是李館長!
況且白術(shù)現(xiàn)在的薪水可不低啊,一旦被踹出這里,哪兒去搞這么高的工資,難道又回去把大姑娘小媳婦給化成鬼?
嗯!好像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臉有點疼!
在搖搖晃晃之中,白術(shù)發(fā)現(xiàn)面包車這會兒已經(jīng)出了城,正在往鄉(xiāng)下行駛過去,一路上坑坑洼洼的路,搞的他胃里一陣翻涌,仿佛那胃里最熱情的東西,忍不住要奉獻給面包車和司機師傅一樣。
“砰!”
白術(shù)打開了車窗,外面的風吹亂了他的發(fā),瞧著窗外的風景,忍不住想到了第一次接觸嗩吶的場景。
遙想當年,白術(shù)小的時候村兒里死了人,別人家大辦白事,來了一群哀樂隊,演奏的音樂讓尚未開蒙的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一切塵埃落定了,白術(shù)厚著臉皮找到離開葬禮現(xiàn)場的吹喇叭師傅,硬要拜他為師,結(jié)果那老頭兒笑了笑沒說話,意味深長的吹了一首曲子。
當時白術(shù)聽了之后這曲子以后,心里隱隱覺得好像跟葬禮上的不一樣,貌似要歡快很多。
但是幼小的他并沒有多想,就照著學了起來,自此,老頭兒每隔幾天就來一趟,直至將白術(shù)教會了之后,扔給他一本曲譜,就再也沒出現(xiàn)過了。
直到后來長大了,無意間聽到了《好日子》之后,這才明白過來被耍了,心里忍不住罵了那老頭兒很久,真的是信你個鬼,你個糟老頭子壞的很!
也不知道那糟老頭子是咋想的,是想看白術(shù)出糗?還是僅僅想逗白術(shù)玩兒?
……
一個多小時的搖搖晃晃過去了,終于面包車到達了一幢看起來非常漂亮的鄉(xiāng)村別墅,這下子白術(shù)明白了為什么會有高達一千元的出場費了,這活兒一干,整個哀樂隊不得收入個幾萬塊吶!
“滋啦!”
輪胎與地面摩擦的聲音傳開,白術(shù)知道,是時候下車面對現(xiàn)實了,不管怎么樣,還是要先把自己只會那首貌似不對場合的曲子說出來。
一下車,撲鼻而來的紙錢、香燭味道,嗆的白術(shù)狠狠咳嗽了幾聲,緊接著耳朵里面就充斥著那悠長的哭腔,順著聲音定睛一瞧,小別墅樓下搭建的帳篷外,一尊高大的音響正在嘶吼。
“哈哈!鬼手!我爸給我打電話說是你會吹嗩吶(吹喇叭)的時候,我就驚呆了,沒想到不僅手那么鬼,吹功也一流!”迎面走來了一個身形高大的三十多歲男子,笑著猛的給了白術(shù)一個擁抱。
一臉惡寒的推開了對方,白術(shù)立即說道:“冬哥,別對我抱太大的希望,我真不怎么會吹嗩吶,只會一首曲子《好日子》!”
“哎喲!噓!小點兒聲!開玩笑也不看地方,快進去吧,就等你了咱們樂隊就開干了!”捂住了白術(shù)的嘴,李冬(冬哥)生拉硬拽的將他拉進了帳篷內(nèi)。
就去之后,趁著李冬松開了捂嘴的手,白術(shù)趕緊說道:“冬哥,我真的只會那一首曲子,我是被逼的!”
“誰逼的?我爹?開玩笑不是?鬼手,你可真好意思這時候找冬哥要價!這樣,我出兩千行了吧?”瞥了白術(shù)一眼,李冬有點不爽的說道。
“不是!不是錢的問題!”知道對方誤會了,白術(shù)趕緊解釋。
“好了!別鬧,你要真不會其他曲子就是開玩笑了,誰學嗩吶吹《好日子》?要價也得找個好理由啊!別說了,就這個價兒,再漲,就是真的不交我這個大哥了!再說,你吹的差沒事兒,吹砸了算我的!”輕輕的拍著胸脯,李冬一幅大包大攬的樣子。
“冬哥,這可是你說的!”
“嗯!我說的,吹砸了算我的!”李冬說完之后,一把嗩吶硬塞進了白術(shù)懷里。
“好,那我就放心了!”點點頭,這下子白術(shù)不擔心待會兒挨打沒人幫忙了。
不過李冬扭過頭看了他一眼,總覺得哪里不對,又總覺得沒啥問題,搖搖頭,趕緊來到小鼓面前,低聲跟白術(shù)說了幾句,然后雙手持兩把小鼓槌準備開敲!
“嗚嗚~今天下午,小女在外不幸發(fā)生車禍,感……感謝各位的蒞臨,鄙人懷著沉痛的心情,站在這里說一些心里話,中年喪女,這是打死都沒想到的事,我冷某人缺什么德了?一輩子捐了那么多錢,為什么要讓我中年喪女……嗚嗚……”
一名中年男子,手拿著話筒,眼淚簌簌而下,一邊說一邊帶著哭腔,那種悲痛感,是裝不出來的。
“咚~咚咚~咚~咚咚!”鼓點一打,李冬率先敲開了局面,將悲痛的情緒推向高潮,鐃鈸、小鑼等等也跟著撞擊、敲打起來。
在這悲傷的哀樂、配合著悲痛的情緒下,中年男子哭的那叫一個慘吶,簡直就快厥了過去一樣,所有賓客都面露哀傷,仿佛空氣都帶著眼淚。
李冬狠狠踢了一腳,沉浸在這種情緒下的白術(shù)這才醒悟過來,按之前商量的來說,這會兒該他嗩吶上場了,這是他一個人的獨奏,等嗩吶完了之后,才繼續(xù)敲打其他。
捏著嗩吶,白術(shù)硬著頭皮,狠狠吸了一口氣,然后鼓動著腮幫子吹了起來……
《好日子》這曲子前奏一開場,雖然有些歡快,但是所有人都沉浸在悲痛之下,根本沒有注意到那么多。
“嗯!這小子還說不會吹,這不吹的挺好的么?”一旁歇口氣的李冬暗自點頭,想著下次還可以請他。
緊接著,白術(shù)將曲子推到了詞兒出來的那一階段,在場所有人立即有種洗腦的感覺,聽到這曲子,無論是嗩吶吹出來的還是什么,總而言之,宋老師演唱的歌詞立馬從腦子里蹦跶了出來:開心的鑼鼓,敲出年年的喜慶!
“噹噹噹噹!”
“咚咚咚咚!”
當曲子第一句吹完的時候,李冬和其他樂師都已經(jīng)被驚呆了,木訥的跟著敲打了兩下,仿佛在配合著白術(shù)的表演。
魔性的曲子,將現(xiàn)場所有人從悲痛中拉了出來,不管男女或是老幼,甚至是別墅的狗,都瞪大了眼睛,震撼的目光,死死的盯著白術(shù)。
沒有人能想到,在這最悲痛的時候,竟然有人會用這么歡快的曲子,還是嗩吶吹出來的,現(xiàn)場除了中年男子之外,只能用落針可聞來形容。
“嗚嗚~你們不知道,我今天在見到小女的時候,心都碎了!?。∩n天吶,為什么……”聽到嗩吶曲子似乎有點不對,中年男子捏著話筒,聲音愈發(fā)的增大,想用悲傷把這尷尬的局面給壓下去。
可惜音響哪能跟穿透力極強的嗩吶爭鋒?
沒有理會所有人的震驚,白術(shù)逐漸將曲子推送到了高潮,在場來賓全部都站了起來,更甚的是,中年男子被魔性的曲子帶偏了,竟然小聲的唱了出來:“小女死的太慘了,我不要賠償,一定要嚴懲兇……今天是個好日子,心想的事兒都能成,今天是個好日子……”
賓客們打死都沒想到,今日還能遇見悲傷的悼詞說到一半,直接開唱女兒去世是個好日子!
唱到一半,中年男子終于反應了過來,滿臉驚駭?shù)奈孀×俗欤?p> 我做了什么?女兒葬禮現(xiàn)場唱今天是個好日子!
當白術(shù)把曲子第一段吹完之后,終于停了下來,左右瞧了瞧,滿場的人都死死的盯著他,嘴角全都跟著抽搐,滿腦子黑線,不可思議的表情發(fā)揮到了極致,尤其是死者父親,簡直眼珠子都快瞪出血了。
嗯!沒打我,看來大家都不是很抗拒這曲子嘛!不過大家干嘛都震驚的盯著我?難道是我吹的太好了?這是不是得謝個幕呢?要不,謝一個吧!
站起身,白術(shù)將嗩吶放在胸前,一個九十度鞠躬,對著死者父親誠懇的說道:“謝謝大家!”
“打死他!”
咬牙切齒的死者父親起了一個頭,人潮涌動,握緊拳頭直奔哀樂隊!
危險,一觸即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