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不再接話,只是低頭忙碌著手上的活計,偶爾有客人進門,她便移步到收銀機前給客人下個單子。
整個人似乎突然陷入一種詭秘的安靜。
一個凡人真的能對她產生影響?
玄青思量著,她坐在吧椅上,手肘放在桌面上撐著腦袋,臉朝著門口的方向,盯著街上的人流不息,斟酌著措辭。
“夏夏,你有沒有想過,或許有些東西,只是你執(zhí)念下的替代品而已?!?p> “啊?你說什么?”
“我是說你……”玄青神色糾結,半晌,又暗自嘆息,“沒事,我胡說的?!?p> 將半夏剛剛蓄滿的茶水飲盡,視線掃過馬路中央一晃而過的黑影,她一怔,隨即反應過來,急急起身,“我回去上班了,拜拜?!?p> 步履匆匆的模樣,焦急全都寫在了臉上。
玄青平時就是個神神叨叨的人,此時這般慌張,半夏神色不解,但也只是搖頭嘆息,“奇奇怪怪的?!?p> 臨近傍晚的時候,突然下起了暴雨,花飲店三三兩兩的客人開始焦躁起來,待雨勢小了些,匆匆打了車各歸各途。
不算大的店鋪,瞬間又只剩半夏一人。
她盯著屋外馬路上雨水落下翻起的雨點。
看來,今天可以早點打烊了。
扭頭看了看掛在墻上的時鐘,才七點不到······
八點關門吧。
她暗暗想著,又轉過身子去擦器皿工具。
半夏似乎有點潔癖,既是本就干凈的物件,她一天也能擦上個五六遍。
屋子平地起微風,明黃色的燈光搖搖曳曳,突然就泛起了冷意。
她蹙眉,因著下暴雨,溫度都低下來了么?
拿起一旁的空調遙控器想要調節(jié)一下溫度,轉身卻看到一身著黑衣的人站在柜臺前,帶著帽檐極其寬大的帽子,將臉遮擋的嚴嚴實實。
不知是何時進店的。
半夏著實被嚇到了,手里的遙控器差點沒掉地上,很快又調整過來,職業(yè)性的微笑開口,“您好,歡迎光臨,請問喝點什么?”
心下卻是嘟囔著這人走路沒聲音,側首瞥了瞥掛在門框上的風鈴,她竟沒有聽到任何的響動。
這人只是如雕塑般站著,壓著帽檐,半晌沒有接半夏的話。
觀察著此人的身形,判斷應是個姑娘,半夏歪著腦袋想了想,預備再次詢問,這人卻轉了身子往外走,剛走兩步又頓住。
側首對著半夏,聲音浮浮沉沉,“希望你這次的任性不會弄巧成拙顯露愚蠢。”
女子抬起腦袋,露出帽檐下一張慘白的臉,一晃而過,又將帽檐壓下,踱步出了店門。
半夏愣怔著,待反應過來,人,早已走遠。
該怎么形容呢?那個女孩子的美?調動了腦海中所有贊美的詞匯,發(fā)現(xiàn)全都跟那女孩不沾邊。
許久,也只是略帶遺憾的呢喃一句,病態(tài)美吧······畢竟臉色那么蒼白。
已經看不到女孩的身影,風鈴還在來回晃動,叮叮作響,如同魔音不斷的灌入耳中。
女孩的話讓她不明所以,跟玄青曾經說過的話一樣讓她云里霧里,半晌,她搖頭嘆息,最近碰上的怪人似乎有些多。
終是沒能等到八點,半夏便關了店門,近日瑣事一直壓在她的心頭,屋外噼里啪啦的雨聲更是吵的她心煩意亂。
將屋子里所有的窗戶都關的死死的,聽著那雨聲在耳邊一點點減小,又將窗簾全部拉上,她這才滿意的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塵。
剛洗過的頭發(fā)還沾著水珠,用毛巾狠狠擦了好幾遍,確認不再滴水,這才放心的將整個身子甩在床上。
床頭柜上放著從玄青那里坑來的心理書籍。
隨手撈過,書簽所在的位置顯示她已經看了一大半了,不出意外,按照她看書的速度,今晚就能看完。
被丟棄在角落的手機突然嗡嗡作響,她從書里回神,看到屏幕上跳躍的“鄒杰”二字,又重新埋首進書里。
如果不是真心悔過,這事兒,就翻不了篇。
嗡嗡聲什么時候停的,她不知道,只知道響了很久,直到將這本書看完的時候,早已不見那聲音。
捏過一縷發(fā)絲在手里捻了捻,沒有留下任何水漬,已經全干了。
將書重新放回床頭,她這才翻過身子,關燈睡覺。
她素來睡慣了硬板床,迷迷糊糊中竟感覺身下的床變軟了,軟的不真實,浮浮沉沉中將她拉入深淵,漆黑的景象讓她心里發(fā)慌。
如同一張巨大的網(wǎng)將她死死困住,她四下張望,尋找著逃生之路,慌不擇途之際,一聲高昂的大喊自身側響起:
“素聞幽冥有一花,性乖張,貌傾城,特尋此,可否讓吾等一見!”
喊話之人身著烈紅長衫,拽地的長發(fā)被輕輕束起,兩側鬢發(fā)無風自動,唇角勾著笑,數(shù)不盡的邪魅肆意。
他對著一片虛無吶喊著,無人回話,半晌又低頭癡癡的笑,骨節(jié)分明的指如同孩童般纏繞著一側鬢發(fā)。
直覺告訴半夏,此人這般模樣應是不悅的。
她一點點的挪動著,小心翼翼的模樣似是怕驚擾了那人,待移動到那人身旁,看清他的臉,所有的動作又在一瞬間靜止。
這人的模樣分明是第一次見面就被她一拖把趕出門的使君子。
再觀他此時的衣著打扮,到是與玄青與她所講的神話故事里使君子的打扮所差無二。
還在震驚之際,她又聽那人大喊,“本君誠心拜訪卻被你幽冥拒之門外,顏面盡失啊,這讓本君很是憂愁,唯有拆你幽冥方可解憂!”
半夏蹙著眉頭,心下正思量著這人是不是犯了瘋病,對著一片虛無囂張至極的大喊大叫。
卻聽咔嚓一聲,虛無之中突然裂開一條巨大的縫,白光從那縫隙穿透而出,盛滿深淵,刺的她睜不開眼。
朦朦朧朧中,她看到有人從那縫隙中走出,影子被拉的很長很長,一直綿延至她腳邊。
黑影走出縫隙,停下,刺眼的白光讓半夏看不清那人的具體樣貌,朦朧間只能看到寬大斗篷上彼岸花的殷紅,以及傳入耳中陰冷的“找死”二字。
女孩子?
她半瞇著眼想要看的清晰一些,一張大臉瞬間擋在眼前,遮去所有白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