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我這個做父親的,有沒有資格聽上一聽呢?”說完,顧楚河臉上的笑收了起來,又恢復(fù)到了平日里漠然的樣子。
“父親想聽,女兒哪里有不愿意講的道理?!?p> 顧黎走到桌子前,拿起茶壺,往茶杯里倒水。
“父親,喝茶?!鳖櫪璋巡璞f給顧楚河。
顧楚河端起茶杯,輕抿一口,“還算不錯?!?p> “這茶和人一樣,茶再怎么好,泡茶的人技術(shù)不行,也是白白浪費了好茶,反之,泡茶的人技術(shù)好,但是茶不好,也是白白浪費了泡茶人的手藝?!?p> 顧黎走到另一側(cè)的椅子邊,坐了下來。
顧楚河輕輕搖晃這手中的茶杯,沒有說話。
“用什么茶,要看泡茶人的技術(shù),只有適合的,才是最好的?!?p> “呵?!鳖櫝虞p笑一聲,“你在說我技術(shù)不好?”
“女兒不敢,父親的茶藝是陛下都贊嘆過的,只是我這茶,父親不適合罷了?!?p> “行了,別拐彎抹角、含沙射影了,想趕我走直說便是?!?p> “那女兒說了,父親會走嗎?”
顧楚河把茶放下,身子往后一躺。
“不會?!?p> “……”
“放心,我就是感覺我這些年都沒怎么關(guān)心過你,所以想問問?!?p> “……”她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來,先說說你跟我?guī)煹茜婋x是什么關(guān)系?!?p> “女兒不認識您的什么…”小師弟
“黎兒當真不認識?”顧楚河打斷她,眼睛彎了彎,語氣帶著些許威脅,“要想好再說哦!”
“…師徒?!焙靡粫櫪璨艕瀽灥拈_口,“您怎么知道他是你師弟鐘離的?”
“我的師弟,我最了解,習(xí)慣在桌子后做暗室,卻在書柜后做個障眼法。”
“其實書柜后也…”
“也有暗室?”顧楚河打斷顧黎,“我知道??!”
顧黎張了張嘴,“您…您是怎么知道的?”
“你去過我的書房?!?p> 顧楚河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
“好了,密室的事說完了,說說醫(yī)書的事吧!”
“……”
“你是自己說呢,還是我?guī)湍阏f呢?”
“……”我不想說。
“學(xué)了多久醫(yī)了?”
“女兒不會。”
“又不會?”顧楚河加重“又”字。
“對,不會?!鳖櫪栌仓^皮回答。
“行吧,那你跟葉老怎么認識的?”
“女兒不認…”
“別想說不認識。”顧楚河打斷顧黎的話,“我這個人吧,別的不說,對一些人的事情還是比較清楚的。你架子上的《百草》是葉老親筆所寫對,是不對?”
“…對?!?p> 顧楚河嘴角勾起,眼中滿是戲謔,“說說吧,怎么認識葉老的,要實話實說哦!”
“七歲那年,去南山寺的時候認識的,他穿的很破,找女兒要口吃的,然后女兒讓桃桃給他買了幾塊桂花糕,他作為交換,把這本書給女兒了?!?p> “沒說謊?”
“…不敢。”就怪了。
“嗯,那醫(yī)術(shù)呢?”
“女兒剛剛說過了,不會?!?p> “真不會?”
“真不會!”
“好啊,記住這話啊?!?p> “…嗯?!庇蟹N不好的預(yù)感。
“會武?”
“會?!?p> 顧楚河頗為意外的挑了挑眉,“這次怎么不說不會了?”
“……”廢話,如今估計整個京城里的人都知道顧家小姐武藝高超了。
“說說吧,學(xué)武多少年了?”
“九年了。”
“那么久了???”
“嗯,認識師傅的時候正是你們出征的時候,在那個時候練的?!?p> “咦?那為什么我回來后沒聽到你提起過???”
顧黎沒有說話,抬起一雙明亮的大眼睛看著他,眼里帶這些悲傷。
我想說的啊…
顧楚河注意到她的神情,一時間沒有說話,陷入了沉思。
當時好像…他回來后…就一直冷著臉來著。
“當時您回來的時候,我有出門迎接,就是想跟你說這件事。”
顧黎的聲音淡淡的,聽不出情緒。
顧楚河有一搭沒一搭的晃著茶杯,沉默不語,靜靜的聆聽。
“但是您回來后,就一直陰沉著臉,看誰的目光…都帶著血似的。
此后一連數(shù)日,你都閉門不出,早朝也不去上了,只有顧然他去給你送飯菜。
你再出來時,我們都嚇了一跳,頭發(fā)雪白,眼睛帶著紅色。
跟我說的話更是少得可憐,可能一整個月,都不會跟我說話。
后來,我七歲了,你給我找各種各樣的老師,讓我跟著他們學(xué)習(xí)。
我玩心重,再加上想讓你多看我?guī)籽?,故意使壞讓他們都被氣走了?p> 后來,你果然去找我了,可那一天,我再也無法忘記…”
顧黎的最后一句話說的極輕,可是即便很輕,在寂靜的屋子里,也足以讓顧楚河聽見了。
顧楚河默不作聲,他那天…做了什么來著?
哦,想起來了。
那天剛好是她母親的祭日,心情本就很差,又遇上被顧黎氣走的老師,心情就更差了,直接去顧黎的屋子里找她。
記得,她看見他的時候,很開心,臉蛋紅紅的,后來,被他陰沉著的臉嚇到了,面無血色,當時的他哪有注意到。劈頭蓋臉一通怒罵。
還處處拿她與她哥哥姐姐比較。
最后沒忍住,好像…還對她動了家法…
顧楚河想起來,臉色白了白。
顧家的家法,是一種帶刺的長鞭,打在背上,一個成年人都要躺上個十天半個月才能好,更遑論是小顧黎。
小顧黎身子本來就很弱,那一鞭子,可是足足要了她的半條命,躺了整整一年才好個七八。
也是從那次,她開始害怕見到他了,經(jīng)常性的…躲著他,見到他的時候,會發(fā)抖,眼中會帶著驚恐。
顧楚河看了看自己的雙手,握成拳,往額上重重的砸了砸,臉上帶著悔恨。
“對不起?!鳖櫝油鲁鋈齻€字。
顧黎聽到這話,看向顧楚河,笑了笑。
“沒事,不疼,早就忘了?!?p> 顧楚河沒忍住看了看她,又說謊。
對自己也尤為惱恨,自己當時怎么就對這么乖一小孩下得了那么重的手,她可是自己的親女兒??!
顧楚河站了起來,一把把顧黎拉了起來。
“我看看你的傷?!?p> 顧黎踉蹌的往前邁了兩步,走到床邊,側(cè)坐在床上。
她把外衫脫掉,又解開里衣,露出后背。
顧黎微低著頭,輕輕的抿住唇。
顧楚河眼睛一動,看著背上的疤痕,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