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疤痕從肩胛骨下約三寸的地方開始,一直沒入脫到腰側(cè)的衣服下面。
蜿蜒曲折,在雪白的背上尤為顯眼。
“我去拿點(diǎn)雪玉膏?!?p> 良久,顧楚河才開口,嗓音有些微微的沙啞。
顧黎聽后一愣,繼而笑了起來。
“不用了,父親,早就好了,只不過是留下他疤痕而已。而且留疤,那是英勇的象征啊。”
“胡鬧?!鳖櫝拥吐曈?xùn)斥,“且不說你這疤痕是因受家法,再者,女孩子怎么可以留疤?”
顧黎心中微微一動,眼睛里有水霧浮出來。
“還真是不爭氣啊…”顧黎的話語極其輕,輕到顧楚河也沒聽清。
“你剛說什么?”
“沒說什么父親,夜深了,該睡了,父親也回房吧?!?p> 顧黎說著,把里衣重新套在了身上,又把外衣披在肩上。
“等等,知道皇上為什么要讓你七日后出征嗎?”
“不知?!?p> “我們是三日后出發(fā),我們走后的第一日,陛下會召你入宮,到時候,你尚且有時間反悔。”
顧黎聽到這話,猛的抬頭看向顧楚河。
“你若是想反悔,就在宮里住下,到時候,自然會有人代替你去?!?p> “女兒不悔?!鳖櫪柩凵駡远?,“我既然說去了,便沒有后悔的道理,而且是女兒犯了錯,理應(yīng)受罰。”
“你知道戰(zhàn)場是什么嗎?刀光劍影,那是真正的殺人不眨眼?!鳖櫝由詈粑豢跉?,“父親已經(jīng)失去兩個孩子,一個妻子了,父親不想在失去你了。”
“所以父親,是想讓我眼睜睜的看著你去送死嗎?”顧黎反問道。
“你不會是在擔(dān)心穆震青吧?”顧楚河避而不答,“放心,穆震青他有大局意識,不會為了私事棄國家安危于不顧?!?p> “我不是擔(dān)心他,我擔(dān)心你?!鳖櫪璐浇俏⑽⒐雌?,“我都知道?!?p> 顧楚河偏頭,看向顧黎。
“我不是您最疼愛的孩子,跟您在一起的時間,沒有大哥大姐多,但是,若論起最了解您的,卻是我。
父親,再過兩個月,我就及笄了。”
顧楚河瞳孔微微一縮。
“我都聽見了的,你打算在我及笄這年,就去陪著母親。
我能理解,理解您的感受,但是父親,你讓女兒放著不管,怎么可能啊,你是女兒的父親,唯一的父親?!?p> 顧黎加重讀最后一句話,臉上帶著淚。
顧楚河不敢看顧黎。
“那個,很晚了,我先走了,你…早點(diǎn)睡?!?p> 說完,便匆匆而去。
顧黎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把門關(guān)上,后背抵著門,終是忍不住,緩緩滑落,坐在地上哭了起來。
門的另一邊,顧楚河輕輕倚著門,眼睛微閉,靜靜地聽著顧黎哭。
好一會,他才起身,一步一步,沉重的回了房。
今晚,注定是個不眠夜。
第二天,顧黎坐在梳妝臺前,看著鏡子中的人。
柳葉眉,眉毛彎彎的,丹鳳眼,眼睛大大的。
櫻粉色的唇,微微向上勾起,好似無時無刻都在笑。
顧黎把眉毛往上一挑,透著些英氣。
靜若處子,動若脫兔。
這句話用來形容顧黎,最合適不過。
她看著鏡中的人,沉沉地嘆了一口氣。
三個孩子中,顧黎是跟穆筱雪最像的一個孩子。
不說話的時候,寧靜安和。
說話的時候,灑脫自在…
“小姐?!?p> 門外傳來桃桃的聲音,把顧黎的神換了回來。
“進(jìn)來?!?p> 桃桃走了進(jìn)來。
透過鏡子,顧黎看到桃桃手上拿著個托盤,上面放著一個小玉瓶。
“這是干什么?”
“哈,小姐,大人差人給您送來了雪玉膏,讓奴婢給小姐抹上?!碧姨业恼Z氣略微歡快。
顧黎沉默了一會,悶悶的應(yīng)了聲。
“小姐不高興嗎?要是不想抹的話,那我們不抹?!碧姨衣牫鰜砹祟櫪璨皇翘貏e樂意:“不過,小姐,依桃桃看,還是抹上比較好,小姐畢竟是女孩子,留疤一點(diǎn)都不好看的!”
顧黎抿了抿唇,“抹吧?!?p> “好嘞,小姐?!?p> 顧黎走到床邊側(cè)坐,把外衫脫掉,只剩下里衣,又把里衣褪到腰側(cè)。
桃桃的手從玉瓶里倒出一大塊雪玉膏,抹在顧黎的后背上。
顧黎感到后背一陣涼意,忍不住瑟縮了下。
“好了,小姐?!碧姨液笸艘徊?,說道。
“嗯。”
顧黎站了起來,桃桃立刻上前,給顧黎整理衣衫。
顧黎微微側(cè)目,看到桌子上有一封信,邊走過去,拿了起來。
信上寫著:顧小姐,前日一別,甚感思念,不知顧小姐今日有沒有時間,特邀小姐去我家小坐一二。
落款人是…
“慕長安?!鳖櫪栎p聲念道。
“嗯?小姐你說什么慕長安啊?”桃桃問道。
“喏。”顧黎倒也沒瞞著,爽快的把信給她看了。
“小姐,你可不能去!”
顧黎微微側(cè)目,看向身后的桃桃。
“那個慕長安是東籬國人,而且還是東籬皇室,這肯定是鴻門宴??!”
“無事,還有你呢,不是嗎?”顧黎轉(zhuǎn)過身,揉了揉桃桃的頭發(fā),轉(zhuǎn)身向外面走去。
“小姐~”桃桃站在原地,跺了跺腳,嘆了一口氣,還是跟了上去。
到了府門,正巧和正要去上早朝的顧楚河撞上。
顧黎頓住腳步,顧楚河也偏頭看她,一時間,兩人都沒有開口。
顧楚河擰了擰眉,良久,才糾結(jié)地說道,“那雪玉膏…你用了嗎?”
“用了的,謝過父親。”
顧楚河看了顧黎好幾眼,想說什么,卻又閉上了嘴,上了馬車。
顧黎站在原地,風(fēng)輕輕吹動她的頭發(fā)。
我知道你想說什么…
這可是你整整策劃了九年的機(jī)會啊…
我又…豈會不知道…
“走吧桃桃?!鳖櫪枵f道。
“???”桃桃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小姐不做馬車嗎?”
“不做了,走著去。”顧黎想到什么,退回原處,“管家伯伯,中午我們不回來吃了,不用等我們了。”
“是,小姐?!?p> 顧黎手上拿著一把剛買的折扇,一邊晃晃悠悠的走著。
桃桃不解:“小姐,你不是要去赴慕公子的約嗎?”
顧黎折扇猛的一打,把桃桃嚇了一跳。
“安啦,一會一會有人來接我們的。”
桃桃雖然疑惑,但也沒有再問。
過了約一盞茶時間,前面走來一人,身穿黑色勁裝,腰間別著一把劍,左手虛虛的扶在上面。
見到顧黎,他抱拳行了一禮,“見過顧小姐,屬下安清,少主讓樹下帶您過去?!?p> “嗯,走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