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程大半之所以能把自己的世界活成一個風(fēng)水局,還不是因為,她有一對因為過于順利的愛情結(jié)合,導(dǎo)致在其他事情上都開始馬馬虎虎的父母。
程大半琢磨,自己之所以總被手機推送公開處刑,翻閱那些“如何找到一位以結(jié)婚為前提的男朋友”、“大齡女青年的結(jié)局“的內(nèi)容毫無還手能力,很可能因為,他們家族的愛情運早已被上一代透支完了。
據(jù)說,年輕時候的程媽媽有點饞嘴,最愛咸口。什么椒鹽的酥皮、淋上一層蔥油汁兒的炸茄子,得著吃上一回,幾天的夢里都砸吧嘴。平日里,只能靠洗洗蒲公英的葉子,包幾籠菜窩窩解癮。
有回,人家騙她說,廠區(qū)外那顆蘋果樹,被個外國來的專家打了催營養(yǎng)的好藥,結(jié)出的果子變成咸味的了。
程媽媽就找了個中午,卷起卡其布的褲腿,兩腳并用往樹上爬。摘到第一個果子,拿袖口蹭蹭先往嘴里送,都沒顧上自己正在離地面3、5米的高處。
再然后,活該要天降奇緣。程媽媽一個不留神的倒栽蔥,掉進了樹下一個卡其布男人的懷里。先是砸傷了他的鼻骨和左臂。驚魂未定落地時又蹬了蹬腿,踩傷了男人的腳踝。
后來程媽媽帶著一網(wǎng)兜蘋果去醫(yī)院看人家。倆人從俄國戲劇,聊到鋁制飯盒如何延長在單位暖氣片上的保溫時間,大白菜的價格,皮鞋票的使用方式,蘋果怎么種都不可能有咸口的味道。如同一片磁鐵找到了另一片磁鐵,馬口鐵的南極遇到了南極,鐘鼓遇到了錦瑟。
再后來,兩個廠房的同事們,每人省出自己的水果票,用88只蘋果拼了“早生貴子“四個福氣字,把倆人送到了新房。
再沒什么,比天注定更合適形容兩個人之間相遇和緣分。甚至沒人深究,程爸爸是不是老早看到有姑娘在樹上,才起了顆比牛頓還深沉的心。
當(dāng)兩個相愛的人,愿意把彼此的結(jié)合歸咎于偶發(fā)概率,在孩子起名的問題上,都決定聽從天意。
程大半出生那天,病房里。即將成為老程的程爸爸和他的太太約定,等夫人從自己為人母后,那第一個睡夢中醒來,睜眼看準(zhǔn)的第一個物件,就代表女兒始終沒定下的姓名。
程太太瞅著周圍淘換來的物件,硯臺口紅組合可以叫程硯宜;口琴竹笛組叫程清瑤;親戚送來的小熊餅干組,是程寶兒;還有剛從護士那借來的白大褂與聽診器,臨時取了名字叫程仁心。程太太決定滿意的睡去。
這一覺就是10幾個小時后。
偏巧這個當(dāng)口,程姥姥已經(jīng)帶著剛包好的一飯盒豬肉大蔥餡餃子趕來。捂著刀口醒來的程媽媽,聞著味兒,眼光先被鋁飯盒里白嫩嫩的餃子吸引,抓起瓣大蒜就著餃子囫圇的就咽了下去。
等老程想起來出手阻止,已經(jīng)遲了。
大家說,你們不能欺騙老天爺。閨女就叫程餃子?程大蒜?還是老程主意多,決定閨女大名不如叫大半,取個一生皆大歡喜,事事力半功倍的好兆頭。小名就叫大瓣蒜唄。
程大半此前的生活,有沒有謀得什么好彩頭不好說,在大大小小的場合里,始終是個干配菜的角兒,上不了主案板的大瓣蒜,倒也心安理得。
不想一樁殺人罪名,讓凡事無法得過且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