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二天的青瑋收斂了自己的冷漠，留心著佳茜的神氣，看佳茜的眼神里多了幾分關(guān)心，而佳茜似乎已傷透了心，冰冷的眼神透出絕望的悲哀和蒼涼，自己的愛人被折磨到這個程度，青瑋看在眼里心里已是軟化愧疚不已。

　　正巧這天青瑋的母親稱十分想念孫子，執(zhí)意要來帶宥宥回鹽城住個幾天，也不待青瑋回復(fù)同意，剛到入夜時分就和青瑋的父親一起到了麗豐苑。

　　因為前年看房和父親吵架，和父親關(guān)系一直不好很少說話，進(jìn)門的只有母親。母親進(jìn)來正常和佳茜聊了一會家常，只半個小時不到就把宥宥帶走了。

　　剛才還有母親的說話聲、孩子的吵鬧聲，滿屋子的熱鬧一下子就陷入了沉寂。平時兩人鬧得再僵，大多時候在孩子面前尚留有幾分余地，哪怕偶爾的失控好歹也有個緩沖，還有各自的體面。眼下偌大的屋子燈火通明卻一片安靜，忽然沒有了孩子的緩沖，滿屋子充斥著尷尬，許久的沉默讓空氣都仿佛被冷凍住了。有好長一會兒，屋子里兩個默不作聲的人都在各自擺弄著什么，兩人都預(yù)感今天雙方會有一個了結(jié)，卻始終堅持著誰也不先開口。

　　青瑋其實并沒有什么事，卻也躊躇不安地在房間和客廳里來回走動，最終在客廳的沙發(fā)里坐下，盤算著是時候和佳茜和解了，這樣的日子再也過不下去了！興許父母今天來正是為了給兩人坦誠面對重新和好創(chuàng)造機(jī)會。看著劉佳茜在自己面前走來走去，把洗好的衣物拿到陽臺一一掛起，又把裝衣物的臉盆往衛(wèi)生間拿，青瑋想著今天必須和佳茜有一個徹底的溝通，就壯著膽喊了一聲：“佳茜！”誰知劉佳茜并不理睬，徑直往衛(wèi)生間走去。

　　青瑋看不是辦法，站了起來跟到衛(wèi)生間，厚著臉皮拉著佳茜的胳膊說：“佳茜你來，來我們談一談。”佳茜臉上的冰霜猶在，卻順從地由著青瑋拉著走到了南面臥室的床邊坐下，青瑋看佳茜并不反抗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氣，也對著佳茜在床上坐下來，長嘆了一口氣說：“佳茜，我想好好和你談一談，我們兩個人的矛盾必須要說說清楚，不然日子也過不下去了，宥宥跟著也受很大的影響。”佳茜的頭偏向一邊，目光沒有和青瑋接觸，只是默不作聲。青瑋這兩年也覺得心里很苦，此時對著佳茜由衷地說：“佳茜，你知不知道我這兩年是怎么過來的？我經(jīng)常和你說單位里的情況，你也知道我心里的壓力很大，但我每次想要和你說話，想和你說說我的煩惱，雖然不指望你能安慰我?guī)拙?，但你能聽我傾述也會好受很多，結(jié)果每次我只要想要和你說話，還沒說話，才一張嘴，你的眉頭就皺起來，一副厭惡和不耐煩的樣子。你知不知道你這樣的情況已經(jīng)很久了。”佳茜聽了這話回到：“你還說我皺眉頭，你平時經(jīng)常動不動就給我臉色看，還經(jīng)常遭你白眼，我怎么會有好的心情？平時生活上一些小事經(jīng)常來說我，對我各種不滿意，我當(dāng)然要不開心了?！?p>　　“佳茜，你自己想一想，生活上的小事我雖然喜歡說一說，提提意見比如這個菜咸了淡了，管宥宥我也有我自己的想法，因為你帶得多我肯定要和你說我的意見，你自己可能不知道，自從你生了孩子以后，你對我臉上就很少有笑臉，當(dāng)然你管孩子是辛苦的，但是我覺得你的產(chǎn)后憂郁癥很嚴(yán)重，當(dāng)然這也可能和我們家的經(jīng)濟(jì)條件有關(guān)系，房子也沒有，還分居兩地，你的壓力也很大我也理解，但你不應(yīng)該誤會我。我這個人這么較真，如果心里真的看你不順眼對你有不滿我還不當(dāng)場就和你說得清清楚楚?。课沂怯惺聬炘谛睦锏娜藛?？”青瑋見佳茜在聽，繼續(xù)道：“我如果真的對你有意見，和你的感情變淡了，我會每天一回家就想和你說一天下來單位的事工作的事嗎？你說我經(jīng)常拿白眼看你，我自己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我根本想不起來什么時候白你，就算有也可能是我不自覺的一個習(xí)慣，即使斜眼看你，也不代表白眼也不代表我對你有意見，我看你這兩年真的很不自信，很多時候都很不陽光，整個人有點憂郁，看問題也很不正能量?！?p>　　“我怎么不正能量了，我還不是把宥宥管得好好的，嘻嘻哈哈的？”

　　“佳茜，你真的陽光正能量嗎？我說點心里的感受給你聽，不管你覺得對不對，你先聽聽我心里的想法?。俊鼻喱|有一肚子的話來不及倒，說得有些沒有條理，停頓了一下才說：“你真的不是很有正能量，你想想看，在這個家里，不是我?guī)幽悖闶裁磿r候主動開朗地笑過？我感覺你太久沒有工作了，整個人也很沒有自信，我說實話啊，可能我在外面工作和外面的世界還能接軌，有些事情我覺得你和我認(rèn)識上有落差，在教育上有的地方我說你教法不對你還不同意，講道理你也不聽，既然是為了孩子好，你就應(yīng)該聽聽我的看法，不是說我這樣是對你有意見，我們是為了孩子更好?！鼻喱|覺得自己越講越混亂，這樣說下去解不了心結(jié)，就挑重要的先說：“佳茜，我這兩年真的覺得你生了孩子不一樣了，對我不夠好了，可能我對你也不夠好，我也仔細(xì)分析過，我們有了宥宥之后太寶貝這個孩子了，從他出生開始什么都圍繞這個孩子，把自己和對方都放在第二位，實際上這樣是不對的，你把我放第二位我不適應(yīng)，你自己做第二位也不適應(yīng)，不管是從孩子健康成長的角度也好，還是從婚姻家庭的角度出發(fā)也好，都應(yīng)該是平等的對待，我們都要和宥宥一樣地重要?！?p>　　佳茜不說話，青瑋就繼續(xù)說：“我和你的矛盾是從小事上積累起來的，平時生活上的矛盾其實并不大，但是隨著我們買房以后經(jīng)濟(jì)壓力越來越大，隨著矛盾積累的時間也越來越長，我覺得我們這樣下去真的不行了，感情真的要磨光了，太累了，你也累我也累，這種生活我看不到盡頭?！奔衍绲难劭衾锖爸鴾I水，她也的確感同身受。

　　“你知不知道那一天我為什么和別人打架？你還不知道吧？也一直沒有機(jī)會和你說，那天那個人開車子差點撞到宥宥，但我和他打架最主要的原因不是因為這個你信不信？如果換成平時我是正常的心情，我一定不會去惹這個事，但你知不知道這兩年我心里太苦了，單位里我賣產(chǎn)品賣一個客戶死一個，越來越賣不動，考核的壓力越來越大。如果不能維持賣產(chǎn)品的速度，光靠開戶引資的交易量我根本保不住這個職級，到時候連四五千底薪都沒有，我們怎么過日子？我睡眠障礙本來沒有那么嚴(yán)重的，你看我這幾年，晚上哪一天睡好過？哪一天白天不要來補(bǔ)睡一下才有精神出去跑業(yè)務(wù)？家里經(jīng)濟(jì)的擔(dān)子都要我來挑，佳茜！你也知道我以前自以為家里可以依靠，我從來沒有真正懂得養(yǎng)活自己的艱難，還一直認(rèn)為家里有錢，誰知直到我們買房也家里也拿不出錢來，首付都要東拼西湊，直到這兩年什么開銷都要靠自己掙出來，我才明白挑起一個家庭的重?fù)?dān)有多么不容易。但是每次有煩惱我不和你說我和誰能去說？但每次你真的沒有給我好臉色過，我嘴巴一張，還沒開口，就看見你皺起眉頭，我的心里就是一片冰涼了。那天那個人差點撞到宥宥，我就預(yù)感我的火氣控制不住了，當(dāng)我的拳頭打到他的臉上的時候我感覺到我所有的辛酸痛苦都順著拳頭沖了出去，真的！真的有這種感覺！我感覺我要爆炸了，如果我手里有把刀我也會毫不考慮地捅過去。”

　　“你以為就你壓力大，我的壓力不大？我每天管宥宥關(guān)在家里，最多小區(qū)里面走走，像坐牢一樣被關(guān)死了，每次看到你回來也都不是帶著笑臉回來的，你不開心讓我怎么開心？”佳茜含著眼淚說。

　　青瑋伸出手握住佳茜的兩只手，動情地說：“佳茜，我們兩個壓力都大，但你一定要明白，我不是不對你笑，我是實在笑不出來，你也知道我是有什么都擺在臉上的人，心里承受能力又差，你應(yīng)該明白我不是針對你，我們就是因為這兩年太不容易了。可能我在家里會不小心把這種負(fù)面的壓力表現(xiàn)出來，但我真的不是因為對你有什么不滿意的，雖然和你吵架打冷戰(zhàn)到現(xiàn)在，但我一直是知道你從來不會喊苦喊累，就這樣默默無聞地付出照顧宥宥安頓家里，這些我都無話可說。只是這幾年我們有孩子之后對夫妻關(guān)系都沒有準(zhǔn)確定位，情緒也沒有處理好，昨天我看到你忍不住來推我了動手了，我就知道你真的傷心了，我看到你那么難過我的心里也很痛，真的很心疼你了……”說到這里青瑋眼眶里也都是淚水，抬手擦眼淚時發(fā)現(xiàn)佳茜淚水止不住地掉，忙用兩只手給佳茜擦眼淚。

　　兩個人難受了一陣，默不作聲地坐著好一會后，青瑋抱住佳茜說：“佳茜，這兩年我們都受苦了，我們不應(yīng)該再互相傷害了，應(yīng)該往好的地方看，房子今年就要開始裝修了，馬上就要有我們自己的家了，我們要好好把日子過好?！?p>　　佳茜聽青瑋說了這么多其實心里也明白這兩年青瑋著實不容易，工作壓力大而且持續(xù)加碼，為了買房拼命攢錢，生活上節(jié)衣縮食也到了極致：一個大男人每天口袋里也就二三十塊錢，消費壓縮到了極點，小兩口幾乎沒有到外面下過館子；遇到嘴饞了青瑋也只是要求佳茜買些魚和肉的在家里燒了提一下生活品質(zhì)；到了冬天家里洗澡再冷青瑋也不舍得去浴室洗個澡，總覺得花三、四十塊洗個澡太浪費了；家里洗碗青瑋負(fù)責(zé)，冬天的時候冷水洗碗凍得雙手痛到骨子里哈著手指繼續(xù)洗；自己忙的時候喊他照顧孩子也從來沒有推脫過；這兩年來每天晚上給自己輪班看店，雙休日也犧牲出來給自己放假，自己沒有任何休息的時間，這樣顧家的男人也已經(jīng)不多見了。青瑋這個年紀(jì)又帶個老婆孩子，這樣低的生活品質(zhì)，在當(dāng)下的社會已經(jīng)很少見了。自己選擇嫁給這個男人，雖然脾氣有時有些暴躁，但還是真心對自己好的，自己有了孩子后擔(dān)心以后的生活沒有著落，心情一直不爽朗。可能這幾年真的不知不覺給他很多的負(fù)面情緒，想想他和別人打架沖動起來真的很有可能出大事，這次沒有闖大禍算是幸運(yùn)的了。想到這里，佳茜心里已經(jīng)原諒了青瑋，只坐著一時不知說些什么。

　　青瑋見佳茜沉默，剛說了句：“佳茜開心點，以后我注意對你的態(tài)度。”佳茜卻開口說：“昨天我媽打電話來，說我么平時不打電話給她了，宥宥放暑假了也不回去看看她這個媽，說我沒有良心。他們也不想想，從小到大什么時候關(guān)心過我，把我扔給外婆，他們只記得有個兒子，從來不和別人說有我這個女兒，我們買房子的時候跟她開口借五萬就一口回絕！現(xiàn)在倒好了，大概是碰到什么事情了，想起我這個女兒了，怪我不回去看她。”說罷悲從中來，委屈地哭了起來。

　　青瑋這才明白昨天佳茜為什么這么激動，原來還受了她母親的夾板氣。想想自己在這里給她氣受，所作所為一副恩斷義絕的樣子，現(xiàn)在她那個重男輕女的母親還來這樣說她，真心為佳茜難受，心里立刻就來了氣說：“你不要理她，下次我會鹽城好好去說她一下，給你出出氣?！毙睦锉阆胫鞣N說辭，怎么讓她母親難過。

　　佳茜經(jīng)過這么一陣說話，心里也舒服很多，嘆了一口氣說：“你爸媽接宥宥回去，是不是你讓他們來的？”

　　“不是啊，我媽說想宥宥了要來接過去住幾天，但我不知道今天就來了。估計他們也知道了我們不好了幾個月，想讓我們有機(jī)會和好吧?！?p>　　“宥宥和他們不知道住不住得慣？他們會不會帶??？”佳茜擔(dān)憂地道。

　　“我爸媽又不是沒帶過孩子，而且宥宥這么大了，讓他們帶一帶也好，換一換環(huán)境，我們這段時間也讓他很不舒服的?！?p>　　“你還知道？宥宥經(jīng)常問我，爸爸怎么不和我們一起玩?！奔衍缯f了這話，青瑋聽了心里一陣難受，暗暗決心以后要好好營造家里的氛圍。

　　夫妻兩解了心結(jié)，心情頓時徹底舒暢了，青瑋抱著佳茜說：“老婆，今天一起睡好不好？好久沒有一起睡了?！奔衍鐩]好氣地說：“我又沒有不讓你睡這個房間，今天宥宥不在你還睡地鋪??？”聽了這話，青瑋開心地直親佳茜。

　　過了一個禮拜，又到了周末，青瑋正好要帶宥宥回鹽城看爺爺奶奶，就在微信里以好久沒見的理由約了時間讓佳茜的母親到家紡店里玩。

　　一到店里，宥宥就沖到堆空調(diào)被盒子的地方，只見宥宥熟練地拿空調(diào)被的盒子搭建了一個地道和小房子，不停地鉆來鉆去，還拉著青瑋陪他一起鉆“山洞”。

　　自從青瑋的父親前年看房和青瑋吵架以來，那些傷人的刻薄話青瑋其實一刻也沒有忘記，因此和青瑋的父親幾乎斷了對話，一年之中回鹽城少之又少，幾乎不回。只有年三十迫不得已才勉強(qiáng)回家坐在一桌吃個飯，也真的只是吃個飯而已。家里的氛圍永遠(yuǎn)是窒息般的壓抑和灰暗，而青瑋的母親則理所當(dāng)然地成為兩個家庭之間唯一的橋梁。

　　母親見佳茜沒有來，有些話反而說的開，就急切著問著青瑋和佳茜目前的生活境況。說來也是真的可笑，作為父母，居然連兒子家庭這兩年的生活規(guī)律都摸不清。只知道佳茜承包了彩票店，青瑋工作之余幫著看店，兩人輪流帶娃，絲毫感受不到三口之家的辛苦，也從來沒有主動要求來幫忙帶娃。這讓青瑋對自己這樣的父母又是失望至極，看著坐在一旁悶聲不響的父親，怎么看怎么討厭，真巴不得早點回寧城。

　　和母親聊了沒多久，只見佳茜的母親來到店里，手里拎著一袋零食對著宥宥喊道：“宥宥，好吃的要不要？”宥宥聽到有好吃了連忙奔了過去要拿，外婆卻不給，非要逗弄著宥宥多叫幾聲外婆才松手。

　　佳茜的母親年紀(jì)不算很大，和青瑋的父母相差十歲左右，只見今天岳母身穿露著雙肩的黑色蕾絲邊上衣，下身穿緊身的七分褲，整個穿得像是一個時髦的年輕人。坐下沒多久，還沒等青瑋說什么，岳母就問道：“青瑋，你們有空也多回鹽城來玩玩，寧城到鹽城又不遠(yuǎn)，怎么你們回來這么少？”

　　青瑋等的就是這句話，連忙把想好的話說出來：“媽，唉~~，你不知道，這段時間我們兩個人日子過得蠻不好？唉~”青瑋皺著眉頭唉聲嘆氣做出欲言又止的樣子。岳母是個精于世故的人，一聽話音不對連忙問到：“你們有點啥不好？兩個人吵架了？”

　　“什么吵架呀，差點過不下去了，到民政局門口差點進(jìn)去?！鼻喱|騙道。

　　“什么？！你們在干什么呀？好好的日子不過要做啥？青瑋，你到和我說說看，到底為了啥？”岳母有點急了，嗓門都大起來。心想著好不容易女兒婚后生活穩(wěn)定，難道還要起什么波折？看看青瑋的父母都在邊上搖頭嘆氣，感到情況有點不對頭，今天來玩的輕松心情一下子被搞得提心吊膽起來。

　　“自從宥宥上幼兒園那年承包了彩票店，她也很辛苦，早晨到傍晚全天上班，晚上和雙休日我去換她看看店。她早晨要買菜燒菜洗衣服全部弄好去店里，晚上一回來么又要管小孩，可能長期這樣太累了心情經(jīng)常也不好。而我呢平時上班壓力很大，加上現(xiàn)在買了房子還貸壓力也大，兩個壓力加起來不算，還要晚上沒的休息去給她換班，雙休日也沒有，要去看店，搞得我們這兩年沒有一點自己的放松休息時間。”青瑋先說起兩個人的忙，這就對付了岳母責(zé)怪佳茜不回來看望的埋怨，岳母聽了回頭看了一下青瑋母親，也感覺到這樣的生活確實太辛苦，還要帶個小孩，這不是說說那么輕松的事，就追問青瑋：“青瑋，你不說我真不知道你們這么辛苦，既然你們這么苦，兩個人就更加要互相鼓勵支持，怎么鬧得這么嚴(yán)重，還差點去民政局？你們不要瞎鬧哦？到底怎么回事啊？”

　　“生活壓力太大，時間長了心情都會經(jīng)常不好。我和她說事情她經(jīng)常臉色很不好看，時間長了就經(jīng)常爆發(fā)矛盾，三個月前面，因為家里這個氣氛太壓抑了心情太惡劣了，我就在外面和別人打架了，被關(guān)進(jìn)了派出所，后來半夜放出來的時候回家給我門都反鎖了，我差點氣瘋了！接下來的三個月我就一直不吃她燒的飯菜不讓她給我洗衣服，基本上就打算這樣分居一樣生活了。上個禮拜六為了點矛盾她還對我動手了，我是忍住的沒有碰她，我看她情緒也崩潰了也覺得日子苦到過不下去了?！闭f道這里青瑋故意停頓下來，看著他的岳母。佳茜的母親這時才記起自己上個禮拜六去埋怨佳茜不來鹽城看望自己，話說得有點難聽，沒想到自己的女兒在男方家里受了這么多委屈，頓時心里有點心疼這個女兒起來，和青瑋說：“青瑋你也真是的，你是男人，你要讓一讓女人的呀，你三個月不吃她的飯用得著這樣做嗎？這樣太狠了！”

　　青瑋母親在一旁聽了自己兒子這樣說，也像是醒過來一樣，心里像是被揪了一下，不安地看了看青瑋父親。去年女兒的飯店倒閉之后，欠了好多菜販的錢，搞得老夫妻到菜場買菜都沒有臉面，每次到菜場都像做賊一樣，偏偏買菜是每天不可少的事情，就這樣備受煎熬。于是決定瞞著青瑋他們暗地里幫女兒陸續(xù)還一點外面的欠賬。年紀(jì)一大把，每天除了努力看店之外，還要幫女兒照看外孫的飲食接送，生活過得也很不舒心。本來以為青瑋和佳茜離開了鹽城，大家自己管自己，老夫妻倆能夠去掉一塊心病，好好地放下心來專心做自己的生意，沒想到兒子的家庭仍是這么困難，頓時心里打翻了調(diào)味瓶除了甜以外酸澀苦辣一股腦兒都涌了上來。仔細(xì)想想這個家庭確實很不正常，自己兒子的生活幾乎沒有幫上什么忙，寧城這么近，從來沒有去幫忙帶過一天親孫子。出嫁的女兒回到娘家老夫妻倆付出了這么多出錢出力，外孫反倒成了親孫子，對青瑋虧欠真的很多。

　　青瑋母親腦海里一瞬間想了很多，而佳茜的母親心里也是五味雜陳。以前從未把自己的女兒看得很重，什么都圍繞佳茜的弟弟轉(zhuǎn)?？傉J(rèn)為女兒是潑出去的水，嫁出去了就不需要操心了。這次聽青瑋說起兩人關(guān)系這么緊張，才破天荒第一次對女兒的生活擔(dān)憂起來，首次心疼起女兒來，自己女兒吃苦耐勞做得多卻又內(nèi)向，在陸家肯定吃了不少苦！聽青瑋說著說著心急地站了起來，青瑋看著岳母心情明顯受到影響，也知道自己的話起了作用，讓她這個冷漠的母親對佳茜有了同情的心理。

　　為了避免以后佳茜再被她的母親言語傷害，又對岳母說道：“媽，你不知道，生了小孩之后她明顯不一樣了，以前還開開心心什么事情都很平靜，但是這幾年完全不一樣了?？赡苷娴氖俏覀?nèi)兆犹缓眠^了，一方面按揭房子的壓力太大，一方面平時要顧著店還要管家里的家務(wù)還要帶小孩，沒有一點享受生活的時間，太苦了！這兩年連逛個街也沒有時間，她日子過得很不開心。她每天一早買菜燒菜洗衣服，還要看店回來還要帶小孩一天下來都累癱了，宥宥說媽媽經(jīng)常躲在被子里哭哭，現(xiàn)在想想是太不容易了，兩天前我們談了一次稍微好點了，以后我會盡量理解她支持她的。”

　　“那再不容易再不開心，你也不可以不吃她的飯呀？要體諒女同志知道嗎？青瑋，媽和你說，你以后再苦，佳茜再不對也不可以這樣?。磕銈冇忻芗衍缬惺裁床缓?，你和我說，我來幫你和她說，知道嗎？”佳茜的母親拉著青瑋的胳膊，急切地說。轉(zhuǎn)念又想到青瑋他們在寧城買房子的時候，佳茜曾開口來跟自己借五萬塊錢，結(jié)果自己生怕他們以后賴賬不還，當(dāng)時鐵了心腸沒有借給他們?，F(xiàn)在懷疑是不是因為對佳茜的支持太少了，導(dǎo)致她在陸家里沒有低位，要經(jīng)常躲被子里哭，于是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拉著青瑋到店門口小聲說：“青瑋，你們在寧城如果經(jīng)濟(jì)上真的困難了，記得和媽說，無論如何都是一家人，我們多少能支援你們一點的，知道嗎？和佳茜好好的啊，男同志要讓著點女的，知道嗎青瑋？”

　　青瑋沒有回答，這時青瑋的母親插進(jìn)來對著青瑋說：“佳茜媽媽說的對的，你對佳茜要好一點，我們家能有這樣好的兒媳婦你要珍惜，別人對她再不好我們都要對她好！你壓力大佳茜壓力也大的，總的來說要互相支持，好好過日子把宥宥管好，你們天天不開心，宥宥在這個環(huán)境里生活怎么好的了？”

　　青瑋母親轉(zhuǎn)頭對佳茜母親說：“翠芬，你的女兒真的是很好的，我們家能有這樣的媳婦真的是福氣，你放心，佳茜我是當(dāng)自己女兒看待的，比有些人家待自己女兒還要親！這次他們已經(jīng)和好了，以后會好的。”

　　佳茜母親聽了青瑋媽的話，也愣了一下，開始有點青瑋一家都在明里暗里怪她對女兒不好的感覺，心里也覺得愧疚不已。

　　青瑋知道今天爸媽配合自己說的話挺成功，對著岳母說：“媽，我知道了，以后我會對佳茜好的，你放心吧?！?p>　　“還有啊，青瑋，你自己也要調(diào)節(jié)好，外面打架很危險的，怎么可以和別人打架呢？以后一定不可以??？”佳茜母親擔(dān)憂地道。

　　“唉~我平時也不想對你們多說，其實佳茜承包彩票店這小兩年，我們幾乎都沒有看過電視，新聞聯(lián)播的聲音一年都聽不到一兩次，完全沒有自己的時間。感覺真的苦到極點了，總歸以后會好起來的?！鼻喱|繼續(xù)補(bǔ)充了一下，其實這也是近兩年的真實情況，并無夸張。聽得青瑋的母親心里也沉重不已。

　　佳茜母親在店里陪宥宥玩了一會，走的時候還把青瑋叫到外面囑咐了幾句，心事重重地走了。

　　青瑋見此次任務(wù)完成，心里也有些釋然，回到店里和宥宥玩了起來。

　　青瑋的母親看著佳茜媽遠(yuǎn)去的身影，對青瑋說：“佳茜的媽也真是的，外面別人問起就說只有一個兒子，從來不說還有個女兒。佳茜這兩年做得這么苦她又不是不知道，當(dāng)初接了這個彩票店之后這個生活規(guī)律想想也知道了，她是不關(guān)心所以沒有往深了想。你今天和她這樣一說，估計她也有點曉得了，你其實就是讓她知道你們過得很苦，不指望你來幫忙但也別指著你們?nèi)バ㈨標(biāo)沁@個意思嗎？”

　　“那不是這個意思！他媽上個禮拜去說佳茜沒良心，不回鹽城看她，佳茜聽了心里很難過，對佳茜傷害有點大！他們那個家從小對佳茜不好，本來佳茜心里很傷的?！?p>　　青瑋媽接著對青瑋說：“青瑋，那你對佳茜真的要好一點啊，兩個人團(tuán)結(jié)日子才會過得好，家和萬事興！”

　　“我曉得。這幾年我也不容易的！我長這么大從來沒有這么苦過。剛才說的是真話呀！真的一年連電視都看不上一兩次，你想想看，白天上班晚上看店，雙休日還給她換班，我沒時間坐下來呀，唉~過去幾年佳茜心態(tài)么確實也不好，在這個家里我真的被她搞得心態(tài)很差，上個禮拜你來接宥宥真的正好，我和她好好地談過了，以后大家都要改正?！鼻喱|也感嘆道。

　　“唉~說來說去都是我們不好，做生意做生意，做了幾十年個體戶到現(xiàn)在還是沒有錢，你們買房子也拿不出多少來，讓你們每個月要交這么多按揭。我和你爸說，想辦法老骨頭再努力一把，把西面房子抵押的錢做出來，然后把西面的房子賣掉給你們還貸款。”青瑋母親自責(zé)地說。

　　青瑋聽了母親這樣的話，也有些感慨，別人的父母有能力給他們的子女準(zhǔn)備房子車子，自己的父母一輩子做生意，結(jié)果加上自己兩代人還只能勉強(qiáng)付個首付。只能怨家里時運(yùn)不濟(jì)，做什么生意都被套牢，現(xiàn)在做的床上用品生意就是個套庫存套資金的生意，不光把錢套死，還把人綁死在這個店里，幫忙帶孫子都沒有時間。個體戶最大的成本就是自己呀！想著讓母親心理壓力小些，就拒絕道：“你們這個抵押貸款自己做出來還掉就蠻好了，幫我們就算了吧，我們也不指望！也不會要你們一分錢！我們現(xiàn)在兩邊能各管各的就很好了，誰也不欠誰！貸款還掉了你們自己留養(yǎng)老的保障錢，這個房子就是你們以后養(yǎng)老用的，眼下我最要緊就是裝修的事。”說著看了看父親。

　　青瑋父親一直在邊上聽他們母子說話，這時見青瑋看過來，就說：“裝修的水電工和泥工已經(jīng)找好了，差不多下個月可以開始開工，你自己看看什么時候動，要準(zhǔn)備一點材料錢，工錢可以做好了再給，我這里也稍微有點錢，反正做一步看一步好了。”

　　青瑋其實很反感和父親對面說話，要不是自己工作和看店兩頭忙，實在沒有時間去盯牢房子裝修的事，不然打死也不要讓這個討厭的人來幫忙看著裝修工地。誰他媽要你的錢，我自己有多少錢就裝到什么程度，免得以后被你說我都是靠你的。

　　心里咒罵著自己的父親，嘴上直接拒絕說：“誰要用你的錢？我每個月一發(fā)工資就結(jié)清材料錢工錢。實在不行股票里還有點錢，不夠了賣出來用！下個月就下個月！”說著錢就有氣，青瑋對父親已經(jīng)沒有好好說話的耐性。青瑋前不久剛剛和人打架被抓到派出所，青瑋父親生怕刺激青瑋，罕有地保持了沉默，任由青瑋對自己不敬。

　　“青瑋你放心好了，接下來家紡店里全部交給我，你爸專門給你去管裝修房子，反正水電工泥工是鹽城請過去的，每天都要來回，正好小面包可以派用場了。你只管專心上班好了，平時有事就打電話，或者下了班去看看商量一下?！鼻喱|媽叫青瑋放心。

　　青瑋父親看看自己說話也不招青瑋待見，悻悻地走到里間廚房忙去了。

　　青瑋等父親走了之后，久久不知道說什么，本來想馬上就回寧城算了，結(jié)果看著宥宥仍然玩得歡，嘆了一口氣坐在里母親對面的矮凳上。看著母親精神還好，但頭發(fā)好像白了很多，對自己的笑容總有一分刻意的討好，生怕自己一言不合就生氣，心里也不是滋味。

　　自己這位母親和佳茜一樣，也是任勞任怨的命，干著最多的活卻總被父親呼來喝去，沒有什么家庭地位。偏偏母親一生就是依賴著父親，寵溺著這個霸道又暴躁的男人，接受這個“指揮家”的最高指揮，指哪打哪，永遠(yuǎn)默默地承擔(dān)起這個家庭所有的忙碌。

　　“姐姐接下來怎么辦？她最近在忙什么？”自從佳茜從飯店出來后，青瑋和佳茜就忙于自己的小家庭，和青霞也很少聯(lián)系，只聽說后來飯店確實是難以為繼，就結(jié)束了經(jīng)營，留下了一屁股債務(wù)。

　　“去年飯店倒閉了，有幾個討欠賬的追著青霞，青霞回了一趟香港，好像又借了點錢回來，把大頭的欠賬都還了，現(xiàn)在只剩一些菜販的欠賬了。”青瑋母親也覺得像是做了一場夢，沒想到女兒開飯店鬧的動靜這么大，結(jié)局卻這樣悲慘。

　　“那她接下來打算怎么辦？今天周末也不見她的人?！?p>　　“她睡覺要睡到下午了，不要去管她了，上次聽她說可能要打算重新開服裝店做服裝，這個她內(nèi)行的，以前她開服裝店的時候進(jìn)的衣服都是最時髦的?！蹦赣H對青霞的衣品還是很有信心的。

　　“整天睡眠都調(diào)不好，怎么做得成事情？”青瑋心里也在想，要不是自己上班強(qiáng)制自己規(guī)律起來，可能自己也和姐姐一樣沒有一點自律性。

　　想起自己家服裝店這個老行當(dāng)，看著自己的母親，恍惚間仿佛回到了小時候跟著母親一起去杭州四季青服裝市場進(jìn)貨。那時候自己還是剛上小學(xué)的辰光，而母親和父親開著一家服裝店，生意紅火有奔頭。那時母親美麗年輕又親切，總是充滿了朝氣和斗志。有一天知道要跟著母親去杭州四季青進(jìn)貨，興奮地半夜睡不著，剛朦朧睡著已經(jīng)被母親叫醒，只記得是凌晨4點不到3點半的樣子，匆匆洗刷之后跟著早已準(zhǔn)備好的母親出門。一出家門就是跑步似地直奔一處地方，好不容易氣喘噓噓到了一條公路邊，只見圍著一群人都互相熟識打著招呼，不一會一輛中巴車到來，大家一擁而上擠上車去，不知怎么的母親就爭得過那些五大三粗的男人們，給自己兩個占好了座位。剛坐下就翻開一個布包露出熱氣騰騰的小籠包給自己吃?，F(xiàn)在還記得要坐上這輛中巴車還得和司機(jī)打好交道，不然有時就會丟下你裝了別人就跑了。座位有限時間緊張，不及時到四季青的話，中巴車連停車的地方都沒了，因此記憶中就是那么地高效而迅速。等到了四季青，母親帶著自己東奔西跑，不知怎么的就變出一個兩輪小車，上面是一個布袋，還有幾根松緊帶，一家一家的批發(fā)攤位跑著，眼見著這小車變成了小山一樣的大小，拉著走來走去也越加吃力，進(jìn)貨完畢最后出批發(fā)市場大門的時候，小車重得已經(jīng)不能拉了。記得有專為別人扛包的大漢陸續(xù)過來喊：老板娘，要不要背一趟？母親都果斷地拒絕，自己好奇地問母親為什么拒絕？母親說，讓那些人背一趟就要3塊，有的離車遠(yuǎn)些要5元，不劃算。接著就吃驚地看見兩百斤的貨物母親彎腰一挺利索地背到身上，還騰出手拉著自己往中巴車走，那時候的自己感覺母親好偉大！好溫暖！真想一直就這么跟著母親走下去，不想離開她。時光流轉(zhuǎn)，二十幾年一晃而過，看著眼前的母親望著自己，溫柔慈愛一如往日，只是變了衰老模樣。自己陪伴母親日漸稀少，而母親對自己關(guān)愛卻從未減少，想著自己每每生活不順就要埋怨父母支持不力，真正是不孝順至極。母親的呼喊聲打斷了青瑋的思路，只聽母親說：“青瑋，你在發(fā)什么楞？在想些什么？“

　　“媽，不知道為什么，突然想起小時候跟你去四季青進(jìn)貨了。”

　　“這個你還記得?。慷嗌倌昵暗氖铝?，那個時候好賺錢，去進(jìn)貨么最開心了，現(xiàn)在你看看，錢這么難賺?！鼻喱|母親感慨著，接著說：“你爸給你燒了一鍋雞蛋紅燒肉，我包了很多粽子，給你留開了30個，你待會記得拿到車上，早晨宥宥上學(xué)趕時間可以燒來吃吃，很快的。吃完了再和媽說，我給你們做。”青瑋這些年掐著錢袋子過日子，已經(jīng)懂得為人父母賺錢養(yǎng)家的不易。除了對父親情感上的叛逆，對給自己支持不夠的埋怨已經(jīng)減少很多，今天又莫名記起兒時家里創(chuàng)業(yè)的點滴，聽著母親關(guān)心的話語喉嚨“咕嚕”一聲差點哽咽起來。

　　在店里和母親聊了很多往事，不知不覺宥宥在旁已經(jīng)聽得津津有味，不知道他以后會不會記得這些溫馨的場景。才過了一個多鐘頭，因為急著和佳茜換班，青瑋不得不和母親告別，臨行的時候只叮囑保重身體、經(jīng)常通話就回寧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