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沐瑤離開九重天以來,玄霜便天上地下發(fā)了瘋似的四處尋找她的下落,他知道她最喜歡去人間的小館吃東西,便每天都去她常去的那家小館點(diǎn)她愛吃的菜,等著她前來,有時候一等就是幾個月。
就連小館的小二都非常的納悶,每次這位客官一來就會點(diǎn)上一桌子菜,從白天開張一直坐到他們打烊,可是卻從來也不吃,似乎在等什么人,但永遠(yuǎn)不知等的是誰。礙于每次這位客官出手都很闊綽,所以小二和店家倒也樂意他前來。
只不過有那么幾次,這位客官曾突然起身,望著幾個年輕女子的背影,欣喜的大叫瑤兒,但見到真容之后卻又一臉失落。
有人說他是神經(jīng)不正常才會如此,也有人說他是被妻子甩了,所以日日夜夜在這里苦等妻子歸來的癡情漢,還有人說他肯定是妻子丟了,所以才會在他和妻子定情的小館苦苦守候,說不定哪天就能等到妻子的歸來。由于他長得一表人才,氣質(zhì)出塵,倒有不少人對他產(chǎn)生了無比的同情,甚至更有人走到他的身前拍著他的肩語重心長的說道:“年輕人別氣餒,總會等到的。”
這段時間,玄霜無心處理正事,將其全部交托給了蘇樂,而自己則打著尋找查痕線索的幌子不是游走在人界,就是在九重天以及各處仙地尋找沐瑤的下落,他甚至還去了冥界,魔界,妖界等地尋找,皆是未果。“瑤兒,你到底躲到了哪里?”玄霜突然想起沐瑤消失之前的那晚,她對自己所說的話:師父,我不要喜歡你了,喜歡你太苦了。
本以為那只是瑤兒酒后的氣話,尤其是見到她第二日醒來之時似乎與平常并無不同,所以他也未將此話放在心上,快速的處理完手頭事的,滿心歡喜的回到宮中卻發(fā)現(xiàn)一切都不一樣了。
他的瑤兒消失了,或許是想徹徹底底的與他斷個干凈,所以臨走時并未帶走任何的物品,所有人都勸他沐瑤說不定只是出門游玩,很快便能回來讓他耐心等待,可這一等便是數(shù)月。
如果不是特殊情況玄霜是絕對不會碰酒,而此時卻拿出了常茂所釀的桃花醉,直接開壇喝了起來。“瑤兒,沒想到你說的不喜歡竟是這般決絕?!毙贿吅戎扑?,一邊自言自語,酒水打濕了他的衣衫,也打濕了他的面龐。
在沐瑤離開的三個月以來,玄霜整個人清瘦滄桑了不少,此段時間他幾乎沒有好好的吃過一頓飯,每當(dāng)用餐之時,他便會想起與沐瑤一同用餐的場景,那時的她因吃到美食,臉上總會掛著幸福的微笑。每當(dāng)閉上眼,眼前便會浮現(xiàn)沐瑤攙著他的手臂,甜甜的叫他師父。
在這三個月來,鳳陽倒是每日流連于晟陽宮中,本以為沐瑤不在之時神君便會多看她一眼,卻沒想到自她離開之后,神君不但沒有再看過她一眼,連話也未曾和她說過。搶過他手中的酒壇,重重的摔在了地上:“神君。你是九重天高高在上的司戰(zhàn)神君,怎么可以為了一只小妖變成現(xiàn)在這幅模樣?!?p> “做神君太累了,偶爾放松一下也挺好?!闭f完便又重新開了一壇酒,大口大口的喝了起來:“本君的事,還請公主莫要插手?!?p> 鳳陽氣急,將他手中的酒壇搶奪過來,學(xué)著他的模樣喝了幾口,便再次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好,你讓我不要插手,可是這事,我偏偏管定了。”說完一改往日的溫柔與端莊,霸氣的說完這番話之后,大步流星的朝著天璣大殿走去。
鳳陽剛走蘇樂便朝著玄霜走了過來,替他將酒壇碎片整理完畢之后開口稟告,說是晟陽宮門口有一個小仙娥要見他,有很重要的東西要拿給神君看看。
玄霜聞之,以為是沐瑤托人給自己帶的東西,便將自己打理了一番之后命人將那仙娥領(lǐng)了進(jìn)來。
“神君”小仙娥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見到神君,內(nèi)心還有一些膽怯,小心翼翼的行了一禮之后便顫顫巍巍的開口說道:“奴婢在打掃靈植之時,無意間在花叢之中看到了這個藥囊,此前見神君似乎帶過同樣的藥囊,也不知是否是神君的物品,便拿過來給神君看看?!闭f完便將藥囊從袖中取出,恭恭敬敬的遞了過去。
蘇樂將藥囊接過遞給了玄霜,只此一眼他便知曉這是自己找尋了許久的藥囊,在藥囊的下方還有一朵霜花,只是這藥囊已經(jīng)有些殘破,早已沒了之前的樣子?!疤K樂,給本君去找六界最好的繡娘,定要將它還原成原來的模樣?!?p> “是”蘇樂接過,小心翼翼的將它收了起來。
“你做的很好,從明日起便來晟陽宮做事吧。”玄霜淡淡的看了那小仙娥一眼,吩咐完之后就離開了此處。
那小仙娥也從未想過自己會有如此的際遇,內(nèi)心欣喜若狂,她早就聽說晟陽宮工作輕松,并且待遇也好,在眾仙娥之中地位也僅排在天帝和天后之后。能夠進(jìn)入晟陽宮,這是多少仙娥求都求不來的,然而這個機(jī)會她卻得到了,抑制不住內(nèi)心的激動,興奮的笑了起來。
掌管晟陽宮這么久,蘇樂也見多了人心的莫測,見到仙娥這般神態(tài),便忍不住提點(diǎn)了幾句也相繼離開:“雖然你來到了晟陽宮,但是要記得你的本分,不該想的不要亂想?!?p> “是”
天璣大殿,鳳陽跪在正中,這是她第一次鄭重其事的向天帝請旨:“天帝天后,這段時間以來,神君一直為找尋查痕的蹤跡四處游走,眼看人已漸漸消瘦,鳳陽實(shí)在心疼不已。長久以來,鳳陽一直覺得神君身邊缺少一個貼心之人,可以日日照顧他的衣食起居,所以鳳陽此次特來請旨,請求天帝天后賜婚,讓鳳陽能夠伴在神君左右伺候神君,讓他能夠恢復(fù)往日的風(fēng)采?!?p> “這……”聽到鳳陽的話,祁笙著實(shí)有一些為難,他知道自己弟弟的脾性,若是貿(mào)然下旨賜婚惹他不滿,他怕是能拆了這九重天。
花櫻看出了祁笙的猶豫,明白他的心中所想,只是這些話卻不能從天帝的口中說出,便道:“鳳陽,你是個好孩子,但是玄霜的秉性你是知道的,他若是不喜,即使你拿刀架在他脖子之上,他也不會同意?!?p> 鳳陽知曉他們會很委婉的拒絕,不過她也早有準(zhǔn)備,心里自然有一番說辭可以打消他們的疑慮:“其實(shí)神君只是怕毀了鳳陽的清譽(yù)而已,神君的內(nèi)心還是心悅鳳陽的,不然也不會不顧生命危險前往瓊州之巔替鳳陽取草藥。神君向來不喜與人接觸,但鳳陽拉神君的衣袖之時,神君卻不會躲閃,這些吱吱還有沐瑤仙子都是看在眼里的?!?p> “哦,還有此等事?”祁笙不禁也有些好奇,自家二弟前往瓊州之巔的消息他是知道的,只是當(dāng)時是為了不讓沐瑤被牽連而已,現(xiàn)下聽到鳳陽這般說詞,莫非其中還有什么隱情不成。
見天帝來了興致鳳陽便繼續(xù)說道:“當(dāng)然,神君在鳳陽生病之時,還會親自給鳳陽喂藥,這些事整個翎羽宮的人都可以作證,而且今日神君還與鳳陽……共飲一壇酒互訴衷腸?!闭f到這她面帶紅潤,露出一番小女兒的嬌俏:“鳳陽也是借著今日這桃花醉的酒勁,才敢前來請求賜婚?!?p> “鳳陽,今日你先回去,待本座思考一陣再做定奪?!痹邙P陽進(jìn)入大殿之時,祁笙便看出來她飲了酒,這酒香獨(dú)特,他一聞便知是常茂親手所釀的桃花醉,而這酒只有他這里和玄霜那里會有。
待鳳陽離開之后,玄霜便被請到了天璣大殿,見到自家弟弟消瘦如此,祁笙也有些心疼,或許鳳陽說的對,他的身邊是該有個貼心之人好好照顧他:“今日鳳陽前來讓本座給她賜婚?!?p> “哦”玄霜單字回復(fù)了一聲,便再無聲音。
“你就不想問本座,她想要嫁與誰?”
“除了臣弟,不做他想?”
“你心里倒是清楚得很,對此你有何想法?”祁笙對于他的反應(yīng)當(dāng)真是一點(diǎn)都不意外,似乎他也早已習(xí)慣他們兄弟之間的相處模式。
此時大廳之內(nèi)除了祁笙,花櫻以及玄霜之外再無他人,玄霜放下心中芥蒂,吐了口濁氣認(rèn)真的問了起來:“兄長,如果臣弟想娶之人不是鳳陽,兄長可會支持臣弟娶心中所愛?”
祁笙聽聞后便陷入了沉默,倒是花櫻開口問到:“二弟心儀之人可是沐瑤?”
玄霜并未回答,只是同樣陷入了沉默,大殿之上一片寂靜,仿佛能聽見每一個人的心跳。
終是祁笙率先打破了沉默:“可是沐瑤畢竟是妖,若是你真的同她在一處,可是會受到六界千萬族群的非議。你倒是無妨,天族神君,他們自然不敢亂說什么,但是沐瑤呢?她的身份低微,或許會背負(fù)萬世罵名,你也不在乎?”
“兄長,這婚事,我應(yīng)了?!?p> 三日之后,天帝昭告天下,九重天司戰(zhàn)神君將與天族鳳陽公主喜結(jié)連理,婚期便定在一月之后,六月初三,大吉,宜婚嫁。
翎羽宮中上上下下張燈結(jié)彩,喜氣洋洋的拉起紅綢,準(zhǔn)備迎接下月的婚禮大典。吱吱心中著實(shí)替公主感到高興,她的公主終于苦盡甘來,要入主晟陽宮了:“恭喜公主,心愿達(dá)成。只不過未曾想到神君竟這般著急,下月就要娶您進(jìn)門,他一定是看到公主您的好,所以才會這般心急?!?p> 鳳陽嬌嗔道:“就你會說話,看本公主不撕爛你的小嘴,看你以后還敢不敢這般調(diào)笑主子。”
“公主,不要啊,奴婢知錯了?!敝ㄖㄟ呎f邊佯裝害怕的表情,主仆這一打一鬧甚是開心。
相比之下晟陽宮倒顯得冷清許多,蘇樂也不知從哪里找來的繡娘,手工了得,竟將那藥囊恢復(fù)的與之前一般無二,玄霜看著那藥囊,眼神也終于有了溫度?,巸海瑤煾傅幕槎Y你可會前來參加?不過瑤兒,你放心,師父不會出席這場婚禮,婚禮過后師父或許便成了這六界之內(nèi)的第一負(fù)心漢,到時師父的名聲臭了,你可還會繼續(xù)待在師父的身邊,陪師父一同看盛世桃花?
想及此處,玄霜便吩咐蘇樂:“把這些紅綢都撤了吧,晟陽宮用不到這些。”
“可是神君,此次公主嫁到晟陽宮,不準(zhǔn)備紅綢是不是不太尊重。”蘇樂雖然知道這個婚事不是神君本意,但是天帝圣旨已下,六界皆知,再怎樣也要做個形式。
“無妨,娶鳳陽本就不是本君的真心,這些紅綢自然也沒必要掛,它們只為這晟陽宮內(nèi)真正的女主人而掛。”玄霜再次強(qiáng)調(diào),蘇樂也知道若是神君下定了決心,什么人也改變不了,便讓人將所有紅綢都取了下來,恢復(fù)到往日里的肅穆莊嚴(yán)。
而此時,沐瑤將自己關(guān)在房中看著瑤光,默默地流著眼淚,她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知道在聽到玄霜婚禮的消息之后,自己的心會那么的痛。
門外傳來朔言的敲門之聲,她迅速將眼淚擦干前往開門,恢復(fù)之前那般明朗的模樣。
“你都知道了”朔言盡量用最平靜的語氣同沐瑤說話。
沐瑤點(diǎn)頭,看著門外來人不僅僅只有朔言,鹿鳴,梓蘿,陌寒煙他們同樣都站在門外,用擔(dān)憂的眼神看著她。沐瑤知道他們是怕自己想不開做出一些傻事,便展顏一笑,用沙啞的聲音開口說道:“我很好,不必?fù)?dān)心?!?p> 見到她平安無事,大家一顆懸著的心也終于放了下來,只是陌寒煙仍舊心有顧慮,便主動要求這段時間要與沐瑤同塌而眠,只有陪著她身邊才能放心。梓蘿聽聞也要求一起,見到她們那般不達(dá)目的不罷休的表情,沐瑤也應(yīng)了下來,鹿鳴見到這般場景也吵鬧著想要一起,但是被朔言拒絕帶了回去。
在玄霜新婚的前三天,沐瑤出奇的安靜,不哭也不鬧,就如同沒事人一般與她們相處,這份平靜倒是讓前來陪她的二人不知該如何是好,于是三人便沒有多余的話,相繼閉眼就寢。
翌日清晨,陌寒煙睜開朦朧的睡眼便發(fā)現(xiàn)沐瑤不見了,就是害怕她會出什么意外,二人便商量著讓沐瑤睡在中間以防萬一,可是千防萬防還是沒有防住,讓她偷偷溜走了,只在枕邊留下兩封信,她推醒了在一旁沉睡的梓蘿,同她一起看了起來。
信中說她想找一個沒人的地方靜靜心,順便去游覽一下這六界之內(nèi)的大好河山,修成人形這么久,她都未能好好地出去走走,現(xiàn)在有了時間,她便想去長長見識,換換心情,等她想念大家之時,自然會回來看望。希望大家不要擔(dān)心,說不定下回見面,她的嗓子就好了,可以和大家正常交流了。
其中還有一封信是留給朔言的,當(dāng)朔言打開信之后便看到沐瑤給他留的一張藥方,信中說:這段時間她之所以能好的這么快,都是因?yàn)槊客碓谒瘔糁兴费远紩低到o她輸送靈力,替她打通心脈,這些她都是知道的,但是他為了她靈力耗損太多,她心中甚是有愧,若是按照這個方子每日服用,可以幫助他快速恢復(fù)靈力。
信的結(jié)尾,沐瑤擔(dān)心朔言不會按時喝藥,便用她認(rèn)為最有威脅之力的口吻寫道:大哥,你一定要按時吃藥哦,不然等我回來發(fā)現(xiàn)你沒有好好吃藥,我一定會拔光你后花園所有的蘭花,讓你知道不聽話的下場。
自從沐瑤從梓蘿口中知曉朔言最寶貝的便是后院的蘭花,每日都會親自照料,便將此事悄悄的記在了心間,只是后來她也沒想到,這個消息居然會在這里派上了用場。
朔言將信看完,不由得微微一笑,果然是她的風(fēng)格,將手中的藥方遞給了身邊的隨侍:“按照這個藥方,每日煎好藥送到本皇的書房。”
離開妖皇宮之后,沐瑤想要找一個沒有人認(rèn)識自己的地方,漫無目的的走著,不知不覺間竟已走到忘川·黃泉渡。
沐瑤穿了一身黑紅的衣裳,與這些彼岸花倒是著實(shí)相配,彼岸花,千年花開,千年花落,花葉永不相見,師父這會是你我將來的命運(yùn)嗎?
黃泉渡口,忘川河畔,沐瑤身著紅黑紗衣,靜靜地坐在一旁發(fā)呆,此時她也不知該往哪里去,哪里又是她的歸宿。
“姑娘可是在等人?”一位老者劃著船慢慢的靠近了岸邊。
“婆婆,我不是在等人,而是迷失了方向?!便瀣幪ь^看見老者,只見她雖然身穿素衣,但是卻極為干凈整潔,面容雖然有些皺紋,倒是顯得極為慈祥。
“姑娘若是不急,可上船來,婆婆帶你游覽這里的景色,或許能找到歸路。”老者見沐瑤一臉的迷茫,在這黃泉渡見過這么多人,很少有生人來到這里還能這般安靜,見慣了哭鬧之人,看到這般女子,倒也讓人有些許好感,更何況是如此禮貌之人。
謝過婆婆之后,沐瑤便也登上了船只,隨著流水的方向,欣賞沿途的風(fēng)景:“婆婆,人若是沒有心,是不是就不會疼了?”
“姑娘這般言辭,怕又是被情所困之人吧。姑娘你今日與我相見便是有緣,婆婆我便送你一瓶忘川水,喝下之后便能忘記之前所有的情愫,一切從新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