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阿年一行人在一個廢棄的小加油站里面休息。
陸爾與黃恬自告奮勇提出守夜。
阿年從空間里拿出睡袋給張愈和郝醒,自己也翻出一個鉆了進(jìn)去。
張愈躺在睡袋里并沒有像往日淺眠,他飛快地墜入夢鄉(xiāng)。
夢境和現(xiàn)實一樣正是暗夜
天色昏暗,濃云密布,只有遠(yuǎn)處漏著一點模模糊糊的稀薄白色。
夜色溶溶,張愈捂著頭往前走,兩道旁涌著濃霧,甚至漫過來沒過腳面,但他似乎渾然未覺,只是一味地往前走。
突然,濃霧一下子散盡了,豁然露出了霧后的長廊,陽光被長廊繁瑣的花紋切割為碎金,天一下子就亮了。
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的響起,這讓張愈意識到這是在夢境之中。
他瞇起眼睛看向前方。
從長廊那頭轉(zhuǎn)過來的人穿了件及膝的白大褂,小腿部分被西褲妥帖地包裹著。他鴉黑的長發(fā)松散地扎了一下垂在身后,眼睛是極淺淡的灰色,帶著點若有若無的綠。
他好像畏光,藏在柱子投射的陰影處。
他的皮膚蒼白剔透,從頭到腳的顏色都淡到無機質(zhì)的地步。但是他偏偏又長得好,渾身上下都是矜貴冷漠的氣質(zhì),微微低眼的時候淡金色的睫毛垂著,冷淡中居然有種華麗的氣質(zhì)。
看清楚那人的臉后,張愈瞳孔放大,關(guān)于這個人的記憶瘋狂的涌入腦中,更可怕的是這個人的喜與悲他全都感同身受。
好似他倆本該就是一個人一樣。
他捂著頭蹲在地上,一時間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誰?
黑色的皮鞋闖入他的視線。
他瞬間出現(xiàn)在男人腳邊。
“你在排斥什么?你就是我,我就是你,燕歌行”
頭頂響起一個如敲金擊玉的聲音,放慵漫味中,有一點兒似有若無的笑意。
張愈抬起頭仰視對面的男人,一個字兒一個字兒的從他嘴里吐出來。
“不可能,我是張愈?!?p> 語氣中透著狠戾。
燕歌行修長的手指扶著額,似乎對他的反應(yīng)意料之中,做出很傷腦筋的樣子。
薄唇輕啟,吐露出殘酷的話語。
“如果你是張愈,阿年怎么可能會喜歡你?
正因為你是我,阿年才會對你有那么一點點感覺?!?p> 張愈猛地站起來,揪住他被白大褂包住的衣領(lǐng)。
“不可能!”
燕歌行把他的手打開,在張愈要吃人的目光中,慢條斯理地整著領(lǐng)帶。
“信與不信全由你,記憶你自己整理,我沒閑工夫陪你玩。
我叫你來只有一件事,告訴阿年,A市有危險。
另外再替我想阿年帶一句話,自上次一別,鄙人對阿年小姐思念的緊,這相思之苦,唯有阿年小姐可解?!?p> 說罷,他便消失在原地。
長廊與日光開始扭曲。
張愈睜開眼,手電筒微弱的光芒照在加油站斑駁的墻壁上。
他足足呆愣了十分鐘才逐漸清醒。
原來是個夢。
不對,他的腦海里分明多了龐大而又雜亂的記憶。
難道他正如那個男人所說,他不是張愈而是燕歌行。
他側(cè)著身子,看著阿年恬靜的睡顏。
這一整個夜晚,他腦袋里昏昏沉沉的,不知在想什么。
天一點一點的亮了起來。
陸爾和黃恬頂著黑眼圈,叫醒熟睡的阿年和郝醒。
看到張愈醒著,有些驚訝,但沒有多說什么。
阿年伸了個懶腰,從泡泡空間中拿出食物分發(fā)給眾人。
陸爾等人沒想到自己也有分,驚喜地接過。
眾人收拾妥當(dāng),正準(zhǔn)備上車?yán)^續(xù)趕路。
張愈突然拉住阿年的胳膊。
“……阿年,我有話想單獨跟你說?!?p> 郝醒挑了挑眉,和陸爾等人先上車。
他們走后,加油站休息室里一下子顯得開闊起來。
張愈醞釀了一晚上的話,到嘴邊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阿年,還記得你曾經(jīng)問過,是誰把末世來臨的消息告訴領(lǐng)導(dǎo)的?當(dāng)初我說是軍中機密,但現(xiàn)在我告訴你?!?p> 他在阿年專注的目光中,緩慢吐露兩個字。
“是我?!?p> 阿年神色一下子就淡了,從懷里掏出槍,抵住他的腦袋。
“你為什么知道這個消息?”
這樣的表情這樣的語氣,讓他覺得阿年像籠紗的寒月,美則美矣,卻遙不可及。
張愈感受到槍械的冰冷質(zhì)感,心仿佛掉進(jìn)冰窟窿。
他欺身靠向阿年,并不在乎抵在他額頭上的槍。
“是一個叫燕歌行的家伙告訴我的我的,阿年,你認(rèn)識他嗎?”
“誰?”阿年被他的動作逼得后退兩步。
“長發(fā)西裝男人”
阿年想起無數(shù)次她捏爆系統(tǒng)后出現(xiàn)在她面前的男人。
以影像的方式,笑著看著她。
她一直認(rèn)為他是破壞者們的頭狼。
“認(rèn)識,他為什么要告訴你。”
“不知道?!?p> 張玉腦袋中關(guān)于燕歌行的記憶斷斷續(xù)續(xù)的閃現(xiàn)。
但他不敢把所謂燕歌行就是他這種話說出來,只是頓了頓繼續(xù)說:
“他為了遞消息進(jìn)入我的夢境兩次,最近的那一次是在昨天晚上。
第一個消息是,末世在一個月后啟動。
第二個消息是,A市現(xiàn)在有危險?!?p> 阿年把抵在他額間的槍放下來,她已探測到,張愈的靈魂不太穩(wěn)定似乎有殘缺,但并沒有綁定系統(tǒng)的痕跡。
“先上車回A市,其他的路上說。”
阿年轉(zhuǎn)身上了車。
張愈拖著沉重的步子跟在她后面。
每走一步,他前20幾年的記憶就會和燕歌行的記憶同時出現(xiàn)。
10歲,他父母去世;燕歌行來到孤兒院。
15歲,他被遠(yuǎn)方親戚收養(yǎng),恢復(fù)外人眼中平靜的生活;燕歌行癡迷于電腦,成為孤兒院的怪胎。
17歲,他考上大學(xué),獨自一個人來到A市;燕歌行驚人的天賦被科學(xué)院發(fā)掘,開始研究人工智能。
23歲,他在張潛身邊,已經(jīng)能夠獨當(dāng)一面;燕歌行獨立研制的主腦問世,整個時代被卷入高度智能的時代。
25歲,他聲名遠(yuǎn)揚,是A市炙手可熱的新貴;各行各業(yè)全都被燕歌行與主腦交織,人類逐漸失去思考的能力。
27歲,喪尸來襲,他束手無策,幾乎犧牲了一切;主腦產(chǎn)生意識,燕歌行被第一個吞噬,世界與世界發(fā)生碰撞,主腦流亡于洪流之中,通過系統(tǒng)入侵別的世界。
27歲,他被困在狹小的房間內(nèi)看到阿年一槍打爆喪尸的頭顱;把自己靈魂撕成碎片投放到其他世界的燕歌行,透過氣急敗壞的主腦看到一手把系統(tǒng)捏爆的阿年。
在快靠近車門的時候,張愈終于承受不住腦內(nèi)的爆炸,昏了過去,倒在阿年身上。
阿年沒有推開他,扶著他上了車。
“郝醒,開車回A市。”
郝醒眉頭皺都沒皺,直接打方向盤,踏上了返回A市的路上。
異能隊的隊員,對指揮官的命令無條件的執(zhí)行。
這條規(guī)則,在日日夜夜中刻在了他們骨子里。
陸爾等人面面相覷,他們有預(yù)感大事要發(fā)生。
一時間車?yán)餆o一人敢說話。
黃恬咽了咽唾沫,她歸家心切,率先打破了車中的沉默。
“阿年指揮官為什么?咱們不是要去H市嗎?”
“張愈怎么了?”
梁如柏徐費兩人小聲應(yīng)和。
四人中唯有陸爾沒有開口,但他也看向阿年,希望得到一個解釋。
“A市有危險。”
阿年撂下一句解釋便不再開口,她實在想不通那個叫燕歌行的男人意圖是什么?。
更重要的是,張愈到底是不是破壞者?
她原來認(rèn)為,末世來臨的這個消息是陸離傳出來的,并且據(jù)她觀察陸離的行為,也肯定了陸離就是破壞者。
只不過沒有騰出手來收拾她而已。
現(xiàn)在一切都亂了,她暴躁的錘了下靠椅。
陸爾等人原先還有些疑問,現(xiàn)在大氣都不敢喘。
張愈在睡夢中自動整理腦海里多出的一大塊兒記憶,過程十分疼痛,但他卻面無表情。
像是睡著了一樣。
在開車的郝醒撕開一個泡泡糖糖紙,將泡泡糖塞到嘴巴里,有一搭沒一搭地嚼。
車中唯有他一人,好似完全沒有受到氣氛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