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許仙來到之后,沙荔里的村民零零散散的趕來,就像是夜里計時漏壺的水滴,一滴一滴的往下滴落。
差不多整整兩個時辰后,沙荔里的兩百多戶人家才差不多聚齊。
以平均每戶五口來算,兩百多戶人家也有近千人。這么多的人聚集在一塊,又沒個強(qiáng)有力的管理,場面一下子就亂成了一鍋粥。
談天的、說地的、吵架的、罵人的、大人鬧、小孩哭……
亂的不行!
嘭!嘭!
程耀宗主持柳神廟祭祀多年,對這種亂象早就習(xí)以為常,見人來的差不就,就敲了敲正在熬煮白粥的大鐵鍋。
“好了,都安靜,安靜??!”
他一邊吼著安靜,一邊用力反復(fù)敲擊鐵鍋的邊緣。連續(xù)敲了四五下,整的自己一把老骨頭都青筋跳起額頭冒汗,才勉強(qiáng)將吵吵鬧鬧的人群給鎮(zhèn)住。
許仙見此,不由咂舌。
“嘖嘖,一大把年紀(jì)了,還真不容易!”
小虎這個時候跟在許仙身邊,有些好奇的打量著周圍。
自打成精之后,它就下意識的遠(yuǎn)離人群,一次見到這么多人匯聚在一起,對它來說還真是新奇的體驗(yàn)。
不過很快,他眼中的好奇就變成了羨慕嫉妒恨!
在程耀宗不惜一把老骨頭奮力敲擊鐵鍋后,原本向隨手撒的芝麻粒一樣散落在柳神廟周圍的沙荔里村民,慢慢安靜下來。
程耀宗見此,大喊一聲:“上香!”
很快,就有幾個村民從人群中喜氣洋洋的走出,從程耀宗身邊的人手上接過三柱供香,然后一起進(jìn)入柳神廟的泥墻之內(nèi)將香點(diǎn)燃,插在地上。
氤氳的青煙自點(diǎn)燃的供香上冉冉升起,將巨大的柳樹枝葉團(tuán)團(tuán)罩住,看起來還真有點(diǎn)虛幻不定的神秘感。
這個時候,程耀宗又是一聲吼:
“跪?。 ?p> 這一聲吼過,近千數(shù)村民動作難得的變得整齊起來,爭先恐后的跪倒在地。
不過動作卻是五花八樣,有的合掌,有的五體投地,還有的連續(xù)九扣,看起來亂糟糟的。
不過動作雖遭,但卻都是誠心實(shí)意。一股股虔誠的香火愿力在許仙和小虎的意識里,就好似浪潮一般涌向被泥墻圍起來的巨大柳樹上,最后化作一顆顆閃爍不定的昏暗光點(diǎn),圍繞著那巨大柳樹盤旋。
小虎看著這一幕,嫉妒的眼睛珠子都要瞪出來了,氣憤的亂叫著。
“喵!!”
可惡!太可惡了!
“喵!!”
一顆無靈無智的死樹,居然有這么多香火!
要知道,它昨天晚上辛辛苦苦,舍了從不讓人碰的清白之軀,才收獲李阿四和許姣容兩個人供奉的香火。
當(dāng)時他還美的不行,一夜都沒睡,掰著貓爪計算著這一天兩道,兩天四道,幾天才能湊到五十道香火愿力正式成為社神。
可是眼下,它卻看到一大堆它數(shù)都數(shù)不過來的香火愿力,涌向了一塊還沒生出靈智的木頭,然后慢慢消散在天地之間。
這是何等的心痛,這是何等的嫉妒!
它猛地扭過頭,目光兇狠的看向那顆被圍起來的柳樹,緩緩伸出自己閃爍寒芒的利爪,琢磨著自己是不是該上前把這顆樹給推了!
不然的話,看著實(shí)在太鬧貓心了!
許仙見它這幅磨刀霍霍向豬羊的表情,連忙伸出手一把抓向小虎的后頸。
“別給我鬧事?。 ?p> “這兒差不多一千人,真惹出眾怒我可護(hù)不住你!”
被拎著后頸皮的小虎一聽這話,抬頭向四周看了看。果不其然一大堆人已經(jīng)看向它了。
見到這架勢,它立馬慫了,低眉順眼一聲不吭。
留下許仙一個人享受眾人的注目禮!
作妖要有作妖的自覺,沒有白素貞水淹金山寺的大神通大背景,在人間就要老老實(shí)實(shí)的夾著尾巴。
以小虎現(xiàn)在三十年的修為,夜里借著幻術(shù)嚇唬嚇唬人還行。大白天的想要鬧事,那大概有人要頭疼貓肉該怎么處理了!
所以此時此刻,它心里只有一個想法。
惹不起,實(shí)在惹不起!
許仙見它這幅模樣,回想起第一次見面是的驕傲眼神,不由無語。
白瞎他的感情了!
本來還以為收了一只能打能抗能輸出的寶寶,現(xiàn)在看來,就是一能吃能睡能賣萌的寵物!
不過說實(shí)話,被這么多人看著,許仙也就得有點(diǎn)兒發(fā)憷。
畢竟論起戰(zhàn)斗力,他還比不過手上這只膽小貓呢!
程耀宗很生氣!
“是誰,敢在柳神廟前放肆!”
程耀宗的兩道長長胡須伴隨著怒吼聲一顫一顫,就像秋千的兩道繩在他胸前來回晃悠。
握在手里的木勺,啪的一下砸在鍋里,怒氣沖沖的看向許仙這邊。
他出身程家,排行老三,年輕時候一事無成。讀書讀三年,半本論語背不出;種地種十畝,一人不夠吃。幾乎沒人能看得起他。
直到程家漸漸興旺,他被安排到柳神廟當(dāng)祭祀,才第一次感受受人尊敬的味道,自覺活出人樣來。
二十多年下來,他最大的樂趣就是在主持祭祀的時候,站著看村民們在自己身前虔誠跪倒祈求的模樣。
也正是因此,他最不能忍受有人在祭祀的時候?qū)λ胺?,因?yàn)檫@就好像在否定他整個人一樣。
“是我!”
許仙被近千人盯著,本來還有點(diǎn)怕的,但是程耀宗這么一吼,他反而不在意了。
直接挺著胸膛,站了出來,回了程耀宗一句。
程耀宗老眼昏花,許仙之前雖然一直站著,但也沒認(rèn)出來。直到這個時候上前一步,他才看清許仙的臉。
這讓他不由皺起眉頭。
許仙家貧,少喪父母,按理來說應(yīng)該是村里最底一層的,可以隨意欺負(fù)。
這在當(dāng)時的社會有個名頭,叫做吃絕戶!
意思就是將失去成年男子的家庭財產(chǎn)吞沒。
但是程耀宗卻知道,許仙一家絕非可欺負(fù)的。
因?yàn)樗莻€讀書人,而且還有個當(dāng)捕快的姐夫。
如果是一般情況,以程耀宗欺軟怕硬的性子,肯定不愿和許仙別苗頭。
但是這個世界上,哪怕在軟弱的人,也有一兩塊不能讓人碰的逆鱗。
對程耀宗來說,柳神廟前的祭祀,就是他的逆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