沂水河是瀟陽郡的第一大河，大體呈“乀”字形，發(fā)源自曦陵山脈，途中貫穿稷云森林，跨域穆云、南青等十一座城池，最后匯入南海，主支全長約十一萬三千六百五十八里。
班常一行人自黃水鎮(zhèn)出發(fā)，一直向西，最終來到曦陵群山中。
只因為，纓水宗山門就座落于巍巍曦陵亂山深處。
一路過來，班常果然沒讓司馬丸·懿失望，不光“吐息納氣法”煉得爐火純青，就連自身修為也達(dá)到了煉氣二層的境界。
而班常也在詢問途中，得知了不少修行界的常識。
原來，煉氣期之所以分為九個小境界，其實是一一對應(yīng)了人體的九個修煉節(jié)點，這九個節(jié)點分別為腳踝、膝蓋、肩膀、眉心、心臟，以及標(biāo)志著煉氣一層的小腹丹田處。
每晉升一層小境界，身體就覺醒一個修煉節(jié)點，修煉速度相應(yīng)翻倍，當(dāng)身體里的九個修煉節(jié)點全部覺醒時，就有機會沖擊筑基期。
剛晉入煉氣一層時，班常沒感覺有多大變化，一方面是因為缺少修煉功法，沒辦法主動感應(yīng)牽引體內(nèi)真氣；
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小腹丹田處是修真者的根基所在，踞于體內(nèi)的真氣在沒有受到主人意念引動時，會自主內(nèi)沉丹田。加上體內(nèi)小腹本身就有暖流的緣故，班常才會產(chǎn)生沒有晉入煉氣期的錯覺。
本來煉氣期晉升的節(jié)點順序應(yīng)該是先手腳后心眉，即使有偏差也差不了多少。
沒想到班常晉升煉氣二層時覺醒的修煉節(jié)點是心臟，這讓聽到班常喊餓的司馬丸·懿欣慰不已，竟在李吉信羨慕的目光中，連續(xù)給班常喂了兩顆“辟谷丹”。
那可是筑基修士專用的辟谷丹啊，雖說煉氣修士也能吃，但相比正常發(fā)放的“益元丹”來說，煉氣期修士吃辟谷丹簡直太奢侈了。
早在經(jīng)過途中的第一座城池時，班常便敏銳察覺到環(huán)境空氣更加清新了，連帶著自己吐息納氣都輕松了幾分。
隨后越來越爽朗的空氣終于讓班常意識到不對勁，詢問后才知道，沂水河是條靈河，越往源頭靈氣越足，此行的終極目標(biāo)——纓水宗，便是處于沂水河發(fā)源地附近的曦陵山脈中。
臨近曦陵山脈，望著那重巒疊嶂似刺破蒼穹的山峰，班常不禁感嘆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仙家門派隱居于此，實是絕妙。
入山后，李吉信御著飛劍七拐八繞，縱橫極深，最終停于一處幽深秘境中。
躍下飛劍，班常跟在司馬丸·懿身邊，好奇地打量著四周。
只見周圍蒼翠挺拔，枝葉扶疏，一泓清潭停駐其間，寒氣飄裊。寒潭后方，則是參天古樹，繁茂的枝葉遮蔽了天空。
司馬丸·懿手指前方，道：“這里有著隱藏宗門的迷幻陣，不懂破陣者會迷失于幻境中?！?p> 說完，取出了個小巧的銀色牌子，班常注意到上面刻有“司馬丸·懿”四個字。
“作為本門弟子，自有身份令牌為大陣識別，而你還未領(lǐng)取令牌，我便教你入陣口訣?！?p> 班常記下了那段拗口的文字，念誦著跟司馬丸·懿歩向小潭，其余人見狀，亦跟上前來。
意料中的觸水感覺并沒有出現(xiàn)，而是如履平地，待走到小潭中央時，班常驟然兩眼一花，同時濃郁的靈氣撲面迎來，這讓時刻吐息納氣的班常一個大嗆，如同小啜慢飲中陡然被灌一喉嚨。
等緩過神來，班常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立身于一座矮山前，一座三丈高的青銅大門突兀立著空地上，石匾上龍飛鳳舞書就“纓水宗”三個大字。
穿過敞開的大門，可以看到后面青石鋪就的山路，山路轉(zhuǎn)角處有一圓亭，亭內(nèi)坐著個大腹便便的灰袍男子。
“司馬長老！”
灰袍男子見到司馬丸·懿先是一愣，隨即奔跑過來。別看這男子體態(tài)臃腫，動作卻極為靈活，腳步輕點幾下便到了眾人身前。
“外門執(zhí)事林洗，見過司馬長老?！狈逝帜凶庸笆肿饕尽?p> 司馬丸·懿“嗯”了一聲，道：“我?guī)降苋マk入門手續(xù)，你忙你的?！?p> 林洗聽出是“徒弟”而不是“弟子”，趕緊恭維道：“恭喜長老收得佳徒。”
后面那位一直照料賴哥兒的師兄嘴巴動了動，卻沒有說話。
還是班常忍不住，直接開口道：“師尊，賴，謝小賴他能入門當(dāng)?shù)茏訂?？?p> 賴哥兒叫做謝小賴，班常雖然恨他沒骨氣，但也不想真的讓他活成一條狗，看在幾年玩伴的份上，能幫就幫他一把。
司馬丸·懿望了班常一眼，開口道：“這里有個雜役弟子，林執(zhí)事，交給你了?！?p> “司馬長老請放心，小的一定辦得妥妥的?！?p> 在場眾人就一個沒有修為，林洗這點眼力勁還是有的，雜役弟子這塊本來就歸他管，便拉著謝小賴跑去安排了。
司馬丸·懿直視著班常雙眼，陰柔道：“班常啊，你記住了，修仙者修的是無情大道，你若沒有足夠的實力就連自己都保護(hù)不了，就更別說去保護(hù)別人了?！?p> 走上山路，班常發(fā)現(xiàn)矮山其實是一塊藥田，上面密密麻麻種著些喊不出名字的植株，據(jù)介紹是一種叫“益元丹”丹藥的主材料，平日由雜役弟子打理。
矮山背面是一座峽谷，一條小河從遠(yuǎn)方蜿蜒而來，流至矮山腳下形成一汪泉水，竟是沂水河的分支。
峽谷名為“纓鋒峽”，正是外門弟子的修煉場所。
司馬丸·懿遣退了眾人，帶著班常沿峽谷岸邊行走，不久來到一座恢弘磅礴的大殿前。
“纓鋒大殿！”
望著那四個鬼刻神劖的遒勁大字，班常雙眼如被針刺般腫痛，兩股淚水無聲無息滑落下來。
恍惚間，似有一個全身燃燒著火焰的赤發(fā)男子飛身而起，手中執(zhí)火槍，槍出如龍，在牌匾上扎出“纓鋒大殿”四字。
“醒來！”
一聲斷喝，司馬丸·懿神識沖進(jìn)班常腦海，直接就攪起滔天巨浪。
“呃，哼！”
班常喉嚨一甜，卻硬生生把到嘴的血液咽了回去，體內(nèi)暖流再次飛速游蕩，只是這次散發(fā)的，是刺骨的寒意。
“剛剛那是什么？怎么這么，可怖！”班常眼中布滿血絲，仍心有余悸道。
“是哪位小友如此有緣，激發(fā)祖師昔日神跡?。俊?p> 聲音如同從遠(yuǎn)古的戰(zhàn)場上傳來，滄桑、古老，卻撫平了班常的傷勢。
光影一閃，一位仙風(fēng)道骨的銀發(fā)老人立于殿前，白袍、白膚，連同瞳孔瞳仁都是白色。明明就站在那里，卻讓班常生出老人無處不在的荒謬想法。
“咦？”
老者一聲輕噫，雙眼遽然射出兩道豪光，竟直接穿透皮肉之隔，落在班常小腹處的暖流上！
“白老”
白老右手輕抬，止住了司馬丸·懿后面的話。
“妙哉~妙哉~~”
“小娃娃身上既有火苗，又有水澤，關(guān)鍵還能互相轉(zhuǎn)化，這，這是什么異種靈根？老夫還從來沒聽說過一根兩性的，還是天生不相容的水火兩極?！?p> “白老，祖師不就是水火兩極靈根嗎？”司馬丸·懿看出白老沒有加害班常的意思，稍稍心安，此時插話道。
白老瞥了一眼司馬丸·懿，悠悠道：“司馬家族的小家伙，你懂什么，祖師當(dāng)年以弱水靈根橫空出世，后來機緣巧合之下又融合了弱火靈根，威能更盛一籌?！?p> 白老話鋒一轉(zhuǎn)，續(xù)道：“弱水碰弱火，老祖最終身上誕生的，是以水為主、內(nèi)水外火的特等變異靈根?！?p> “那等天資靈根，可不會凍傷自身經(jīng)脈的?！?p> 話到此處，白老露出疑思，道：“你帶此子歸來時，看到的都是火系真氣吧？”
“正是！”司馬丸·懿如實答道。
“這正是老夫嘆所不及，又無比欽佩之處?！?p> 班常聽得半知半懂，用手撫摸丹田處，無比清晰感受到“暖流”釋放的森森寒意。
白老憐憫地看著班常，嘆惜道：“小娃娃體內(nèi)天生異靈根，水火雙系能自主轉(zhuǎn)化，遇水則焚，遇火則淹?！?p> 司馬丸·懿已經(jīng)聽明白了，痛惜道：“沂水靈河多水靈氣，所以班常之前表現(xiàn)為火靈根；遇祖師紅纓槍之火則轉(zhuǎn)為水靈根?！?p> 班常還是不太懂，撓頭道：“那不是挺好的嗎？有什么可惜的?！?p> 白老背負(fù)雙手，仰望“纓鋒大殿”，道：“天賦自是甚好，可嘆火則燒你，水則凍你，你修為越高，反噬越重?！?p> “慟天無情，徒呼奈何！”
白老的聲音還在耳邊，人卻已經(jīng)消失不見。
司馬丸·懿看著班常沒什么表情的臉，心中組織著語言，最后還是出聲道：“班?！?p> “我知道”，班常直接打斷了司馬丸·懿的話。
“我都懂的，修為越高，我就越危險，但是我有天賦呀！”班常認(rèn)真地說道。
“只要我的天賦夠好，那我就要拼命修煉，修為也要越來越高，只有這樣，才能令我的身體更加強大，不是嗎？”
司馬丸·懿看著一臉誠摯的班常，仿佛現(xiàn)在才認(rèn)識到這個班常才是真實的班常。
“那不一樣的?！彼抉R丸·懿終究還是規(guī)勸道：“在你身體強大到能夠抵抗反噬時，你就先被真氣摧毀了?！?p> 司馬丸·懿有點不忍心，但也不愿班常不明不白被自己殺掉。
“師尊，您錯了?！卑喑Ｆ届o的語氣讓司馬丸·懿有些惱怒。
“您曾經(jīng)說過，‘先天’天生就比‘后天’強，這句話也不對，難道剛出生的嬰兒也比您強嗎？”班常一副講道理的模樣。
“師尊可曾聽過‘傷仲永’一說？”
“仲永生五年，便能指物作詩。十二三時，仲永作詩，不能稱當(dāng)時之聞。又七年，仲永泯然眾人矣?！卑喑叭灰桓焙美蠋熌?。
“即使‘先天’比‘后天’強，也不代表‘后天’在未來就一定會弱于‘先天’?！?p> 班常一身浩然，正氣回腸！
“我輩修士，修的是仙，行的是道?！?p> “若天地之道阻我修仙……那我便，逆天行道！”
司馬丸·懿雙唇微啟，目露駭然。
反觀班常，寶相莊嚴(yán)，眉心有光，竟是在一抑一揚間，突破至煉氣三層境界，成功覺醒眉心處的修煉節(jié)點，擁有了修真者的重要技能——神識！
而此刻，在這座“纓鋒大殿”深處，一個古香古色裝飾精美的廂房內(nèi)，幾個氣息恐怖的老頭子圍坐幾前，先前出現(xiàn)過的白老赫然在列。
“我說老白，你這定性也忒差了點吧，人家一小孩都比你穩(wěn)得多?！币晃缓诎l(fā)倒豎無風(fēng)自飄的老頭哂道。
“哼，老夫也是為了那娃子好，強行修仙，哼哼，小心把命都修沒了?！崩习撞环薜?。
“話可不是這么說，修仙者本就是逆天行道，不奪天地造化，怎能成仙？”又有一綠毛老怪道。
“修不修仙那是他的事，若想占用門派資源，那就甭提了?！币粋€面容扭曲神情恐怖的老者怪里怪氣道。
正當(dāng)眾老各抒己見論個不停的時候，居中那位瘦骨嶙峋、滿臉褐斑、皺紋堆疊的蒼發(fā)老人緩緩睜開了雙眸，那是一雙渾濁泛黃、毫無生氣的眼睛。
眾人皆噤聲，靜等老人開口說話。
老人有氣無力道：“都是，一大把年紀(jì)的，老小子了，也不知害臊?！?p> 聲音低得讓人害怕老人再也說不出話來。
老人微喘，過了片刻氣順了些，續(xù)道：“時代主場永遠(yuǎn)屬于，年輕人。咱們這些等死不死的，有什么理由阻止，年輕人揚帆起航?！?p> ……
班常處于一個很玄妙的狀態(tài)中，就像多了一雙眼睛，或者更準(zhǔn)確地說是多了一個全方位視覺一樣玄奧。
往外，班?？梢钥吹阶约旱暮竽X勺與腳底板，也可以清晰看見司馬丸·懿衣服下的八塊腹肌。
往內(nèi)，班常需要高度集中心神，才能看到自己蠕動的腸子、健壯的心臟。
心念一動，班常嘗試著內(nèi)視丹田。
視覺先是一陣變換，然后在意識中反饋出了一個類似心房的肉腔畫面。
凝神細(xì)查，班常發(fā)現(xiàn)肉腔內(nèi)零零星星分布著十余道霧狀氣體，其中，一縷明顯粗壯的白色氣體霸道地占據(jù)了一小塊空間，其它淡色的霧縷一靠近這道白色氣體，就會被狠狠撞開。
班常收緊心神，拉近看向白色氣體的視覺，發(fā)現(xiàn)白色氣體一端比另一端略大，而且白色氣體也并不完全是白色，氣體表面還有一層類似于琉璃的紫色水晶壁，只是紫的顏色太淺了。
這時又有一縷無色霧氣靠近白色氣體，白色氣體大的那端一摔“頭”，就把無色霧氣撞開，但在離開那一瞬間，白色氣體頭部“咬”了一小截?zé)o色霧氣下來，并快速吸收進(jìn)紫色水晶壁內(nèi)，融入白茫茫的“氣漿”中。
班常再把視覺拉大，幾乎要看清白色氣體外的那層紫色水晶壁。
恰在這時，白色氣體似有查覺，猛地抬起“頭”，竟向班常發(fā)出了綿綿善意。
“活的？”
班常嚇了一大跳，心神慌亂間，視覺也退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