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瀟瀟道:“進城是進不了了,而且這里離城門較遠,也沒必要再折返回去。我能帶陛下與靖太子順著這座山直達環(huán)銀城,屆時我們再縱馬直驅(qū)王城,耽擱不了多少時日。陛下覺得如何?”
鳳臻才點頭道好,元靖驚奇的“咦?”了一聲。
順著目光看去,他果然很好奇葉瀟瀟這人,和其臉上的黑色眼罩。
他道:“這位仁兄,你的眼睛……”
葉瀟瀟尷尬笑笑,道:“靖太子莫在意,我這眼睛沒瞎,只是有些怪異,怕嚇壞了他人故而作此遮掩的?!?p> 原來沒瞎!這倒提醒鳳臻了,她很好奇到底是怎么個怪異法,竟害怕嚇壞旁人?
但見葉瀟瀟已經(jīng)別過臉去,她也不好再追問什么。算了,來日方長,以后再說吧。
如此,三人便就地整裝出發(fā),開始了整整八日的“奔赴王城”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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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冷的王城街道,冷冷的細雨,在冷冷的夜晚,感受著冷冷的雨。似乎格外讓人清醒,又迷糊。
鳳臻抬頭望著灰蒙蒙的天空,雨點如細絲一般連著,打在她臉上,肩上,就連心里也冰冰涼涼了。
此刻正值夜中子時,乃是葉瀟瀟特意挑選的時辰。他本意是白天人多眼雜,女帝的通緝令本來快要平息了,經(jīng)過雙遼城那一鬧消息定然已經(jīng)傳達到王城,她若一露面,走不出三條街便會被伏。
鳳臻明白,也照做了。只沒想到會突然下起雨,看起來就更加顯得落寞。
葉瀟瀟從一堵坍塌了半截的墻壁內(nèi)敏捷跳出,行禮道:“陛下,一切都打點好了?!?p> 鳳臻點點頭,將掛在身后的笠帽扶上頭,拽了拽蓑衣使其更加貼身,道:“走!”
元靖啟程了,葉瀟瀟卻并未跟上兩人。
他繼續(xù)行禮道:“陛下贖罪,我還有些事情未了,可能需要離開個一時半刻。屆時我們在北門城口匯合?!?p> “……”
來的一路上,雖然鳳臻每時每刻都在心神不寧,顧及不到葉瀟瀟總是神神叨叨,或者懷著怎樣的心,是好是壞?不過既然在他的幫助下安全到達王城,且當忠誠可嘉。
但也不排除對葉瀟瀟的舉止來歷仍抱有半分疑惑。據(jù)他自己所說,既然是受師命來找自己,于情于理不該是寸步不離嗎?尤其線下這般不容大意的局勢,他哪兒還有那么多私事要了?且離開王城半年之久,好不容易回來了,不該是首先去叩拜尊師嗎?
但鳳臻還是欣然同意了,便與著元靖一道去了那個她做夢都能夢到的地方——古府。
兩旁燈火通明,一堵白墻約一丈多高,上覆黑瓦,墻頭砌成高低起伏的波浪狀,正中那道熟悉的紅漆大門虛掩著,偶爾能見有人影走過。
然而此刻鳳臻顧不得觸景傷情,或者好奇都這個時辰了還有人未眠。門頭書寫著“古府”兩個燙金大字的匾額上,還掛著一條白綾大花,以及白底黑字寫著個“奠”字的燈籠,和左右各一面的喪用布幡!柳條。
鳳臻整個人都呆了一下,不好的預(yù)感致使心跳快了幾快,身體僵硬筆直。
元靖看出她的異常,小心翼翼問道:“臻兒,你還好吧?”
他沒來過古府,只能通過門頭上的牌匾字眼來確定這里是古家人府邸,而從鳳臻思緒萬千的神態(tài)看來,又確定應(yīng)該到古慕寒府上了。
可此番景象實在出乎了兩人預(yù)料,白綢白幡,非發(fā)喪不能使,遂他也不知道該說什么。一雙眼睛溜溜看看鳳臻,溜溜看看古府,又溜溜轉(zhuǎn)回來看鳳臻。
鳳臻的臉藏在壓低了的帽沿下,根本看不清她此刻什么表情,只厚重的蓑衣不住發(fā)出短促而持續(xù)的動靜,她在顫抖。
步子才邁開。元靖連忙道:“等等臻兒,我覺得……咱們是不是先探探狀況再去?”
如果真的是白事,發(fā)喪的人是誰?里面守孝之人分別又是誰?有多少人?此一去能否安然返回?
可鳳臻哪兒顧得了那么多?一百步已經(jīng)走了九十九,只差跨入這道門便能得到最后的圓滿。況且,這些喪葬之物才是她最在意的。自從古叔叔離世后,古府中便只有古慕寒一人及幾名家丁居住。
此刻發(fā)喪的人無論是誰,如果不親眼看到活潑亂跳的古慕寒,便是將她的心剜走了都沒這般難受。
鳳臻再次抬步準備正式走向古家,不想元靖突然一把拽住,阻止的同時還不住往房屋陰暗處藏。
幸得他反應(yīng)極快,否則若再慢了一步,定會被那突然出現(xiàn)的全副武裝,步伐堅實的軍隊遇個正著。
皇世禁衛(wèi)軍。
隔著十丈于,鳳臻看到那些軍隊并非只是路過古府那么簡單,而是就停在門口,刻意拜訪。每三尺二人相對站立成排,為的是迎接著隨后而來的奢華龍輿。
八名宮婢掌燈引路,十六人抬龍輿,五名御監(jiān)隨侍在側(cè),輿后還跟著一整大隊的禁衛(wèi)軍。氣勢可謂浩蕩無比。
這些她都再熟悉不過了,無論是哪個國家的帝王出行,都是如此這般仗勢。包括以前的她也一樣。且還是近行,如果遠行,隊伍只會更加宏偉。
可明黃帷幔被掀了開來,即便早已有了心里準備,還是在看到走出來的人,一身明黃龍袍的玉清卓時,更加五味雜陳。
鳳臻只覺得一股血氣上涌險些栽倒在地。
這長得和古慕寒幾分相似的面龐,神色中仍是那般清高自傲,不可一世。由于做了皇帝的緣故,看起來就更加高高在上,唯我獨尊。眉宇間卻又帶著幾分疲憊。
故人久別重逢,無外乎兩種情緒。要么咬牙切齒,分外眼紅;要么歡喜相迎,冰釋前嫌。因為一年以前的事如今已成為定局,無論放不放得下,都改變不了什么。
但,即便鳳臻依稀能回憶起那些年里,他是如何曲意奉迎,承顏候色的模樣毫無尊嚴。仍不妨礙幾乎成為她心中的魔障,咬牙切齒的同時,全然沒有意識到自己扶墻的手指曲卷收緊,而至骨節(jié)泛白,指甲更是嵌入墻末三分。留下幾道深深淺淺的抓痕。
元靖拍了拍她的肩以示安慰,還仍覺得不夠,怕她突然失控跑了出去,又默默將她勾在臂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