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與上的玉清卓滿臉煩躁,罵罵咧咧踩著人背馬札下地,頓時便有御監(jiān)撐傘過來。他整理了下衣服呸了一聲,又罵罵咧咧提步往古府走了進去!
依稀能聽聞他口中罵的是:“朕日日批閱奏折至深夜,得不到體諒不說,還要朕來祭拜什么鬼的功臣之后?人死了便死了關(guān)朕何事?他受得起嗎?唉,這破皇帝做得真沒意思,一點自由都沒有!”
……
“功臣之后”,“受得起”這兩句話已經(jīng)再顯然不過了。如果亡人只是普通家丁仆奴,玉清卓他來這里做什么?如果是門生,怎會允許在恩師府上入殮而不是接回自家去?
鳳臻只覺得心都要沉到谷底了,顧不得記恨玉清卓,待隨行的人及長長軍隊都依次進入古府,門依舊沒關(guān),甚至敞得更開了。鳳臻當即提起腳步想要悄悄跟上去,又被元靖拽回來。
壓低聲量道:“臻兒莫去,貴國國君還在找你呢,斷不可直接撞面……”
話才說完,不知是鳳臻響動過大還是元靖幾乎細如蚊蟲般的聲音過大,那軍隊末尾處的一名士兵已經(jīng)回過頭來張望,抽出刀厲聲道:“什么人?”
在靜怡的夜里顯得格外威嚴。
兩人又往陰暗處縮了縮,無用。由于先前那名士兵的聲音略大,驚動了附近幾名,已經(jīng)有人拔出刀慎步往她們走來。
“……”鳳臻心急如焚,面上也好看不到哪兒去,急得直跺了跺腳,這才想起來什么拽起元靖便往后頭的山坡跑。
還好,并未被發(fā)現(xiàn)。
此一路饒得有點兒遠了,且樹木較茂盛,非登高不可遙望出古府全貌。等兩人爬到山坡最高處時……
居高臨下看去,寬敞至極的廳院中此刻早已塞滿禁衛(wèi)軍!
除了密密麻麻的人,擺設(shè)構(gòu)造一切如故。五亭橋的橋身是由巨大的石頭砌成的,成一個“工”字形,橋下有十五個橋洞。
每當中秋節(jié)的夜晚,皓月當空時,每個橋洞里都倒映一個月影,形成“每洞含一月”的天下奇觀。
以前中秋時節(jié)鳳臻來過幾次,的確美輪美奐。
橋的中間是一座大亭子,大亭子的四個角連了一座造型相似的小亭子,這座橋也因此而得名——五亭橋。
五座亭子既是隔開的,又是相連的。再看看亭頂,金碧輝煌的琉璃瓦,綠色的檐上雕著各種各樣的精美的花紋。五座亭子各有四個翹角,每個翹角上都系著一只銅制的風鈴;一陣風吹過,風鈴發(fā)出“叮叮、叮?!睈偠拟徛?。
原本每個亭子的四周都是用四根大紅柱子支撐著,把五亭橋打扮得分外華麗。然而此刻都蒙上白布,不止,但凡有亮麗顏色的家具,建筑都一樣。乍一看,整座古府都籠罩著一層壓抑的灰蒙蒙。
而唯一醒目的,便是水中,正廳門外位置,兩只擁有五彩羽毛的水鴨子在水中打瞌睡。
一名禁衛(wèi)軍甚覺有趣,便以腳步聲便驚動得它們直往水里竄,游到水池另一頭時,又有另外一個玩忽職守的禁衛(wèi)軍以刀鞘嚇之,水鴨子又繼續(xù)竄入水中,來回如此,不斷撲騰。
那對水鴨子,俗名也叫鴛鴦。沒記錯的話,乃是幾年前鳳臻與古慕寒一同出游時,鳳臻淌了半條河才抓到的。本是想抓來就地烤著吃,古慕寒便與她討了它們,在古府廳外撅了個池塘,安養(yǎng)在內(nèi)。
這事兒本來都淡忘了,想不到這么多年它們竟還活得好好的,且比之前更加肥美了很多。
玉清卓等人早已經(jīng)來到古府前廳多時,按理來說早已祭拜完畢,卻遲遲不見出來。鳳臻心急如焚,忍不住往山坡下移到了一段距離,這才看到玉清卓那廝,根本不顧及一國之君該有的氣度風范。
搬了把椅子一屁股坐在堂中門口位置,翹著二郎腿,邊喝著茶,逗弄宮女,邊對前方跪著的,披麻戴孝的人指指點點,語出有詞。
相隔著半里路呢,鳳臻根本不可能聽清他在說什么,又背對著,只依稀能見那幾名守孝之人都面色惶恐,惴惴不安。
偶爾頷首低眉。
又邁動著腳步往下走了一段距離,這才憑借著傾斜的方位看清了古府前廳的擺設(shè),及長長跪了兩排披麻戴孝的人……
前廳寬廣,多與長型格局。由于武將之所的緣故,廳內(nèi)擺設(shè)并不繁多。基本除了待客桌椅,四根大柱,便是兩方各置一個刀架。
武將之間互訪,并不受皇命束縛,皆可佩戴各自武器進出,于是刀架便成了訪客置刀之處。
然而,此刻全都被移了出去,清出場所,以白布包裹大柱和紅梁,間隙處擺了廳堂整整一圈的喪幡,長一丈四,寬七尺。廳堂深處的墻壁上鋪了塊下馬幡,其“奠”字尤為巨大醒目,即便半里外的鳳臻也能夠看得清清楚楚。
幡前置了一張六尺高腿供桌,上擺祭物果品,兩旁香燭高燒,之后,便是一塊高六寸寬三寸的柏木靈牌!
靈牌上所祭奠的到底是誰鳳臻看不見,她一雙眼睛急急切切掃過那些跪了一地披麻戴孝的人,沒有找到她熟悉的身影,長白發(fā)。不死心,又連著把穿插在禁衛(wèi)軍之中的白衣人也看了一遍。
仍不見古慕寒!
鳳臻只覺得頭皮發(fā)麻,越來越急切的心情令她頃刻間慌亂了神,心都快揪到一起了,連忙招呼著元靖也一道搜尋。
然而,許久之后,她又在后院的臘梅樹下,見到一座臨時搭建的靈閣,里面停了一口嫣紅棺木。棺木之上,蓋著一塊黑綢。
而黑綢旁斜靠著一塊墓碑,上述零零散散幾個小字,看不清。唯獨居中位置“古慕寒之墓”勉強可見。
鳳臻頓時心中“咯噔”一下,如同滅頂之難,還未沉到谷底,元靖拍了怕她。
道:“臻兒你看……”
轉(zhuǎn)眼望去,一身龍袍的玉清卓似乎失去耐性般,突然高高舉起手中茶杯一摔在地,自己也一拍椅子扶手站起身來,提腳踹開跪在他面前的其中一名青年,指著對方又罵了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