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父,你要打郎君么?”就當(dāng)郭磊手足無措連連后退的時(shí)候,身后忽然傳來了怯生生的好似水梨炸裂般的聲音。
唰。
刀停了,就在郭磊的鼻尖前。
郭磊清晰的感受著那冷厲的刀鋒上傳來的煞氣,腿肚子隱隱抽搐不停。
“梨兒,你如何來了?啊,那個(gè)王父不是要打他,是跟他比劃著玩哩。梨兒這些日子不來尋王父,莫非不想王父了?”王甫一見梨兒,陡然收了刀,滿臉慈祥,哪還有方才半點(diǎn)凌厲氣勢(shì)?
梨兒竟認(rèn)識(shí)王甫?
郭磊心中大喜,好人有好報(bào)啊,果然天不欺我。
“世伯,梨兒是我在南山里遇到的,我聽里正說她是孤兒,所以便讓她跟在身邊。本為世伯帶了一塊臘肉,也分與里內(nèi)吃了?!?p> 郭磊忙將梨兒抱了起來,嗯,小丫頭看著瘦小,可還真不輕。
“哼,你能活他們一日,又豈能活他們一世?”
王甫冷哼一聲,這三月的天氣,也不知從哪摸出了個(gè)梨子,對(duì)著梨兒笑道,“來,梨兒吃吧,甜著哩?!?p> “郎君吃?!?p> “叫大兄。”郭磊見王甫又瞪了過來,忙笑著將梨兒放下,把野梨放到她手里,“以后你就是我小妹了,記住了么?”
梨兒這才點(diǎn)頭,使勁吃了一口野梨,笑了,“王父,你也吃一口?!?p> “王父吃過了……”
“王父騙人,這梨子是王父特意留給我的,”梨兒眼圈一紅,“他們不讓我來找王父,因?yàn)槌粤送醺傅臇|西,王父就沒的吃了?!?p> “莫胡說,王父家吃食多著哩。”王甫反駁道。
“那王父你吃一口。”梨兒笑道。
王甫無奈只得咬了一口,“梨兒吃?!?p> 梨兒笑著咬了一口,滿臉幸福,“阿兄,奴去外面等你?!?p> 到了門口,又望向王甫,“王父,你別打阿兄了好么?阿兄給梨兒肉吃,是好人?!?p> “不打,不打,王父向梨兒保證,絕不打他?!蓖醺B連點(diǎn)頭。
梨兒這才出去尋熊大了,熊大先前可是被王甫嚇夠嗆,見梨兒闖進(jìn)來,卻不敢跟著,此時(shí)見她出來,這才長(zhǎng)出了口氣。
探頭探腦的望了一眼,這才帶著梨兒去逗弄雉鳧了。
“世伯?!惫诳蓱z兮兮的看著王甫。
“某只會(huì)殺人?!?p> “小子學(xué)的便是殺人之技?!惫诿Φ?,“如今世道艱辛,多有盜匪山賊出沒,且上黨地處并州邊地,小子若不懂如何殺人,只恐他日便要為人所殺?!?p> “你既入縣學(xué),日后自可為吏,縣內(nèi)那些夫子,也習(xí)騎射。你為何不向他們學(xué)?”
“唯恐不精。”
漢朝的儒生,可并非如同后世一般,只懂得抱著書本之乎者也。
君子六藝,禮樂射御書數(shù),乃是當(dāng)今儒生的必修課。
像皇甫嵩,盧植,朱儁這三個(gè)大漢最后的名將,便是儒家文武全才的代表。特別是盧植,大儒之名滿天下,在帶兵剿滅黃巾前,便曾開山教學(xué),劉跑跑公孫瓚等大佬都曾在他門下做過記名弟子。
可問題是,縣城的夫子能與他們?nèi)齻€(gè)比么?經(jīng)史不能,這射御怕也不能。
至少他未來的夫子跟王甫單挑的話,郭磊敢押上全部身家賭王甫贏。
征戰(zhàn)十七年還活著,這王甫必有他的本事。
“哼?!蓖醺ν蝗焕浜咭宦暎甘置鲩L(zhǎng)刀直接劈了過來。冷冽的寒光帶著死亡的氣息,在郭磊的眼中瞬間放大。
汗毛陡立。
郭磊根本不知道自己哪一句話招惹了對(duì)方,他也來不及想,整個(gè)人的心神,好似都被那一刀給占據(jù)了。身體根本反應(yīng)不過來。
啪!
刀鋒一轉(zhuǎn),一下拍在了他的肩膀上,郭磊悶哼一聲,趔趄一步。
唰!
第二刀又來了,啪……
“想學(xué)殺人之術(shù),那你可知這人,如何殺?”王甫冷喝聲中,第三刀再次抽在了郭磊身上。然后是第四刀,第五刀……
“刀砍,劍刺,槍挑,手扼,牙咬,不惜手段,如殺犬彘。心要冷硬如刀劍,視命如草芥,別人的,自己的,一般無二!”
王甫猛的收刀,這才望著郭磊冷笑道,“你若隨某學(xué),便只有先學(xué)如何在某刀下活命。還學(xué)么?”
郭磊被抽了十余刀,整個(gè)人搖搖晃晃,手臂,后背都火辣辣的疼。他嘴角抽搐,眼淚都疼的快要下來了,嘴里卻依舊發(fā)狠道,“學(xué)!”
王甫有些驚訝的看了他一眼,冷哼道,“倒是有幾分北地男兒的血性。”
血性個(gè)屁。老子要是有的選,早跑了。郭磊心中暗罵,我呆在家里吃飯喝酒不香啊,來這受罪?
可不練不行啊,亂世將至,他想要活著。自己沒幾分本事是絕對(duì)不行的,死亡和受罪兩者之間,他堅(jiān)決選擇后者。
唰!
王甫又砍了一刀,嘴里喝道,“瞪大眼睛看著,若是看都不敢看,如何躲閃,如何招架?”
郭磊被抽的一趔趄,他死死的握著拳頭,使勁盯著王甫手中的刀。
又來了。
只看了個(gè)模糊,便挨了一下。
……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郭磊被揍的腳步踉蹌,身形搖晃,卻是連一次都沒躲過去,倒是揍挨了個(gè)夠。
好在王甫下手得時(shí)候,收了不少力,他還能站著便是最好的證明。
“只有疼才能有記性?!蓖醺κ樟说叮叭魧W(xué),明日日出前來此。你且回吧,將梨兒暫且留在我這。”
頓了一下,又道,“再來記得多帶些粟肉?!?p> 郭磊苦笑著點(diǎn)點(diǎn)頭,齜牙咧嘴的出去了。到了外面,熊大才要說話,剛才他可是聽見郭磊鬼哭狼嚎來著,郭磊瞪了他一眼,這才蹲下身子道,“梨兒,你今日留在這里陪王父,阿兄明日再來看你。”
梨兒眼圈一紅,可還是小聲道,“奴知道了?!?p> “以后,要說小妹,或者梨兒知道了,不是奴。我是你阿兄,你是我妹,記住了?!惫诿念^發(fā)道。
梨兒使勁點(diǎn)頭。
“去吧,照看好你王父。阿兄明日來給你帶好吃的?!惫谛π?,梨兒這才去了屋里。
郭磊強(qiáng)忍著渾身酸疼,沖屋子行了一禮,這才帶了熊大一起離去。
剛離開南山凹,熊大便笑道,“阿樹,剛才你跟老頭,不是,老君在里面干啥呢?莫不是挨揍了?”
見郭磊瞪眼,他忙改了口。
郭磊沒好氣的道,“你都聽見了也不幫我,算什么兄弟?”
熊大脖子一縮,干笑道,“那老君刀快的很,若是殺你哪容你喊叫出聲?所以,我覺得你不會(huì)有什么危險(xiǎn),頂多是受些皮肉之苦?!?p> 郭磊張張嘴,有些無語。
“阿樹,趕了這么遠(yuǎn)的路來,你不是就為被他打一頓吧?”
“熊大,如果這一片林子里,到處都是野獸陷阱,你說我們要如何活下來?”
“跑??!”
“要是跑不出去呢?”
“放火……”
“剛下了雨,燒不著?!?p> “那就殺了,哪個(gè)要吃咱們便殺哪個(gè)?!?p> “是啊,最后還得是殺??捎械囊矮F很厲害,殺不了啊,想要不被它們吞了,就得變強(qiáng),還得知道如何躲避陷阱才行?!?p> 郭磊笑笑,隨即長(zhǎng)出一口氣,吐出心中郁悶,“不是英雄不讀三國(guó),若是英雄怎么能不懂寂寞?獨(dú)自走下長(zhǎng)坂坡,月光太溫柔,阿瞞不聽說一心要那荊州……”
“阿樹,你這嗚嗷的叫喚啥哩?我咋聽不懂?”
“聽不懂就對(duì)了,快些走吧,不然趕不上哺食哩?!惫诖笮?,兩人的身影前后快速的朝著安平里而去。
回到家后,潘氏正好在做飯。不是小米粥,而是將剩下的虎肉都燉了。這是郭磊臨走的時(shí)候跟她說的。想要習(xí)武,不吃飽了身體可頂不住,尤其是王甫那種流氓教法。
“哎?!惫诨亓宋?,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身體,胳膊,前胸都是青紫一片。后背上估計(jì)也少不了。
“老家伙下手可夠黑的,早知道就將酒留下些了。”暗自嘆了口氣,重新?lián)Q了潘氏新做的干凈缊袍,先前的缊袍是粗麻布,太粗糙了,若是劃破了感染可了不得。
好容易處理過后,潘氏已將飯端來了。
郭磊出去使勁吃了一頓,好在還有不少,他跑去灶上,留了些炭火慢慢煨著留做夜宵。
便在這時(shí)候,聽到外面有人喊他,出去一看,竟是方麻和陳五到了。寒暄一番后,陳五便笑著遞給他一筒竹簡(jiǎn)。竹簡(jiǎn)由十余根一指寬,二十公分長(zhǎng)的竹片組成,呈暗紅色,兩頭由細(xì)密的麻繩緊緊勒著。
郭磊打開一看,只見上面字跡刀刻而成,清晰的描述了他購買之地的范圍,時(shí)間,還有證人。中間,則簡(jiǎn)略的畫了個(gè)圖形,注明了方位。
“此地作價(jià)十萬錢,可分作五年交于鄉(xiāng)里。不知郎君認(rèn)為如何?”陳五輕聲道。
郭磊眼一瞪,“十,十萬錢?”
“莫不是貴了?”陳五搓著兩手,“要不,八萬錢如何?”
咕咚。
郭磊吞了口口水,在圖上他買的地方不算大,可實(shí)際上東西足有三千多米,南北少說五千米,便是去掉一些聚水洼地,山坡荒野,保守估計(jì)也能開墾出自己那時(shí)代的一萬畝農(nóng)田出來。
換成這個(gè)時(shí)代的小畝,怕兩萬畝都是有的。
十萬錢,五文錢一畝。要知道,便是最差的薄田,如今也能賣到三四百文啊。
就這價(jià)格還能少?蛀蟲啊,爾等都是大漢蛀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