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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瀾筆錄

第十四章 望川血案(二)

天瀾筆錄 子慕凌兮 1823 2020-05-02 20:00:00

  岸邊和山上的人都看到了那刺目的寒霜,接著便齊齊發(fā)出了驚呼:望川樓那幾艘只供貴客享樂的畫舫,其中一艘竟然被那寒霜從中生生撕裂拗斷!

  其上的人驚叫著隨著船翻落入江中,只有少數(shù)輕功還算不錯的在船翻之前逃到了另一艘畫舫上。

  那黑袍人轉到了第二艘畫舫的夾板上,目光逐漸狠戾。

  葉臻身形敏捷,背著阿戌踏過開始傾斜下沉的畫舫,踏水而行,很快又凝聚靈力在刀尖,劈向第二艘畫舫。

  黑袍人立時念了個訣,凝出一個結界護在船上。

  葉臻挑了挑眉,眸中血色更濃,加了幾分力,刀尖狠狠下壓。

  喀喇!結界崩塌,那黑袍人噴出一口血,跪倒在地。下一刻,第二艘畫舫也被當中劈開!船上的人紛紛跳水逃生,那黑袍人踉蹌著爬起,恨恨地看了葉臻一眼,也往水中跳去。

  “想跑?嗯?”葉臻腦中浮出他對著叔伯們落下屠刀的模樣,冷笑著,左手腕上金光大作,指尖冰系靈力澎湃涌出。

  岸上眾人又看到了此生難忘的一幕:那一段寬闊達數(shù)十丈的江面,頃刻竟然被冰凍了起來!那些來不及游開去的人,也被活活凍在了水里!

  葉臻身形快得如同鬼魅,一下就逼到黑袍人身邊,一把把他拎出了冰面,狠狠摜在地上。

  黑袍人偏頭吐了一口血,“七姑娘動手吧?!?p>  “殺了你,想的美?!比~臻嗬嗬喘著氣,雙目赤紅,“十幾條人命,你一個人賠的起嗎!”

  “我一人做事一人當,你想怎么對付我都行。”黑袍人被寒光刀指著,倒也不懼,“放他們走。”

  “滑天下之大稽!”葉臻嗤笑一聲,毫不留情地一刀戳進他胸口,狠狠一擰,“你殺他們的時候,怎么沒想到一人做事一人當?!他們殺你父母了還是怎么著了?現(xiàn)在又來充什么英雄好漢?”

  黑袍人痛得青筋暴起臉都扭曲了,倒也硬氣,一聲未喊,半晌喘著氣道:“他們當年殺了那么多人!葉家上下,沒有一個人是無辜的!他們都該死!”

  葉臻臉色煞白,一下子似乎忘記了自己身處危險之中,連握刀的手抖開始顫抖起來。

  這算什么?這算什么!葉家不僅是幾近滅門,連忠義仁孝、為國為民的風骨都被世人踐踏入了泥土之下!

  誰還在意真相!八年過去,那些大禍中分崩離析的家庭遺留下的懷著恨意的孩子,是不是都像她一樣已經(jīng)長大,站在世界上的某個角落,準備著向剩下的葉家人討要他們家人的血債?

  這才是一個家族真正的崩潰:將來以一個罪孽深重的萬人鄙夷的面貌,被載入史冊,遺臭萬年!

  不,她不允許!

  葉臻一下子清醒過來,猛地抽出了黑袍人胸口的刀,又快又狠地抽刺了三刀,一腳將他踹進冰里。冰面裂開幾道深紋,血水沿著裂紋蔓延開來。

  刺的都不是要害,又被冰凍著,血流得不算很快。

  葉臻閉著眼睛,耳朵已經(jīng)聽到了周圍弓弦拉開的聲音。她知道自己只要離開黑袍人一段距離,那些箭就會朝著她各處要害射來。但她置之不理。

  她內心在劇烈掙扎著。

  殺了他,殺了這里所有人,告慰叔伯們和兄弟姐妹們的在天之靈!她完全能做到的。

  但以殺止殺,往后呢?冤冤相報,以更多的鮮血來平復鮮血嗎?

  她有些悲哀,又有些無助,低聲道:“阿戌,你說,我該殺了他嗎?”

  沒有回音。阿戌氣息微弱,已經(jīng)昏迷過去。

  葉臻苦笑:“看來,還是得我自己決定?!?p>  她顫抖著握緊了手中的刀,眸中最后一絲溫柔徹底褪去,“既然如此,我要你們血債血償!”

  她早已不在乎自己,也不奢求所謂的救贖,若能報仇,哪怕墮入地獄,她也在所不惜!她已注定手染鮮血,身負罪孽,就讓報應都落到她身上吧!

  手繩似有感應,金光中蘊含了一絲肅殺的血色。

  葉臻眼睛徹底變得赤紅,仿佛是來自地獄的惡魔。她只覺得血脈中靈力從未如此充沛過,輕飄飄就躍到了半空中,仿佛手指輕輕一抬就能覆滅天地。那些射出的密密麻麻的箭雨在還未碰到她的身體時就像是撞上了無形的屏障,紛紛墜落下來。

  她在那般輕盈的感覺中睥睨眾生,恍惚間覺得持刀的右手像在灼燒,那種力量有些不受她控制,卻驅使著她揮刀向著冰面狠狠斬下!

  刀風帶著雪亮的寒光,劈頭蓋臉地落下來,剎那間奪去了數(shù)人性命。那些被凍在冰面上的人眼看著刀風斬下,拼命地扭動著身軀,卻只能眼看著自己被當中劈開。

  只這一刀,冰面上便血污狼藉。

  僥幸逃生的眾人瞠目結舌地看著,連弓箭手也忘了繼續(xù)射箭。全場鴉雀無聲,恐懼地盯著那個落回了冰面,一步步朝著黑袍人走去的纖瘦少女。她看起來真的是如此易摧易折,甚至背上還背著個半死不活的女孩。

  但剛才那樣可怕的力量,即便只有一刀,也徹底激起了這些亡命之徒對死亡的恐懼:他們,真的可能以這樣慘烈的方式死在這里!

  他們忍不住吞了口唾沫。這樣狠辣兇殘的人,會怎樣對待那個罪魁禍首——他們的少主?

  葉臻走到黑袍人身前,用刀尖挑起他的下巴。她皺了皺眉,似乎是在思考該怎樣結果此人性命。

  眼看葉臻手中的刀似乎又要朝落下,終于有人大著膽子叫喊出聲:“七姑娘!求七姑娘饒公子一命!”

  葉臻站在冰面上,玩味地看向說話的人,冷笑道:“哦?我憑什么饒了他?”

  “我們只是聽命行事!我能告訴你,是誰要殺他們!”

  “你不說,我也一樣能查。”葉臻把玩著刀,漫不經(jīng)心地說著,心里卻是微微打了個突。

  聽命行事?

  那又如何!

  她再度握緊了刀,毫不留情地朝著那黑衣人當頭斬下!

  雪亮的刀光裹挾著濃重的殺意,激起混著血色的冰屑。黑衣人釋然地閉上了眼睛。

  然而刀風卻在最后一刻被一股大力生生遏止。仿佛是有一層厚厚的壁障驟然升起,冰面在重壓下不受控制地碎裂,江面竄起高高的水柱,裹住了寒光刀的去勢。

  葉臻眉心一擰,踏著冰面極速退避,反手一掌擊向冰面。

  冰面出現(xiàn)一道巨大的裂紋,接著開始蔓延破碎。被冰凍著的人落進了江水里,哇哇大喊著救命,忽然便見水中浮起幾道鐵鏈,不由喜極而泣。

  那個擋住致命一擊、使得葉臻急急避退的人穿著一身貼身的黑衣,從身形看得出是個瘦削的女人。她半抱著重傷的黑袍人,尚且輕飄飄落在江面上,看得出修為極好。她冷聲道:“君七姑娘,手下留情!”

  她身后,一艘大船緩緩駛來。船上載滿了黑衣武士,都穿著青城山的衣服。

  “哈,殺我親朋,卻要我手下留情?好沒道理!”葉臻持刀大笑,笑容悲切。她催動靈力,江面激起層層水柱,如刀似劍絞向女人周身。

  “君七姑娘要算賬,到寧壽宮找張燁去!”那黑衣女人在身前凝出一個結界,硬生生擋下了那些水劍,嗆咳著微怒道,“我們的人死的夠多了,早跟你那邊扯平了!我和弟弟不過是要報仇!”

  “我不管什么葉家的事,也不管你們的仇?!比~臻目光赤紅,手下操縱著水波,壓制著勃發(fā)的殺意,“可我寒軒的損失呢?他們都只是半大孩子!你心疼你弟弟,可他殺了我十幾個人!”

  那女子皺了皺眉,頗有些真誠地說:“但求七姑娘高抬貴手,日后我定親自前往宣城負荊請罪?!彼蜌獾卣f完這話,目光卻是銳利:“七姑娘已經(jīng)殺了那么多人,若我想要追究,你將永無寧日!你也不想跟葉家糾纏不清吧?與其鬧得人盡皆知,不如各退一步,到此為止!”

  女人看似溫和地與她談條件,暗暗地卻是加了幾分靈力。

  葉臻已經(jīng)感受到對手的靈壓至少也是與她不分伯仲,喉口微有腥甜之感。識時務者為俊杰,青城山援手已到,若她今日血戰(zhàn)澧水,即便拼盡全力,最多也只能落得兩敗俱傷。

  氣氛劍拔弩張,無數(shù)的箭尖已經(jīng)暗暗地對準了葉臻和她背上的阿戌。

  葉臻一點點將指甲扣進掌心,一分分地壓下了心中的滔天恨意,冷笑道:“看來,我不答應是不行了?”

  女人笑道:“七姑娘是聰明人。不過是幾個孤兒罷了,你若是真稀罕,南邊有的是?;仡^我親自給你挑幾個機靈的?”

  葉臻只覺得極其諷刺。但她清楚知道青城山的勢力極大,即便知道她是留仙谷弟子,也完全可以對寒軒下手。而若是今日之事確實有人在幕后操縱,她不得不考慮更多。葉家的事鬧大了沒有好處。一切最好便是當做江湖紛爭,到此為止。她握刀的手顫抖著,沉默良久,才艱難地吐出一個字,“滾。”

  女人臉色變了變,高聲吩咐道:“撤!”

  弓箭手斷后,直到水中所有活著的人都抓住了船上拋過來的鐵鏈,才松懈了張弓的手。

  大船帶著人駛向遠方。葉臻撤回江邊,岸上便有一隊人策馬而來,是寒軒的增援,領頭的正是林舒安。

  葉臻三兩步上了岸,把阿戌解了下來,后者昏迷著,呼吸還算平穩(wěn)。她仔細查看了傷勢,重新給阿戌做了包扎止血,說道:“快帶她回去,找大夫來?!?p>  一人出列,載上了阿戌,策馬飛奔離去。

  林舒安憤憤地看著遠去的那艘大船:“小姐,就這么放他們走了?”后頭寒軒眾人也都怒火中燒,恨不得將那些人生吞活剮了。

  “能怎么辦?”葉臻冷冷說道,“把他們全殺了?”

  林舒安愣了愣,岔開話題問道:“他們是什么人?”

  “青城山?!比~臻說。她看著江水盡頭已經(jīng)化成一道殘影的大船,心中灼痛難當。又看向江面上已經(jīng)沉了大半的兩艘畫舫,忽然脫了外衣就往江里跳去。

  “小姐!”她動作太快,連站在旁邊的林舒安也沒反應過來,還道她是想不開,連忙叫人去救。直到她抱著一具尸首浮出水面,往岸邊游來,林舒安才恍然大悟,高聲吩咐道:“快,幫忙撈人!”

  葉臻把尸體放到岸邊,又是一個猛子扎了下去。第二趟卻是無功而返,她冒出水面重重地喘了幾口氣,就又要下水。

  林舒安厲聲喊道:“小姐,不能再去了!讓其他人去!”

  “別攔著我?!比~臻氣息有些弱,說道,“晚了,就沉下去了?!?p>  她又潛游下去,借著水中微弱的光,尋找著船骸下叔伯們和寒軒的兄弟姐妹的尸首。眼淚融在水里,手腳已經(jīng)有些麻木,但她仍是瘋狂地撥水尋找著:不能讓他們留在這里,她要帶他們回家!

  幾個水性好的孩子也縛著繩子一同下了水,大家一起在江中尋找,陸陸續(xù)續(xù)撈了尸體和頭顱上來。

  葉臻不記得自己下去了十幾次還是幾十次——她水性最好,修為又高,一口氣能在水下比別人能潛游得更深更遠。

  她最后一次上來時,是被幾個人一同拖上岸來的。她伏在地上,明顯是脫力了,卻仍是喃喃道:“我找不到……九叔……還有阿容……”她扶了一把樹干,勉強跪坐起來,就又要往江里跳。

  一只手猛地拽住了她,“別去了!”

  眼前的少年正是阿容的弟弟,他已經(jīng)下了七八次水,眼底充血,右足抽筋,不得不被拖上來休息。少年淚流滿面,哽咽著說:“小姐,沒有關系的……找不到就算了……你真的不能下水了!”他接過旁邊人遞來的披風,給葉臻披上,“……讓別人去找吧?!?p>  真的沒有關系嗎?

  葉臻忍不住想要問出口。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即便她現(xiàn)在拼了命,也什么都挽回不了了……

  要怎么告訴他們,青城山是為報復葉家而來?而青城山也不過是被人利用當槍使!寒軒都不知道自己護送的是葉家人,是她害了他們啊!

  她甚至不能再表露出叔伯被害的憤恨,不能夠為寒軒繼續(xù)討要一個公道!她不能讓師門、讓寒軒來陪她一起承擔身份暴露帶來的危險!

  她無法用更多殺戮來平息他們的怒火——她做不到繼續(xù)殺人,用更多的鮮血來祭奠鮮血。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殺人究竟是在討要公道,還是在破壞公道。

  這仇要如何算得清楚,又要如何去報?

  可悲的是,他們說要報葉家的仇,但葉家何曾殺過他們的親族?那不過是個天底下最荒誕的謊言??!

  她多么想對所有人吶喊,葉家是冤枉的啊!

  可是她說不出話來,只是陷入了深深的痛苦自責里。她無法原諒自己,她什么也做不了,甚至只能眼睜睜看著事情越來越糟!

  她裹著披風,眼淚混著江水滴滴答答從濕發(fā)上落下,只覺得身上一陣冷一陣熱,不由得瑟縮了起來。

  彼時,酒樓里后來的殺手,都被寒軒馳援的人馬解決干凈了。逃出生天的客人用平生不曾有的腳力飛快地逃下了山,三三兩兩駐足在岸邊作壁上觀,竊竊私語著。

  “……是葉家余孽?天啊,君七姑娘怎么會和葉家扯上關系?”

  “誰知道呢?哎,我原先聽說這留仙谷的七姑娘生性溫良,誰想百聞不如一見,竟然是如此狠辣的角色!”

  “啊呀,混江湖的能有什么好貨色,聽說她也不住留仙谷的,怕不是被師門厭棄吧……”

  “真是的,招惹什么葉家,差點害死我們?!?p>  “還撈什么尸首啊……要我說,那種窮兇極惡之徒,就應該死無葬身之地!全喂了魚吃才好呢!”

  “啊喲,要是真沉了江,你不嫌方才吃的魚喝的水晦氣?”

  議論聲窸窸窣窣地傳了進來,嗡嗡地炸響在腦中,牽動著沉浮了八年的記憶翻涌如滔天巨浪,叫囂著似要將她整個人都吞沒。

  葉臻在議論聲與血腥味中漂浮,整個人昏昏沉沉。她呆滯了半晌,忽然嗤笑一聲,從林舒安手里接過寒光刀,獨身往重新亮起燈火的望川樓走去。

  一路臺階上或?;蜃叩娜藗兿袷强吹绞裁纯植赖臇|西一樣,自覺地給她讓出一條路來,卻又定定地看著她,好像要把她從里到外看得清楚明白。那些落到她身上的目光有鄙夷有厭棄有幸災樂禍,也有一些惋惜與失望。

  葉臻好像全然沒感覺似的。她一級級慢慢地走上臺階,身后嘀嗒下一路的水跡。她不時停步張望,皺起眉頭。眼前錯落有致的美景與剛才的血腥交替出現(xiàn)在眼前,她覺得胃里翻騰攪動,不由扶住了身旁的欄桿。

  魏平站在臺階最高處,背對著望川樓大門,神色復雜地看著她。

  葉臻抬起頭來,扯開一個笑:“魏老板,真是好一出大戲啊?!?p>  看著那透著譏諷與殺意的笑,魏平目光稍稍波動,只覺得額角有冷汗沁出,說道:“若早知是葉家人,我絕不做這樁生意。”

  “是嗎?攪亂了你的生意,還真是抱歉?!?p>  魏平只覺眼前一晃,一把刀就架在了他脖子上。

  葉臻湊近道:“我不喜歡兜圈子。說,誰指使你的?”

  “我……”冷冽的刀鋒就貼在他的脖頸上。葉臻身上的冰冷和血腥味順著刀身纏繞上他的身體。魏平打了個哆嗦,不敢輕舉妄動,苦著臉說道:“我真不知道。”

  “你不知道?問你翠衣班的時候,你可是知道得很清楚嘛。”葉臻冷冷道,“酒樓出了那么大的亂子,我看你也不是很緊張。上頭主家早就安排好了吧?說!主家是誰?”

  “你不都知道了嗎……青城山。”魏平哆哆嗦嗦地說。

  葉臻手中刀鋒壓下去幾分,“別給我廢話!青城山殺人用得著兜這么大圈子?他們又是怎么知道葉家人行蹤的?”

  “這……”魏平咬著牙不說,直到脖子上的血串珠似的滾落下來,才吞吞吐吐地說道,“是……寧壽宮……”

  再次得到這個答案,葉臻心中也不免有些驚詫。寧壽宮?為何呢?還是大庭廣眾之下用的如此兇殘的手段?把場面鬧得這么大?

  她半信半疑,一把甩開了魏平,向樓內走去。

  一個時辰前精雕細琢的室內如今一片狼藉,桌椅翻倒,飯菜潑得到處都是。間或橫陳著幾具尸體,旁邊還有劫后余生的家屬在哭泣。

  那些人見到葉臻,都用憤怒又畏懼的目光看著她。他們怨恨葉臻讓他們突遭橫禍,又懾于外頭傳聞的她修為的可怖,不敢同她爭辯。

  葉臻置之不理,只四處查看著。

  她最后來到了天字一號房間。滿室的血污狼藉又喚醒了她一些從未忘卻的記憶。

  這里除了那三具刺客的尸體,就只有一些分不清主人的人體組織和血跡??梢韵胍?,在被帶上船之前,他們已經(jīng)遭受了非人的對待。

  葉臻不忍地別過頭去,閉上了眼睛,靠在墻壁上重重地喘著氣,終于還是沒忍住又流下了眼淚。

  “小姐?”

  一聲試探的呼喚,讓她稍稍恢復了心智。

  她抹了抹眼淚,回頭問道:“什么事?”

  “刺客已經(jīng)全部解決?!背x說道,“留了兩個活口,小姐要審問么?”

  寒軒“仁義禮智信”五個兄弟中,“義”武功最好,性子沉穩(wěn),也最得葉臻器重。

  葉臻點點頭,站起身來:“走吧?!?p>  隔壁一間包廂里,兩個刺客被扭脫了下巴,五花大綁著。旁邊圍了一圈戰(zhàn)士,個個怒氣沖沖。

  葉臻摳掉了兩人牙縫里塞的毒藥,又把他們下巴接回去,冷冷問道:“誰派你們來的?”

  她的語氣平淡極了,倘若不是她的手還在顫抖,真要讓人以為她已經(jīng)完全恢復過來了。

  那兩個俘虜方才見了她殺人的架勢,又見她一身的紅白漿,目光都有些畏縮,沒有說話。

  “不說?”葉臻挑眉,短刀猛地刺入其中一人的大腿,他“嗷”一聲大叫,仍舊死扛著不說。

  葉臻此刻沒有什么耐心,毫不留情地將短刀一擰,直接削下大半塊大腿肉來。

  剜肉劇痛之下,那俘虜?shù)哪樁记嗔?,被巨大的疼痛淹沒,說不出話來。

  葉臻用刀尖挑起一半的肉,嘖了一聲。

  鮮血淋漓,旁邊那人卻是忍不住了,大叫道:“是……是寧壽宮!”

  又是寧壽宮。事不過三,葉臻不由皺眉,卻仍是冷笑道:“你騙鬼呢?”

  “不……不騙你的。就是寧壽宮。國父親自下的吩咐。”那人哆嗦著說,“不信你看我的腰牌。”他被綁著,像條蜈蚣一樣拼命地扭著,臉上滿是恐懼之色。

  葉臻拿過來一看,還真是寧壽宮的制牌。她心下一跳,繼續(xù)問道:“國父的吩咐是什么?殺人為何還要虐尸?”

  葉臻吐出“虐尸”二字時渾身都在發(fā)抖,若不是還有幾分神志,恨不得將眼前二人碎尸萬段!

  “這……國父喜歡,就吩咐了。”那黑衣人哆嗦著,似乎也有些無奈,“國父喜歡的東西多了,不僅虐尸,還有jiān尸……”

  葉臻一陣反胃,惡心之余還有怒火在熊熊燃燒,“你還有什么證據(jù)?”

  黑衣人沒想到她還要證據(jù),想了想,說:“這望川樓就是寧壽宮的產(chǎn)業(yè)?!?p>  葉臻沉默。

  黑衣人便知道她還不滿意,于是說:“你們剛才殺了那么多人,隨便砍下一個頭帶去,寧壽宮知道是自己的人。”

  “帶下去,關起來?!比~臻站起身,吩咐道。

  她沒有去取別人的頭顱,只是抓起那塊寧壽宮的制牌,奪門而出,丟下一句話:“回去等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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