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將她發(fā)賣了
蘇清撥開擋在前面的樹枝,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眼睛看著前面的村鎮(zhèn),露出了一個(gè)笑容。她臉上臟兮兮的,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現(xiàn)在是又渴又累。
她往前走了幾步路,在一戶人家前停了下來,她想討杯水喝。
“篤篤”,蘇清伸出手,敲響了面前的門。
“吱呀”,門很快開出一條縫,一個(gè)中年漢子透過門縫看她:“丫頭,為何敲門?”
她忙露出甜甜的笑容,說是路過此處,討杯水喝。
她現(xiàn)在臉臟兮兮地,不似作偽,但是臉上的笑容大打折扣,中年漢子打量了她片刻,將門打開了。
漢子叫佟年,他婆娘叫王春花,還有一個(gè)跟蘇清差不多大的兒子叫佟順,只是這佟順瞧著有些不太靈光。
此時(shí)正是飯點(diǎn),他們一家圍坐在一起吃飯,佟順大張著嘴,哈喇子直往外流,嘴里發(fā)出“嗬嗬”聲,王春花一邊拿著帕子給他擦嘴,一邊往他碗里夾菜,哄著他吃下去。
蘇清眼皮一跳,明白了,這是個(gè)傻子。
像是注意到蘇清的目光,佟年憨厚地沖她笑笑:“小孩子頑皮,呵呵,經(jīng)常這樣?!?p> 蘇清:“......”
佟年給她倒了一杯水,蘇清道了聲謝,就要離開,被喊住了。
“丫頭,我看你孤單一人,若不嫌棄,就在這兒住下吧?!?p> 王春花突然放下碗,過來拉住她。
蘇清一愣,笑著推辭,但拗不過佟氏夫婦極力挽留,她剛喝了人家的水,態(tài)度不好過于強(qiáng)硬,便答應(yīng)了。
王春花給她拾綴出一間屋子,蘇清向她道謝。她進(jìn)屋后,把包袱放到桌邊,輕輕嘆了口氣,用拳頭捶捶肩膀和手臂,眼睛盯著地面發(fā)呆:這上京城好遠(yuǎn)啊。
過了一會,王春花言滿面笑容地端了盆熱水進(jìn)來,喚她:“丫頭,累壞了吧,用熱水擦擦臉。”
“哎,謝謝王大娘?!?p> 蘇清應(yīng)了一聲,接過臉巾,認(rèn)認(rèn)真真地將臉洗干凈,她舒服地發(fā)出一聲喟嘆。
旁邊站著王春花看清了她的臉,眼神一閃,更加熱情起來。
蘇清輕輕笑著推辭:“我這便歇息了,不敢勞煩王大娘?!?p> 王春花點(diǎn)頭,端著臉盆出去了。
等王春花一走,蘇清滅了燈,躺在床上沒一會兒,突然左眼皮狂跳,她心里升起不祥的預(yù)感。她于是屏住呼吸,將熄滅的油燈再偷偷點(diǎn)上,就聽到屋外傳來竊竊私語聲,她眨了眨眼睛,躡手躡腳地走到門邊,豎起耳朵。
“那丫頭長得好看,沒費(fèi)我一番心力挽留她。我瞧得分明,剛好留下來給咱家傻兒子當(dāng)媳婦?!?p> 是王春花的聲音。
蘇清聽罷,瞪大眼睛,心里慌亂,緊緊捂住嘴,防止自己叫出來。
“照我說,還是半夜進(jìn)去敲暈了賣給路口的老三,銀兩鐵定不少,咱家能過上好日子,兒子也不愁媳婦?!?p> 這個(gè)聲音是佟年,他收起了憨厚,聲音聽來冷森森的。
王春花略一思索,同意了:“好,那就照你說得辦?!?p> 蘇清大駭,她呆在原地好一會,才抬起頭,不行,她要跑。
她強(qiáng)迫自己冷靜下來,手摸上額頭,咬住牙齒,忍住哆嗦,等他們一進(jìn)屋,她就跑!
蘇清耳朵緊緊貼在木門上,留心外面的一舉一動,拳頭慢慢攥起,像在給自己打氣。
外面的聲音漸漸聽不到了,透過門縫里看不到一絲光亮,她才松了口氣,揪住胸前的衣服,靜靜地等了一會,轉(zhuǎn)身拿起包袱。
她放輕呼吸,放慢手腳,盡量不發(fā)出一點(diǎn)聲音,緊抿嘴巴,將房門一點(diǎn)一點(diǎn)打開到能容她通過的位置。
她貓著腰走出來,手上拿著油燈,繼續(xù)輕手輕腳地路過屋內(nèi)的桌凳,終于摸到了門栓。
后面突然傳來“嗬嗬”聲,聲音還越來越大,是佟順!蘇清大驚,猛地回頭。
昏暗中,佟順的眼里印出她手中的油燈,亮得瘆人,蘇清呼吸一滯。
這時(shí)佟氏夫婦的房間里傳來王春花不耐煩地低吼:“半夜別老鬧騰,快回屋去!”
佟順頭一歪沉默半晌,才沖她“嗬嗬”笑了,轉(zhuǎn)身往他屋里走。
看著他的背影,蘇清深吸一口氣,再呼出。
真是太嚇人了!
這一次,她順利地摸上門栓,打開門輕手輕腳地跑了。
蘇清拼命地跑,直跑到一座破廟門口,才緩下呼吸,她用力抹了把臉。
她舉著油燈,小心翼翼地推開掉漆的木門,打眼一掃,地上坐著個(gè)人,拿眼直直盯著她。
蘇清心臟驟停,大叫一聲,差點(diǎn)把油燈甩過去。
那個(gè)人一動不動,只是轉(zhuǎn)動著眼珠。
蘇清忍住害怕,還是抬腳踏進(jìn)去了。眼下,她沒有別的選擇。
她離那個(gè)人遠(yuǎn)遠(yuǎn)地,將油燈和包袱放到地上,靠著墻坐下,抱住自己,眼睛悄悄地往那邊瞟。
借著微弱的光,她能稍微看清對面的人。
一個(gè)半大的少年,瘦骨嶙峋,露在外面的皮膚全是傷疤,蘇清打量他,他也提溜著一雙眼睛看她。
蘇清沉默了片刻,慢吞吞地開口:“你......是否要干糧?”
她是覺得面前人太瘦了,骨瘦如柴,頭大得怪異。
那少年眼睛一亮,猛點(diǎn)頭:“要的!”
蘇清便解開包袱,給他遞過去,他吃的速度很快,狼吞虎咽,神奇的是,竟然沒有嗆到。
他吃完,有些意猶未盡地盯著蘇清,眼里流露出渴望。
蘇清:“......”
她回身捂住包袱,沒理他。
那少年他遺憾地看她一眼,也沒糾結(jié),他說:“我叫李大牛,是這村里的乞丐,你呢?”
蘇清低下頭:“我叫蘇清,要去上京城尋親,路過這里,歇歇腳。”
李大牛詫異:“怎么只有你一個(gè)人?你爹娘呢?”
蘇清捏著指頭,好一會才輕聲道:“死了?!?p> 李大?!鞍 币宦暎徽f話了,他看著蘇清重新離他遠(yuǎn)遠(yuǎn)地,也沒阻止,一夜無話。
第二天,蘇清是被吵醒的,她一睜開眼,就見李大牛站在他面前,身旁還跟著另外一個(gè)中年漢子,那漢子高壯,正不懷好意地打量她。
李大牛一臉諂媚:“張老大,你看我給你找了一個(gè)好苗子,你可得給我記頭功?!?p> 張老大哈哈一笑,拍著他肩膀:“放心吧,不會委屈了你。”
蘇清瞳孔微縮,不敢置信地瞪著李大牛:“你!”
李大牛避開了她的視線,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蘇清掙扎著要跑,張老大一瞇眼,快手快腳地按住她,手往她脖子上一砍,蘇清眼皮一顫,身子軟倒,暈過去了。
蘇清是在一間破破爛爛的屋子里醒過來的,屋里擺滿了鐵具,還有一群少年少女。他們身有殘缺,面無表情。
不是缺胳膊少腿,就是面容可怖,眼歪嘴斜,他們死氣沉沉,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
蘇清默默打量了一會,心一沉,整個(gè)身子入贅冰窟,微微發(fā)疼。
蘇清頭皮發(fā)麻,她顫抖著聲音:“你們......你們是誰?”
半天沒人回答她,過了好久,角落里才傳來一道聲音:“我們是張老大手里養(yǎng)的乞丐,他們這樣是不是很恐怖?哈哈哈,不用怕,很快,你就是他們其中的一員了?!?p> 蘇清轉(zhuǎn)過頭,就見角落里坐著一個(gè)少年,嘴里咬著一根茅草,笑瞇瞇地看她。他跟別的人不同,好胳膊好腿,面容也干凈。
似乎是感受到蘇清的疑惑,他彎起嘴角說:“我跟他們最大的不同,就是不靠殘缺的身子,只憑一張嘴就能討來錢,甚至更多的錢?!?p> 蘇清看了他一會,眼珠一轉(zhuǎn),跑到他身邊坐下來,蘇清湊近他耳朵:“我看你這樣機(jī)靈,不如等張老大回來,聯(lián)合這一屋子的人,打他個(gè)措手不及,如何?他只有一個(gè)人,我們?nèi)硕?,必不會失手的?!?p> 少年人哈哈大笑起來,伸手去扯蘇清的包袱,手在包里摸索了許久,掏出里頭不多的錢,灑向那堆少男少女,他們立刻像活過來一樣,伸出手貪婪地去夠。
蘇清一愣。
那少年蹲下來,手勾起她的下巴,笑得殘忍,一字一句:“你怎么這么天真?張老大可是這一帶的混混頭子,他的武功極好。你自己要送死,可別拉上我?!?p> 說完,再不理她,靠著墻,閉目養(yǎng)神。
蘇清一震,眼睛掃向四周,見那群少男少女又恢復(fù)了半死不活的樣子,絕望地閉上眼睛。
很快,她耳邊傳來開門聲,張老大手上拿著酒,嘴里哼著小曲,醉醺醺地走進(jìn)來。
他掃了屋里一圈,罵道:“一群廢物!”
接著眼瞇起來往蘇清這里看,跳過她,望向她身后的少年:“孫朝,手?jǐn)嗔??還不過來扶著爺?”
孫朝漫應(yīng)一聲,吊兒郎當(dāng)?shù)刈哌^去扶他。
張老大全身重量壓他身上,被他扶著往床榻上走,等坐定了,張老大指著蘇清:“你,給爺過來?!?p> 蘇清眼皮一跳,乖乖地走過去。
張老大摸著她的手,嘴里嘀嘀咕咕:“你這女娃,長得好看,我呢,就不碰你了,等過段時(shí)間,把你賣進(jìn)窯子里,那才有賺頭?!?p> 蘇清眼皮一顫,渾身發(fā)抖,牙齒咯咯直響,沒再猶豫,張嘴就咬,她發(fā)了狠,張老大痛得嗷嗷直叫,狠狠把她甩開。
他罵罵咧咧:“死丫頭,敢咬老子,活得不耐煩了?!?p> 張老大抬腳就踹,蘇清想要躲避已經(jīng)來不及,只好雙手護(hù)住自己的頭部。
預(yù)料中的疼痛沒有,耳邊傳來“嘭”一聲,蘇清移開手,發(fā)現(xiàn)張老大已經(jīng)倒在了地上,胸口上插著一把小刀,汨汨往外流血,生死不知。
“死不了。”
蘇清睜大雙眼,面前伸過來一只手,她微抬眼,孫朝對她挑眉,笑得格外燦爛,眼睛彎彎。
她把手搭上去,也笑了,露出兩個(gè)小小的酒窩。
孫朝后面報(bào)了官,官府帶走了張老大和一屋子孤殘的少年少女,直搖頭:“作孽啊作孽!”
張老大先是被帶回去包扎好傷口,沒幾日官府挑了一個(gè)風(fēng)和日麗的日子用狗頭鍘,斬下他的頭顱,圍觀百姓紛紛叫好。
分別前,孫朝揪下蘇清一根頭發(fā),蘇清吃痛,皺眉瞪他。
孫朝咧嘴一笑,輕輕揉了揉她的頭發(fā),轉(zhuǎn)過身,抬手沖她一揮,走了。
蘇清靜靜地望著他的背影,驀地,微微笑了,往同他相反的方向離開。
她的目的地,是上京城,去找白元元的舊識,何藍(lán)藍(lán)。
十個(gè)月后上京城,臨春樓門口突然跑過來一個(gè)臟兮兮的小乞丐,高聲叫喊臨春樓當(dāng)家頭牌的名字,過后也不管有沒有回應(yīng),力竭般跌倒在地,放心地昏過去了。
......
要問上京城最美的女人是誰?
男人們鐵定會異口同聲地刺溜口水:“臨春樓的蘇姑娘唄?!?p> 女人們則會氣哼哼地啐他們:“那個(gè)狐貍精,她也配?”
等你再好奇的追問這些女人們:“那依姑娘們之見,這上京城里最美的女人是誰呢?”
她們沉默半晌,面面相覷,最后惱羞成怒,大聲吼:“不就是那個(gè)狐貍精蘇姑娘嘛!整天就知道勾引男人,不知羞恥!”
蘇姑娘:“???”
她眨巴著眼睛,無辜極了,表示奴家吃的就是這碗飯,哪來勾引一說?。?p> 其實(shí)姑娘們這樣嫉恨蘇大花魁,是有原因的。
有一年乞巧節(jié),無數(shù)少男少女,游街賞月,互訴衷情。面對心上人,少女們笑容羞澀,心情飛揚(yáng),眼睛簡直不知道看哪里。
到最后,面前人同樣忍著害羞,手輕輕摳了摳臉,低聲問:“可否嫁與我為妻。”
少女們聽完,臉色通紅,手上胡亂攪著帕子,低下頭去盯著自己的腳,按下心中的激動,才聲若蚊蠅矜持道:“我愿意的。”
說罷耳邊沒甚動靜,少女們以為是聲音小了,微微提高了音量,還是沒等來回應(yīng),她們詫異地抬起頭,就在身邊的心上人不約而同直勾勾地盯著前方的一個(gè)姑娘。
那姑娘極美,身段婀娜,眉眼精致,在月色籠罩下,襯得整個(gè)人如天宮仙女下凡。
面對眾人的注視,她面色如常,甚至轉(zhuǎn)過頭,微微一笑。
少女們就聽身邊心上人發(fā)出“啊”一聲驚叫,抬頭看去,心上人竟然流鼻血了!
少女們:“???”
于是紛紛氣得跺腳,再顧不上矜持安分,揪住心上人的耳朵,還看!還看!當(dāng)老娘是死的?
再拿眼盯著那姑娘遠(yuǎn)去的背影,恨恨咬牙,呸!狐貍精!別讓老娘知道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