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忠勇侯 陸渭然
這日,蘇清方醒來,就聽窗外傳來鼎沸的人聲。
她有些詫異,喚來丫鬟小秋:“外面何事發(fā)生?怎的如此熱鬧?”
小丫頭有些雀躍,她脆生生地道:“是大將軍回來了,將軍他們打了勝仗,大家伙高興,正爭相迎接他們呢。”
蘇清點點頭,揮手示意她退下。
大將軍陸渭然善戰(zhàn),十二歲那年隨父出征,于敵軍中三進三出,來去如風,最終斬下敵方一名將軍的頭顱,一戰(zhàn)成名。
震懾敵軍的同時,陸渭然的父親,老將軍陸里老懷大悅,在賬中豪邁道:“哈哈哈,像他老子,他日成就必不在我之下?!?p> 事實證明,老將軍眼光毒辣。陸渭然后來屢立戰(zhàn)功,等老將軍掛印后,圣上親封為忠勇大將軍,以弱冠之齡扛起一國安危。
此次陸渭然奉命出征,率十萬大軍討伐犯境的匈奴,屢戰(zhàn)屢勝,匈奴駭然,漸漸沒了戰(zhàn)意,到最后更是紛紛丟盔棄甲,舉雙手投降。
于是,陸渭然擒了匈奴王,回京復命,才有現(xiàn)下這熱鬧的迎接儀式。
大軍凱旋而歸,皇帝也擺出了十足的誠意,攜皇后和文武百官在宮殿外頭候著。
待陸渭然領眾將士跪拜,山呼萬歲后,皇帝才激動地上前扶起他:“愛卿辛苦了,朕已為你們備好酒釀佳肴,待酒足飯飽,朕再為爾等論功行賞!”
陸渭然有些動容,還要再拜,卻被皇帝托住手臂。
“愛卿乃有功之臣,不必拘泥?!?p> “謝陛下,陛下仁慈?!被实壅f不必客氣,陸渭然卻不敢當真,硬是擠出幾滴眼淚。
一時,君臣你看我、我看你,執(zhí)手兩相歡。
但是,陸渭然沒想到,等待他的不是賞卻是罰,皇帝竟要奪他的虎符。
聽完圣旨,他跪在地上,心里發(fā)冷,怔住了。
殿上的天子淡淡地睨著他:“愛卿還不接旨,可是有什么不滿?”
陸渭然滿心憤懣卻無可奈何,賞和罰都是天恩,何況他現(xiàn)在被下旨封侯,在旁人看來可是天大的好事。
他只能盡量裝出感激的樣子,“臣不敢,只是乍然聽聞,有些欣喜,不免殿前失儀,還望陛下恕罪。”
皇帝聽罷,不喜不怒:“無妨”。
他又轉頭吩咐旁邊的李勝把圣旨呈給陸渭然。
陸渭然心里滴血,面上千恩萬謝的接了。
見他畢恭畢敬地收下,皇帝這才滿意地笑了:“愛卿想必也累了,就由李勝帶你下去歇息吧?!?p> “謝陛下?!?p> 陸渭然跟著李勝往偏殿走,陰霾的眉眼籠在夜色里叫人看不清楚,面上愈發(fā)的冷。
身旁的李勝突然開口:“咱家在這兒先給侯爺賀喜,恭喜侯爺升官,只是小人觀侯爺方才在殿前面有不虞,小人這里斗膽問一句,侯爺可是有其他顧慮???”
“多謝李公公關心,只是打仗歸來有些勞累罷了,未曾有不虞,陛下封侯,是天大的榮寵,我感激尚且來不及,怎還會有旁的想法。”
陸渭然回答得很真誠,因為知道他在試探自己,皇宮上下都是天子的耳目。
果然,后面李勝就沒再揪著這一點,閑聊了些其他的,把人帶到偏殿,告退后,轉身離去。
“如何?”座上的天子眼神里沒有一絲溫度,依舊不喜不怒,。
李勝便上前耳語一番,將路上與陸渭然的對話一一回了。
皇帝聽罷,輕輕敲了敲桌子:“他倒是謹慎,專挑好話說。”
李勝沒再說話,只是退開一步,垂著下頭,安安靜靜地站一旁,等候吩咐。
第二日,大將軍封侯的消息就傳出來了,眾人嘩然。不知道內情的,覺得這是天大的恩寵,是天大的好事;知道內情的,紛紛惋惜,這沒有實權的侯爺,哪有手握兵權的大將軍來得舒服?
蘇清聽聞此事,只是笑笑,自古功高震主,不外乎此。況且,這件事,關她一個青樓妓子什么事?
她沒想到,這件事,還真就跟她有關,甚至關系匪淺。
那一天平平無奇得很,蘇清照例在房里梳妝,她描眉、畫唇,旁邊小秋為她挑選衣服,大聲問她。
“小姐,這些衣服在我看來都好,你隨便穿哪件都好看。”小丫頭拍她馬屁,也不臉紅。
蘇清覺得好笑,沒戳穿她,沉思良久,叫小秋挑了件櫻紅色的曳地望仙裙出來。
在小秋的服侍下,她將衣服緩緩穿好,站在銅鏡前,靜靜地打量自己。她早不是好人家的女兒了,但這裙子一上身,竟也染上了一絲端莊。
這時突然聽到樓下何媽媽高聲呼喚她:“蘇清,貴客登門,還不下來相迎?!?p> 蘇清有些詫異,自她摘了這花魁的名號后,很久沒有親自下樓迎客了,何媽媽說這會自降身份。不過她很快反應過來,能讓何媽媽當眾喚她的恩客,非富即貴,輕易得罪不來。
她不慌不忙地拿起玉簪,插入盤起的頭發(fā),轉頭叫小秋走快點,先下去應付。
“你先下樓,跟媽媽說我隨后就到?!?p> “是,小姐。”
蘇清對著銅鏡細細理了理鬢發(fā)和身上的裙子,這才提著裙擺緩緩往下走。
她抬眼望去,就見大堂里圍了一堆人,群魔亂舞。
何媽媽和小秋陪著笑臉,一群公子哥舉著酒杯,懷里抱著人,上手調笑,引來女人們嬌聲嗔怪,他們壞笑出聲,手上動作不停,端得是香艷糜爛。
她同這群公子哥打過交道,隨便哪一個都不是籍籍無名之輩。左邊那位是兵部侍郎的嫡子,右邊那位是禮部侍郎的獨子,還有前頭那位是當朝宰相的次子......無不是朝中五品以上大臣們的“不肖子孫”。
但是此時眾位公子哥中間卻圍著一個男人,還頗有眾星拱月之勢。他原本坐得端端正正,在自斟自飲,察覺到了蘇清打量的目光,立馬抬眼掃過來。
兩人目光,一上一下,不偏不倚,對在了一塊兒。
蘇清覺得迎面襲來一股血腥味,帶著戰(zhàn)場的冷意,還有獨屬于軍人的鐵血無情。
這種感覺只持續(xù)了一剎那時間,那男人很快挑起一邊的嘴角,舉杯朝著蘇清的方向一停,晃了晃手中的酒杯,一飲而盡。
蘇清乖覺地垂下眸,她很聰明,甚至有些時候,聰明得過了頭,她知道,這個男人就是新晉的權貴:忠勇侯陸渭然。
大堂里的公子哥們本來還在同身邊的人調笑,看到蘇清來了,忙不迭推開懷里的妓子,紛紛湊上來,想要一親芳澤。
蘇清沒錯過那些妓子被推開時憤恨的眼神,心里好笑。她一邊不著痕跡地躲開這些要揩油的手,一邊給何媽媽使了個眼色。
何媽媽忙上前來護著她:“各位公子稍安勿躁,蘇清姑娘有話要說。”
猴急的人群聽到這話,耐下心來聽她說話,蘇清在他們心里是值得給面子的那類。
“我等便聽蘇姑娘一回。”
“蘇姑娘請講?!?p> 蘇清輕輕一福身:“多謝各位公子。今日,有賴諸位公子到場,臨春樓蓬蓽生輝。然而,眾位公子點名要妾身一個伺候,奴家實在是吃不消。”
聽她說伺候不過來,諸位公子哥不怒,反倒猥瑣地笑了一片,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起來。
蘇清也不惱,本就為娼者,這種惡意,她早就習以為常。倒是先前嫉妒她的一些妓子,站在旁邊臉色有些不好看。
陸渭然則打定主意看好戲,他本人不喜這種聲色場所,覺得露骨,奈何最近正逢天子猜忌,不得已,出來自甘墮落。
就是家中老爹掄起棍棒打人時,風采不減當年,下手著實狠了些。
“所以,”蘇清稍稍提高音量,“奴家提議,由奴家出一上句,余下各公子對下句,誰的下句最妙,奴家今晚就伺候誰。各位公子看可不可行?”
眾人聽完,議論了幾句,也沒別的好辦法,況且對出下句就能獨占美嬌娘,豈不美哉?
他們便紛紛道:“請?zhí)K姑娘出題?!?p> 蘇清也不拿喬,沉思片刻緩緩道:“天天新人鴛鴦被?!?p> 眾人聽完題目相繼思索起來,都是高官子弟,哪怕不是才華橫溢,也是吃過豬肉的,不一會兒就有人出聲。
“日日婦人棉紡機?!?p> “不妥,雖能一一對上,卻是缺了那份意境?!?p> “這‘日日’和‘天天’撞了,其他也是強行對上,未達其意,不妥,不妥?!?p> 這對子一出就紛紛被眾人否決,那公子也知道這句子不佳,只是客氣的叫眾人再想過。
后面又有幾人陸續(xù)對出下句,可一說出來,眾人就搖頭。
公子哥們把句子在嘴里嚼了又嚼,也沒想出好對子,有的甚至開始踱步繞著大堂走起來。
要是被他們老爹知道,自家兒子也能靜下心來做學問,會不會倍感欣慰?
大堂漸漸安靜下來,這倒是秦樓楚館少見的氛圍,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什么高雅場所。
蘇清沒有出聲催促,她低眉斂目,站在一旁,有點小得意:果然是群酒囊飯袋。
她的想法剛放下,就聽到前方傳來了聲音:“陸某不才,斗膽對蘇姑娘的對子?!?p> 正是陸渭然。
她笑著看他,柔聲道:“不敢,請侯爺賜教?!?p> 陸渭然朗聲大笑,放下酒杯開口:“夜夜洞房花燭紅。蘇姑娘,陸某這一句如何?”
未等蘇清開口應答,大堂寂靜的氛圍如遇沸水,炸開了鍋。
“妙哉!妙哉!陸兄大才,我等甘拜下風。”
“我等就在此恭喜陸兄抱得美人歸了?!?p> 陸渭然沒有推辭,笑著將夸獎照單全收,朝眾人抱拳,客氣道:“諸位過譽了,陸某人拔得頭籌,全賴諸位相讓。”
蘇清見縫插針:“如此,奴家便請侯爺憐惜了?!?p> 陸渭然站起身,朝蘇清走來,眼睛直直地盯著她,卻不說話。
蘇清心里暗暗皺眉,摸不清他想做什么。
下一刻,她輕呼出聲。陸渭然一手摟住她的腰,再微微蹲下來,一手托住她的雙腿,將她抱了起來,朝樓上走。
蘇清瞪大眼睛,她何曾見過這架勢,等她回過味來,俏臉一紅,緩緩埋到男人懷里,不動了。
見狀,眾人一陣哄笑,這一次狎昵的意味淡了。畢竟,對出蘇清下句的是陸渭然,不是他們。
一眾公子哥為一秦樓女子出的對子愁眉苦臉半天,最后還沒成對。
這事若傳出去,他們的臉往哪擱?
哥幾位,哪位不是京城響當當?shù)娜宋铮?p> 所以啊,還是要顧忌臉面的。
木木的慕慕
蘇姑娘和侯爺?shù)膶ψ觼碜远饶铮唧w出處找不到了,其他的對句是我瞎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