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錢麗麗沒了
空氣陷入死一般的寂靜,陳順水大氣不敢出,他只能維持著跪拜的姿勢一動不敢動。
片刻后,陸渭然慢慢走到他面前站住,面無表情道:“陳大人,張爾琉的妹妹我已經差人去找了,希望你能從旁協(xié)助?!?p> 陳順水連連磕頭,“是是是,下官一定照做。”
“行了,起來吧?!?p> 陸渭然說完走到心上人旁邊,攬著她的腰轉身,不緊不慢地離開。
陳順水等人陸續(xù)起身,誠惶誠恐地恭送兩人。不料陸渭然腳步一頓,回頭對著陳大人咧嘴,挑起一邊的眉毛,“陳大人,你可要好好表現,不要令本侯失望?!?p> 陳順水艱難地咽了口水,“下官定當全力以赴,三日內,不,兩日內必定尋到那張爾琉的妹妹?!?p> 這事他若是辦不好,兩罪并罰,他頭上的烏紗帽,攀什么關系、送什么禮都保不住了。
“如此,本侯便靜候佳音了。”
“一定,一定。侯爺慢走。”
等確定陸渭然兩人真的走了,陳順水唰地沉下臉,回身狠狠踹向守在門外的兩個差役,一人一腳,“沒用的東西!怎么不提前進門知會我一聲?”
兩個差役毫無防備也不敢防備,紛紛跌倒在地,委屈地磕頭求饒,“老爺饒命,小的們是想著進來先行通傳的,誰料忠勇侯直接越過我們倆,我們也實在沒有辦法啊,老爺明鑒吶!”
陳順水自然知道陸渭然武功了得,自己的人肯定不是對手,他現在發(fā)怒,不過是有氣無處撒,隨便找個出氣筒罷了。
他袖袍一甩,心煩意亂地走來走去,“我在陸渭然面前夸下??冢瑑扇諆葘さ饺耍銈冇惺裁崔k法?”
人群靜默了一會兒,走出來位小眼睛的差役,說道:“大人,那陸渭然說了他的手下已經開始找了,還叫我們從旁協(xié)助,不如下的們現在就上街同他們匯合,兩方合作,未必不能兩日內尋到人,他手底下的可是長勝之師?!?p> 陸渭然雖被皇帝褫奪了虎符,但說到底是陸家下一任家主,陸氏一族素來忠良,對天家忠心耿耿,陛下也不敢做絕,還是給他留下些精兵良將。正是如今做侍衛(wèi)打扮,常隨陸渭然身邊的楊禮等人。
陳順水點頭,眼下沒別的辦法了,只能如此。
上京府里人人自危,陸侯爺的心情同樣不好,眉頭緊蹙,不知道在想什么。
蘇清挽著他的手,乖乖地不說話,兩人一路無言,直走到臨春樓門口。
現在是傍晚時分,整條長春街還在沉睡,等真正入夜,秦樓楚館才會開門做生意。兩個守在樓門口的仆役,見他倆來了,彎腰行禮。
陸渭然驀然回神,他輕拍蘇清的手,“抱歉,我想事情入了神,冷落蘇姑娘了。”
蘇清笑著搖頭,“國事在前,我豈敢拿兒女私情打擾侯爺?再說了,侯爺對我已經很好啦,總是在我最需要幫忙的時候,出手相助。”
陸渭然知道她是在說朱余余一事,隨即挑眉壞笑,“那蘇姑娘對爺有什么表示?”
蘇清臉立馬變紅,心臟“噗通”亂跳,見陸侯爺眼神不變,她便害羞地踮起腳尖,飛快親在陸渭然鼻尖,轉身跑進臨春樓內。
陸渭然摸了摸鼻子,傻笑了一會,邁步離開。
兩個仆役眼觀鼻鼻觀心,再偷偷對視一眼,嚯,陸侯爺這段位高啊。
蘇清一踏入樓內,就被翹首以盼的小秋拉住,飛快地帶上樓,后頭的劉器也是一副有話要說的樣子,蘇姑娘一頭霧水。
等三人進屋后,劉器把門關上,小丫頭湊到她耳邊神神秘秘道:“小姐,你知道嗎?虹月閣的老鴇死啦!”劉器在旁邊直點頭。
蘇清愣住,“死了?”
小秋:“是啊小姐,你們前腳剛走,后腳人虹月閣就出事了,他們家灑掃丫頭照例推門進去收拾屋子,結果發(fā)現錢麗麗吊死在梁上,登時就放聲尖叫,那聲音大得喲,不止咱們臨春樓,我猜整條街都聽到了?!?p> 蘇清壓下心底疑惑,“錢麗麗是自殺的?”
小秋搖頭,“這我就不知道了,發(fā)現錢麗麗沒了,柳淺淺做主報了官,官府的人立馬來了,到現在還沒結果呢。我看吶,八成是自殺的,她當時派人來砸場子的時候倒是威風得很,現在怕人報復,所幸上吊自殺,一了百了唄。”
蘇清沉默,沒有結果是正常的,畢竟陳大人忙著玩牌九賺錢,哪想管這些瑣碎小事。
“我覺得倒像是他殺,官府抬人的時候,我湊進去看了一眼,發(fā)現錢麗麗脖子上的有道極淺的勒痕,像是被人殺害后,偽裝成上吊自殺的樣子,放上去的?!币慌缘膭⑵魍蝗怀雎暋?p> 小秋立馬輕嘶了一聲,搓了搓手臂,覺得有點毛骨悚然。
蘇清蹙眉,表情凝重,她本來就懷疑錢麗麗雇人砸場子的動機,若說是為了花魁大比取勝,未免太過于不管不顧,臨春樓的客人身份大多尊貴,不是她小小一個虹月閣可以擔待得起的,但是要說不是,又找不到其他理由。
如今看來,想必是錢麗麗受了上面人的指示,覺得有恃無恐,才敢下手。而這個人必定身份尊貴,說到這里,整個上京城比臨春樓一等恩客還要尊貴的,除了這些紈绔子弟的老爹老娘,剩下的就是......
蘇清咬住嘴唇不敢再想,但是她控制不住地想起來先前的上元節(jié)的綁匪和月下刺殺的王大金,若這些事連起來,那么一直想要她性命的人恐怕是同一波人,她額角微微冒出冷汗,攥住腿上的衣裳。
她面色難看,嚇了小秋和劉器一跳,小丫頭趕緊出聲喚她。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不要嚇我?!?p> 蘇清這才猛然回魂,對上他倆擔憂的表情,她擠出笑臉,安慰道:“我沒事,只是突然想起了侯爺。”
一聽她說忠勇侯,小丫果然被轉移了話題,頭賊兮兮地湊過來,小聲問道:“小姐,今天你跟侯爺做了什么,快跟我說說?!?p> 旁邊的劉器紅了臉,撓撓頭,悄悄地開門出去了。于是,小丫頭更來勁了,抱住她胳膊,纏著她說要聽。
蘇姑娘被她鬧得頭疼,挑了些重點講了。
小秋聽完淚眼汪汪:“張爾琉他們兄妹倆好可憐哦,希望楊大人能快點找到人?!?p> “嗯,嗯。”蘇姑娘拿著壺給自己倒茶,捧著杯子喝茶,毫不用心地敷衍。
小丫頭嘟嘴,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拍腦門,“哎呀,看我這記性,差點把要緊事給忘記了!”
蘇清抬眼看她,“怎么了?”
小秋:“朱余余剛被余家人抬走了,可憐的哦,連個敲鑼打鼓的人都沒有。余家人就來了兩個轎夫和一個老管家,塞給媽媽一個大紅包,別的就沒啦,我偷偷打量朱余余的臉色,實在是太難看了,哈哈哈?!?p> 小丫頭說到最后,暢快地笑出聲,她可一直記得呢,這朱姑娘自從小姐奪了樓內頭牌,更甚至于小姐奪了花魁后之后,明里暗里聯合樓內的妓子排擠打壓她們主仆倆,還好小姐客源不愁,樓內的妓子又漸漸看清了何藍藍的維護之意,才沒讓朱余余得逞。
蘇清搖搖頭,伸手戳了戳她的臉,“你呀,不害臊,余家娶新婦,你該避嫌才是,怎么上趕著瞧呢?”
小丫頭吐吐舌頭,垂下頭認錯,“我知道啦,下次不敢了?!?p> 蘇姑娘笑著給她倒了杯茶,“行了,喝吧,潤潤嗓子,從剛才起小嘴就沒停過。”
小秋乖乖地伸手拿過杯子,神色糾結起來,欲言又止。
蘇姑娘看得稀奇,好笑道:“怎么了,你還要說什么?”小丫頭說話向來隨心所欲,這般猶疑的表情,還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
“那我可說了啊,說完小姐你不要怪我?!毙∏锉е璞劬ψ笥襾y看,聲音壓低,顯得有些小心翼翼。
“嗯,說吧,我不怪你?!碧K姑娘只好伸手摸她的頭,鼓勵道。
“我當時見朱余余臉色難看,忍不住上前挑釁了幾句?!毙⊙绢^說道這里乖覺地停下來,眼睛偷瞄她家小姐。
果然見她家小姐收起嘴角的笑,神情嚴肅,“然后呢?”
小秋吐吐舌頭繼續(xù)說道:“朱余余下一刻就氣得掀了紅蓋頭,盯著我還有一旁的媽媽,惡狠狠地說:若是我死了,我到了下頭定要化作厲鬼日日纏著你們,讓臨春樓沒有安生日子,若我沒死,命大活下來,臨春樓里的營生別想好過!總之,今日之仇,我記下了,你們一個一個的,都別想有好下場!”
蘇清抿緊嘴唇,沒有說話,小丫頭描繪完當時的情景就默默地低頭,只拿眼睛偷偷瞟她。
蘇姑娘看她畏畏縮縮的樣子,又好氣又好笑,嘆了口氣,“媽媽當時有說什么嗎?”
“嗯,媽媽只是笑著回了一句:人活著沒什么能耐,還指望著什么死后化身厲鬼?徒惹人笑話。就算你命大活了下來,如今執(zhí)掌余家的早不是余老大人了,你一個賤妾,又能翻出什么天來呢?”
蘇姑娘噗嗤樂了,媽媽果然是媽媽,當年名動上京城的何藍藍憑的不是才情,而是一張冷酷潑辣的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