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被圖命強叫醒的付昂在圖命強家中陪伴圖永易一整天了,他和張翱帶著圖永易到堤壩邊用網(wǎng)子網(wǎng)了一些大大小小的魚回來,三人可開心了。
付昂在家里看多了付母用煙火烘焙小魚仔,那味道,別提有多爽口了。
得知圖永易和圖命強在家每天都只吃一個青菜,付昂主動提議去網(wǎng)魚。捕到大半桶小魚仔后,付昂和張翱在他家草坪里用泥巴糊了個小灶。一張鐵絲網(wǎng)是張翱從自己家?guī)淼模瑑扇俗龅倪@些事,無非是想給圖命強和圖永易吃點好菜。
烘焙小魚仔,生火需要極高的技術(shù),不能用明火,火炕里還得冒煙。
為了做好這件事,付昂跟張翱沒少花心思,一整天就在圖命強家草坪里烘焙小魚仔。
夜晚六點半,天已漸漸暗下。
三人圍坐在烘焙小魚仔的火炕邊,鬢角汗流不止。張翱抬起手臂擦擦額頭說:“我們?nèi)齻€守了它一天了,熏好了嗎?”
付昂揭開鍋蓋嗅了一遍,再觀測著小魚仔的色澤說:“小魚仔是沒問題了,只是,命強哥還沒有回來啊!把永易留在家里我不放心?!?p> 圖永易無畏無懼的答道:“我一個人在家可以的,付昂哥哥,張翱哥哥,你們都快回家吧,不然你們的娘會要生氣揍你們了?!?p> 張翱吐槽著:“就是,付昂,你還是早點回去吧,不然,你媽媽肯定會罵你,指不定還會來罵永易妹妹呢!”
付昂低眉一想,他們的顧及不無道理,他的母親就是一個喜歡無端指責(zé)別人的人。擔(dān)心母親來找圖永易的麻煩,付昂起身準備回家了。
家門前小道一里之外,圖命強已經(jīng)趕回家了。
在他看不到自家房屋只看得到家的方向冒青煙的時候,圖命強忽然急張拘諸,極度不安。
家里是著火了嗎?難道妹妹……
他不敢接著往下想,心急如焚拔腿奔向家的方向。
書包掛在肩上一晃一晃的,圖命強邊跑邊拼命大喊著:“妹,妹……”
終于到達屋前草坪了,寒毛卓豎的他看到圖永易跟付昂,張翱三人完好無損的站在草坪上,他松了一口氣。
“哥哥,你回來了!”圖永易奔向他,見到圖命強回家來眉歡眼笑的。
圖命強看著火炕直冒青煙臉上黯然無神,但圖永易平安的站在自己面前,比什么都重要。
“你們在熏臘肉嗎?那么高的煙直上青天,我還以為家里著火了,嚇死我了。”
張翱笑容可掬,道:“哥,豬我們沒辦法給你弄一頭來,所以,想吃臘肉就別想了,不過,火焙魚也不錯,當?shù)艿軅兘o你和永易妹妹加餐了。”
“火焙魚?”這可是圖命強最愛的食物了,比肉還珍貴:“你們還有這手藝?我跟你們說,這比臘肉可好吃多了?!?p> “哥你喜歡就好?!备栋旱溃骸坝酪孜覀儙湍阏疹櫤昧?,你回來了,那我們就回家了。”
圖命強很想感激他倆,從包里掏了自己存留的兩個大饅頭遞給他們:“拿著,給你們吃?!?p> 付昂和張翱不忍奪取圖命強的口糧,拒絕道:“不用哥,留著給你跟永易妹妹吃吧?!?p> 圖命強向來恩怨分明,更不想欠兩個好友的,強迫的把饅頭栽到他們手中:“拿著,嫌棄?。俊?p> “不是,我們哪好意思拿命強哥你的食物呢?”
“沒什么不好意思的?!眻D命強春風(fēng)得意的拍著胸脯說:“哥今天找到活干了,等哥接了工錢,帶你們?nèi)ユ?zhèn)上吃粉?!?p> “哥你這么快就找到活干了?你真是太厲害了?!备栋后@喜交集,打從心底為圖命強感到開心。
圖命強抿嘴笑著,又開始夸夸自談了:“那可不,你們的哥我是什么人?我出去能找不到活干嘛!”
“命強哥,你在鎮(zhèn)上干什么呀?工錢多嗎?可以帶我們?nèi)??”張翱接二連三的問著。
“我在工地上做泥工,待遇還行,有十塊錢一天,高矮子說他那里還缺人手,你們?nèi)サ脑?,我明天可以跟老袁說一聲?!眻D命強又用質(zhì)疑的目光瞟望著他倆:“只是,你們倆還沒有我的年齡大,不知道他們會不會收你們呢!”
付昂抓著他的手腕哀求著:“哥,我求求你幫我們問下好不好,我不想上學(xué)了,上了幾年學(xué)大字不識幾個,浪費錢?!?p> 圖命強無奈的感慨著:“哎,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呀。你們有書讀不想讀,我他媽想讀書卻要干活掙錢,都是什么命啊這是?行了,你們走吧,我明天去工地了,會幫你們問的?!?p> 夜,孤燈伴我昏暗暗,對窗徒然長嘆。
干了一天活,圖命強早已疲倦。早早躺在床上歇息,卻無法安沉睡去。
油燈被窗口飄進的微風(fēng)吹得一閃一閃的,圖命強會忍不住看向?qū)γ婺敬采系膱D永易。
好羨慕年幼的妹妹,躺在床上就能睡著。
而自己,早已瞌睡卻不能入眠,發(fā)現(xiàn)自己需要考慮的事太多太多了。
有時候,他不甘心就這樣遠離校園了,他仍舊想回學(xué)校,仍舊想上大學(xué),仍舊有鴻鵠之志。
然而現(xiàn)實不容許他對校園和學(xué)業(yè)存有念想,選擇了校園和學(xué)業(yè),就得放棄妹妹。
圖永易是他無悔的選擇,也是他義無反顧,責(zé)無旁貸的堅守。
國家剛剛開始普及九年義務(wù)教育,他不去掙錢,圖永易根本沒辦法上學(xué),別說九年,活下去都成問題。
好想有一個辦法,圖永易可以好好的活著,可以去上學(xué),而自己也不需要放棄學(xué)業(yè)。
茫茫大地,又有誰能幫助自己呢?
男兒錚錚傲骨,怎能把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圖命強一再勸諫自己:這或許就是自己的命吧。
有時候,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她不知。
凌寒好美,好讓他惦念,好讓他心動。
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
不能上學(xué)了,凌寒也見不到了。此刻身體像漂浮的云,心像紛飛的柳絮,氣像一縷縷游絲??帐O乱唤z回憶留在心間,殷勤期盼的愛,不知最終會去向哪里?
日復(fù)一日,圖命強已經(jīng)開工四天了,他把付昂和張翱都帶進了工地干活。
他們?nèi)齻€新蛋進入泥潭里沒有任何福利可言,連工價都是最低的。
和工友們關(guān)系處的再好,也不會有人告訴他們?nèi)耍何覀兊墓r比你們高出一倍。
為了自己的飯碗,人人選擇了自保。
棄學(xué)的圖命強已經(jīng)一個星期沒去上學(xué)了,學(xué)校老師找到村上來了。
得知此事后,當天夜晚,白老書記帶著憤怒的心來到圖命強家。
剛進門,白老書記手中的木棍便抽向圖命強的屁股和大腿,圖命強無處藏身,只得圍著桌子椅子轉(zhuǎn)圈。
“老白,你干嘛呀?不分青紅皂白的,進門就打人?!?p> 白老書記快被氣昏頭了,指著他罵道:“你這混小子,一星期沒去學(xué)校了,你干什么去了?不高考了?不上大學(xué)了?”
“哦,弄半天你是為這事來打我的?”圖命強把凳子搬到白老書記屁股后,強行將他按壓坐了下來,認認真真的跟他解釋著:“我還有多少錢您又不是不知道,還上什么大學(xué)呀,家里早揭不開鍋了,我跟你說老白,我這陣子出去干活掙錢了,我得養(yǎng)活妹妹不是?”
白老書記的怒火瞬間平息了:“你有情有義,這不假。可是,你沒必要放棄學(xué)業(yè)啊,我還指望你上個大學(xué)回來接替我的位置,帶領(lǐng)我們大明村致富呢?!?p> “啊,您對我抱有這么大的期望呢?”圖命強心酸的笑著,像是嘲諷著自己可悲的命運:“老白,你說,我如果不放棄學(xué)業(yè),我怎么掙錢生活?”
“你可以干一天活,再上一天學(xué)啊。”
“想得是真美!”圖命強滑稽的凝視著他,指著自己的鼻子說:“我是誰?你以為我是老書記你呢?你以為我是高矮子那工頭想干活就干,不想干就能撤離了?”他坐在椅子上,抬起一只腿擱在椅子面上,坐沒坐相的說:“老白,你讓我活得真實一點好不好?你別管我讀不讀書了,回去吧,??!”
白老書記拍著桌子強辯道:“那你可以找別的事干,為什么非得在那里干呢?”
“工錢高??!有十塊錢一天呢!”
“十塊?”白老書記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對啊,嚇到你了吧?”
“對,差點沒把我嚇死?!卑桌蠒浘局亩溆?xùn)斥道:“你說你懂什么事?啊?我一個外行人都知道泥工工價至少是十八到二十塊一天,你只拿十塊,你說你是不是被人給盤了?”
圖命強匪夷所思目視著白老書記:“你說的是真的?”
“你個傻小子!”白老書記憤慨不已:“看吧,這就是沒文化沒見識的結(jié)果。十塊錢一天就把你給打發(fā)了,你還樂此不疲。你的收入跟你的付出不成正比你感覺不到嗎?十塊錢的工價做泥工誰做???也就你這傻小子,什么事都不問問大人的意見,吃虧的可是你自己?!?p> 瞬間,圖命強感受到自己內(nèi)心有一股挫敗感。
沒想到高矮子那么壞,也沒想到,那些工友竟然全然不告訴他泥工工價。
還覺得很對不起付昂和張翱,是他把他倆帶上工地的,結(jié)果因為自己的無知,讓他們跟著自己拿著與勞動成果不成正比的工資。
此刻,圖命強很氣憤。為了維護自己跟付昂,張翱的勞動權(quán)益,他一定要討回一個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