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命強干了十天活后,泥工班組發(fā)月工資了。
午間休息時,班組長老袁捧著三個信封走來,對正在歇息的圖命強和付昂,張翱說:“你們干活的工錢,給你們,有不對的去找高矮子?!?p> 老袁看過他們三個的工資,心里很清楚工頭高矮子扣下了他們的血汗錢。老袁不敢吭聲,但心里很介懷高矮子缺乏仁道的行為。
自己幫不到三個男孩,老袁心里愧疚不安,給了他們工錢后,默默的吸著煙走開了。
圖命強平淡的打開信封數(shù)了數(shù)自己的工錢,不多不少,恰好一百塊。
付昂和張翱各自領到了六十塊工錢正怡然自得著,說好的十塊一天工錢倒是一分不少,更是按時發(fā)放一天沒拖延。
聽白老書記說過泥工工價在十八到二十塊一天,而自己到手的工錢是按十塊一天算的,圖命強再怎么大度也會想找高矮子理論。
“付昂,張翱,把你們的工錢先交給我,我去找下高矮子,你們在這里等我?!?p> “去找他干嘛?”付昂收起張翱的工錢袋遞給他,邊問道。
“你們先別管,有活干了你們就干活?!?p> 付昂和張翱聽從他的安排,不再過問圖命強的決定。
手里握著剛發(fā)的工錢信封袋,圖命強面無表情來到了項目辦公室。
高矮子正搭著腿在辦公桌上一邊抽煙,一邊對著“大哥大”說話:“哎,我這也沒辦法呀,我這兒工價低,干活的人少,又接連下雨,沒辦法干活啊,拖進度不是正常的嘛!”
他看到圖命強走進自己辦公室,應付了幾句后匆忙將電話掛斷了。
“圖命強?你干嘛呀?不干活了?”
圖命強目光凌厲走到他的辦公桌前,把三個工錢信封袋甩在了桌上說:“工錢算錯了。”
高矮子瞬間暴怒,拿著“大哥大”指著他說:“你他媽的什么意思?你干十天活一百塊錢哪里錯了?付昂和張翱的你也拿來了跟我算賬是吧?你不想干就滾?!?p> 圖命強怒火中燒卻不顯露于表面,高矮子兇他,他也強壓著自己的怒火跟他講著道理。
“高工,我就想問問你,我們三個,是活比其他工友干得少了還是干得差了?為什么他們有二十塊一天我們三個只有十塊錢一天?”
“呵!”高矮子性情易爆,接著兇神惡煞回復道:“你他媽的有一手啊,老子當時招你進來的時候跟你談好的工價,給你結了工錢你又嫌少,你當時如果嫌少你可以選擇不干??!”
圖命強不服氣的與理據(jù)爭著:“我當時接受十塊的工價是因為我以為泥工的工價就是如此,但我不能接受同樣是干活,其他工友有二十,而我們只有十塊,這是對我們三個的欺壓。”
“欺壓?”高矮子氣憤到推了他一把:“老子犯得著欺壓你們三個?真是有病,老子忙得很,沒空跟你在這里啰嗦,工錢要就要,不要就滾蛋?!?p> 圖命強依舊平淡,問道:“這么說,就是沒得談了?”
“不然你還想談什么呢?”
“我要二十的工價,就算滾蛋你也得給我把工錢補起來?!眻D命強傾吐道:“高工,我不是在坐地起價,我只是要一種公平而已。我也不是威脅你,總之我這光腳的,不會怕穿鞋的。我和我兄弟三人的工錢誰都知道不合理,但就是沒人敢告訴我們,我知道是為什么,因為我們三個人頭的工錢都是算的二十塊,只是到我們自己手中就只有十塊了,高工,另外的這一半錢去哪里了,真是不好說呀?!?p> “你這話的意思是我分了你們三個工錢了?”
圖命強弱弱一笑:“我不是說了不好說嘛。”
高矮子露出霸凌似的笑容,威脅著他:“我告訴你,圖命強,咱們做建筑的都是單位正式的工人,只有正式的工人才有上崗就業(yè)的機會。你們仨,頂多算得上是臨時工,你們在這里干活,我壓根可以不認同你們的,我好心給你們結了工資,你還敢跟我討價還價?是我?guī)土四銈?,是我給了你們機會掙錢,竟然還不知道感恩戴德。”
圖命強是上過高中的人,弄不懂泥工工價狀況,卻懂得改革開放后的某些政策。
高矮子越是與他辯論,他越是得理不饒人。
“對,我們都不是什么單位的正式工人,但我知道,現(xiàn)在是改革開放的年代,九年義務教育已經普及,高考已經成了教育的發(fā)展趨勢,同樣,國家發(fā)展經濟,城市建設規(guī)模膨脹,早已不是正式單位這點工人專利搞建筑的年代,我們村有一些民工都在市里和鎮(zhèn)上參與城鎮(zhèn)發(fā)展建設了。高工你說我們不是正式工人還用了我們幾個,你的目的難道是不為了可以多報工人工錢上去,然后裝進自己口袋嗎?我不管你認不認可我們三個,總之,施工方每天多少人吃飯都有記錄,你不給我們把錢補齊了,等上頭有人來查的時候,我就檢舉你,說你苛扣民工工錢?!?p> 他語氣堅決,目光更直擊人心,高矮子無形中感覺到一種威懾力。他的兇惡沒能把圖命強唬住,反而是自己被圖命強不動聲色的狠給鎮(zhèn)壓了。
高矮子讀的書,懂得的國家政策不如圖命強多,圖命強根據(jù)自己所學隨意說道一番還真將高矮子給唬住了。
“算你狠!”高矮子擱下“大哥大”,從自己的包里數(shù)了兩百多塊錢出來甩在辦公桌上:“補給你,拿著錢帶著你的人立馬給我滾出工地?!?p> 圖命強趕忙收拾著桌上的一堆紙幣,拿在手上還數(shù)了一遍,氣得高矮子頭頂冒煙,又吼道:“怎么還不滾?趕緊滾?!?p> 錢被圖命強穩(wěn)穩(wěn)妥妥的收進了口袋,錢到手了,他的態(tài)度立馬轉變了。面對剛剛紅了眼的高矮子,圖命強又變得嬉皮笑臉的了。
“高工,我跟我兄弟三人干活還算穩(wěn)妥,也比較勤快是不?既然工錢的事解決了,那咱們就都不要生氣了,你剛剛在電話里不是說人手不夠嘛,泥工的事,我們都學出師了,你何必把我們三個趕走呢?只要您給我們同樣的待遇,我保證為您的宏圖偉業(yè)保駕護航,赴湯蹈火,在所不辭?!?p> 高矮子忽然發(fā)覺眼前這男孩臉皮還挺厚的,剛跟自己吵了架,威脅了自己,現(xiàn)在竟然又跟自己套近乎,實在不敢相信這人怎么能做到這么不記仇。
“我說你這孫子心怎么那么大呢?剛剛你才威脅了我就忘記了?要人干活我到處可以抓一大把,我為什么要給你們機會呢?”
圖命強若無其事的笑了笑,隨即拍起了馬屁:“哪能呀?我是敢威脅高工您的人嗎?我一打赤腳的有這個能耐嗎?您跟我妥協(xié)還不是因為見我可憐,還不是因為您心善,又大人大量嘛。高工,我那真不是威脅您,我只是想多拿點錢給我妹妹多買點肉吃而已,我這沒父沒母的,還得勞您多發(fā)善心待我呢,再說了,您再去外頭找人干活都是三四十歲的中年人了,他們能有我們年輕小伙干活利索嘛?再找人您還得再花時間教他們呢,對不?不生氣了啊,就按其他工友相同的工價,繼續(xù)用我們,我保證不調皮,保證把您的事業(yè)當成自己的事業(yè)拼了命的去干?!?p> 這頂高帽壓在高矮子頭上,使得他不得不再次妥協(xié)。
“你這孫子倒真是能屈能伸啊,一會說我不好,一會又跟我說好話,你這臉皮厚的天下無敵了,不過我喜歡?!备甙又彼恼f道:“那好,我就再給你一次機會,如果你不按照你自己承諾的話幫我把事情做好,哪怕你光著腳,我也會把你的腳趾給你剁了?!?p> “高老板您盡管放心,我說的要是做不到,腳趾我自己剁下送給你。我努力為你干活,干得好那是本分,干得讓你刮目相看才是我的本事,畢竟我也想在您手上討一份長期飯票啊?!?p> 就這樣,圖命強憑借著能屈能伸的脾性和一張巧言善辯的利嘴從高矮子手中拿回了本該屬于自己的工錢,還讓高矮子留下他和付昂,張翱繼續(xù)在工地上干活。
圖命強揣著錢高高興興的來到紅磚堆積地找付昂和張翱了,當他得意的再次分給他們每人六十塊錢的時候,付昂和張翱回驚作喜不知該說什么。
“命強哥,你給我們錢,是幾個意思?”付昂問。
圖命強大言不慚的說道:“高矮子欠我們的,我給要回來了?!?p> 付昂和張翱始終不懂他在說些什么,目光里滿是疑惑。
圖命強繼續(xù)解釋道:“哎,說白了,就是高矮子把工價壓低了,誆我們給他干活,我是早就知道工價的底線了,我故意等到發(fā)錢的時候跟他理論。小樣,想利用我們的勞動把錢收入自己口袋,當我傻嗎?”
“厲害呀,我的哥!”付昂又問道:“那你怎么敢跟高矮子理論呢?你不怕他不認賬,再把我們趕出工地不給我們活干嗎?”
圖命強拍拍付昂的肩說:“所以,沒事多讀點書,多了解了解國家政策。說來說去,還是我們的黨作風優(yōu)秀啊,我算準高矮子是想在下面多藏點我們這樣的人,然后從上面單位多撈點錢下來,他自己做了虧心事,哪有膽子跟我死磕?他更沒必要為了這一兩百塊錢把自己的飯碗給丟了呀?!?p> 付昂和張翱用崇拜的目光凝視著他,張翱一臉迷醉的說:“哥,你太厲害了,簡直就是我的領導啊,不對,是我的偶像,你在我心里比張國榮和鄭少秋還帥?!?p> “我就一農民,沒他們帥?!眻D命強順帶著教育著他倆:“不過我得提醒你們,以后在外頭干活,不管遇到什么事,千萬不要莽撞,要把事情所有的利弊都衡量清楚了再決定該怎么做,懂了嗎?”
“懂了,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