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彎下高挑的身子，金色菊花構(gòu)成的海軍勛章以及旗艦勛章在豐滿的胸前碰撞發(fā)出清脆的交互聲。
“松島？是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嗎？”筑紫推門而入，看著打理整齊的松島露出疑惑的表情。
是的，正在認真打理著自己著裝的少女就是來自升陽帝國的旗艦——松島。
將武士刀別在腰際，松島依然一絲不茍的確認著自己的裝扮，不過臉上卻掛著一絲神秘的微笑：“是筑紫醬吶，并沒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啦！不過——”
“真是的，松島。不要賣關(guān)子嘛！”筑紫湊了上來，說起來身著正裝的松島確實給人一種淡淡的威嚴：“松島穿起來意外的帥氣呢。明明戰(zhàn)斗的時候還不覺得?！?p> 筑紫撇了撇嘴，明明才剛剛加入聯(lián)合艦隊不久。初來乍到的冒失少女已經(jīng)變成了亞洲第一艦隊的旗艦了。
“戰(zhàn)斗不需要無聊的裝飾”松島撩起筑紫的一小節(jié)長發(fā)，“因為硝煙與炮火會把這些輕松吞噬。”
“松島……”筑紫臉上掛著微微測紅暈：“對、對了。我是來匯報我們的……”
“不需要哦!！”
將帽子扣在頭上，松島自顧自地走到門前，背對著筑紫：“我要去見一見我們的那位客人了。筑紫——”
“在！”慌亂之間，本來打算匯報的文件掉了一地。
松島歪過腦袋，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筑紫醬身上的味道很好聞哦！”
“什么嘛——松島！”
………………
刺啦啦啦——
陰暗的地牢大門被緩緩拉開，生銹滑輪和地面的摩擦發(fā)出的聲音讓松島皺了皺眉頭。只是她很快讓自己的面部表情顯得從容平和。
叮鈴鈴?。。?p> 地牢中同樣發(fā)出了金屬撞擊的聲響，像是在回應(yīng)著開門的響聲。不過松島很清楚，那是試圖掙脫鎖鏈的聲音。
“是誰？”聲音雖然有些稚嫩，不過饑餓與疲憊并沒有削弱聲音主人堅定的意志。
“是我哦！還記得嗎？松島，之后、就是同伴啦！”狹窄的旋梯并不漫長，即使隔著轉(zhuǎn)土也能聽到地牢內(nèi)人的響動。不知道是出于設(shè)計者的惡趣味還是為了更好地監(jiān)視囚犯。
“松島？”地牢內(nèi)發(fā)出了疑問的聲音，隨后應(yīng)該意識到了這個名字代表著的東西，聲音的主人又一次重復(fù)了這個名字：“松島！”
這一次，可是帶著刻骨的仇恨和憤怒。
噠噠——
長筒靴邁過最后一階樓梯，被囚禁在地牢中之人的身份也是呼之欲出。
“不要這樣子嘛？至少我?guī)砹耸澄锖退彼蓫u隨手點亮了掛在墻壁上的油燈。原本在黑暗中的女孩已經(jīng)來不及躲藏。
微弱的火光映照出那雙不甘和憤怒的褐色眼瞳，還有因為饑餓與傷病慘白的皮膚。
“滾開！”
福龍?zhí)桇~雷艇，來自德國Schichau的女孩。
“吶吶！福龍醬已經(jīng)很努力了，在完成了軍人的使命后，是不是也該為自己考慮了呢？”松島似乎并不在意地牢內(nèi)骯臟的地磚，依然以優(yōu)雅的跪坐姿勢坐在了福龍面前。
“我怎么可以投降呢……”福龍低著腦袋，想避開松島勾人的目光。松島帶來的食物也散發(fā)著令人垂涎的香味。
嗯哼——
松島的嘴角帶著同情的笑容，食指抵在福龍的下巴上，并沒有費多少力氣就把她抬了起來：“真是勇氣可嘉呢，就像你們的提督小姐，輸?shù)哪敲磻K了還不可能老老實實的認輸，不過……”松島的櫻唇自然地湊到了福龍的臉頰上：“你是特別的哦！真期待你穿上和服的樣子?！?p> 比起鎮(zhèn)遠、定遠。福龍魚雷艇的設(shè)定注定了她在北洋之中的地位，面前這個滿臉稚氣的小女孩沒道理會拒絕自己。
“唔姆！下面的人也真是的，一定餓壞了吧！”嗔怒地抱怨其下屬的壞毛病，松島從食盒中夾出一塊壽司來，“填飽肚子才會有好心情呢?！?p> 福龍緩緩抬起右手，想去接過壽司，松島見機也拋出了第一個問題：“你覺得被困在威海衛(wèi)的你們還有士氣可言嗎？”
隨著右手的活動，鐐銬發(fā)出的聲響一下子把福龍的思緒拉了回來，瘦小的身體雖然努力想坐的端正一點，不過卻架不住拉傷帶來的疼痛，讓她的活動顯得很滑稽。
“能、能終日戰(zhàn)斗！”福龍額頭上的汗水被松島很清楚的發(fā)現(xiàn)了，所謂欣賞敵人的歡愉正是在此吧。
松島的目光掃過福龍臉龐，她的精神正在慢慢地退卻，看來言語上的抵抗也不會持續(xù)多久了：“小孩子不應(yīng)該說謊的哦！壽司里面也沒有下毒，我們可是有著人道主義精神的，以后在一起每天都能吃到哦！”
為了讓其放心，松島很自然地將壽司丟進嘴里，臉上露出幸福的表情：“很美味的！筑紫的手藝還是那么棒呢。說起來，你們的那位旗艦小姐有死而后已的決心嗎？”
鐺鐺鐺鐺——
鎖鏈隨之響動，福龍支起身子退到墻角，緩緩閉上眼睛。石墻的冰冷可以讓她有些潰散的意識重新凝聚起來。
說起來，她的任務(wù)是突圍報信。既然失敗了，自己和大家的一切。升陽艦隊都可以從那封書信里得知了。
自己的掙扎，還有意義嗎？
松島依然是帶著大和撫子恬淡的微笑，讓人根本無法將她和大破曾經(jīng)亞洲第一艦隊的三景艦聯(lián)想到一起。
讓福龍自己在思考中摧毀自己的心理防線是最好不過的了。就連松島自己也想不出福龍還有什么頑抗的理由。
“大家——”
福龍的聲音如釋重負，松島美麗的眼眸綻放出欣喜，自己要得到答案了。
緩緩睜開眼睛，福龍眼睛中的光芒已經(jīng)消散，有的只是如水的平靜，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嘲弄的笑容。
不太對勁！
松島感覺到了不太一樣的東西。
“大家如果不是打算戰(zhàn)斗到沉入深海，豈不早就逃跑了嗎？”竭盡全力，福龍將身前的食盒踢翻，右手攥成的拳頭揮向松島。
喂——
冰冷的目光定格在福龍身上，一個囚徒的突然襲擊自然對這位馳騁海上的武士造成什么困擾。當鎖鏈有所響動的時候，松島的右手已經(jīng)牢牢地抓住了福龍的手腕。
“有點不識好歹了哦！小家伙?！彼蓫u的語氣又軟了下來，統(tǒng)帥寬容下屬的胡鬧是應(yīng)該的：“福龍，你應(yīng)該知道在思想鋼印面前你的這些小動作沒有任何意義，到時候會是一個全新的你哦！”
“所以，請盡快吧！”沒有恐懼，即使徒勞的反擊不會有任何效果，女孩臉上也是帶著滿足的笑容。
原本以為松島會在暴怒之后摔門離開，想不到她也以同樣的笑容注視著自己。這是福龍沒有想到的。
“清國和升陽本來可以和平相處的不是嗎？我們都受過苦痛，是英米的那些鬼畜帶來的。清國也是、升陽也是?！彼蓫u決定換一個角度去完成自己的攻略游戲；“劣質(zhì)的燃煤、年久失修的基地舾裝，你效忠的主人，拿著你們的經(jīng)費裝點她的宮殿和林園。”
松島有些激動地抓住福龍的肩膀晃了晃；“我們甚至可以幫你推翻掉她，建立一個新的國家。同盟的升陽與清國……”
真是美好的藍圖呢，只是福龍已經(jīng)沒有耐心看這幅根本不存在的藍圖了。
“這有什么意思呢？”對上松島的眼睛，“放棄了自己國家的艦?zāi)镉惺裁匆饬x嗎？你們那里有豐富的食物和經(jīng)費，可是你們那里……沒有家啊”
福龍知道這樣的爭論不會讓松島感覺到什么，只有讓這個高傲的升陽旗艦感覺到屈辱和憤怒，自己才能好好享受安靜的回憶。
“福龍！”雖然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忽然會陷入被質(zhì)問的不利位置，即使無法勸降，松島還是要完成最基本的審訊任務(wù)：“如果、如果我釋放你，你還會同升陽作戰(zhàn)嗎？”
自己怎么會有些手足無措——
松島的失態(tài)連她自己都能感覺到，腦袋輕點，“這是最后一個問題了，你可以想一想?！?p> …………
沉默在地牢中駐足了十分鐘，卻讓松島感覺到漫長的等待，漫長到失去耐心。
“福龍、你是在拖延我的時間嗎？”臉上的表情已經(jīng)有了些許憤怒，拖延和戲弄是不被在艦隊里面允許的。尤其是面對身為旗艦的自己。
嗯哼哼哼~
“所以說，你們也聰明不到哪里去呀！”惡作劇的成功令女孩開懷大笑，福龍的每一段笑聲都讓松島感覺到奇恥大辱。
誰也無法得知福龍在想些什么。松島只是發(fā)現(xiàn)，福龍瘦小的身子竟然慢慢地膨脹起來，像是一面重新鼓滿的風帆。
叮鈴——
鎖鏈再次顫動，福龍還是給出了她的答案。
“很抱歉，如果你們釋放我，我將戰(zhàn)斗到深海?！?p> 這個答案并不讓人意外不是嗎？
“松島！收起你的偽裝吧。你、你的艦隊，不是只有你們這些滿腦子武士道的家伙懂得忠誠！你們的勝利也不會永遠延續(xù)——”
嘭！
“咳咳?！弊旖菨B出了殷紅的鮮血，松島突然間的踢擊讓本就負傷的福龍感覺到了死亡的威脅。不過……這也是她想要的啊。
松島已經(jīng)不在乎自己的失態(tài)了，她也不太喜歡這種偽裝，就像要在大家面前偽裝成成熟果斷的指揮官一樣。
“你們的鐵甲艦、巡洋艦都已經(jīng)被擊敗了！”劇烈的憤怒扭曲著美麗的面龐，武士道揮出輕松的斬斷了束縛在福龍身上的鐵鏈。
“小家伙，認清楚你的身份?！蓖惭ズ敛涣羟榈牟仍诟｝埖亩亲由?，像是一枚釘子將她釘在了墻上：“吶吶！再說幾句吧！”
“北、北洋……必勝！”每一個字都是從嗓子中生生地擠出來，那種令人不爽的眼神一下子讓松島想起了那次海戰(zhàn)中就在自己眼前發(fā)生的決死撞擊。
即使是平常，松島也比福龍高出許多來。即使不依靠什么外力。制服住福龍也是很簡單的事情。
收回右腿，看著直接從墻上滑倒在地上的福龍。松島還是有些不甘：“那請繼續(xù)吧，首先先要坐起來吧?！彼蓫u毫不在意的踩住松島的左肩，說話時不忘加重腳上的力道，可她依然感到這個女孩不顧骨折的危險，倔強地想直起腰來。
松島自然不肯示弱，她和福龍僵持著。不過這場較量并沒有持續(xù)多久，在一聲脆響中結(jié)束福龍瘦弱的左臂耷拉下來……
松島一下子呆住了，她沒有想到這個清國艦隊中可有可無的小家伙竟然如此倔強，寧可骨折也不愿意匍匐在地。她在一剎那被嚇得收回了腳，連著退后兩步。
“你、你不要這個樣子啊——”這一刻，松島才感覺到他們的國運之戰(zhàn)勝利的多么僥幸，自己的對手擁有著不如于自己的意志以及戰(zhàn)斗力。
咳咳！
地上的血漬逐漸匯成一小條河流，在地磚之間的縫隙流淌。
福龍自顧自地坐了起來，這個動作已經(jīng)耗盡了她一切的力氣了：“松島，請回吧?！?p> “我才、我才不需要你給我下命令。”自己明明有控制力度的，松島現(xiàn)在的腦子一片混亂：“我會去找損管的！真是……真是太任性了！”
福龍淡淡地看著匆忙離開的勝利者，從一開始她就看出了松島的本性。看似高傲的聯(lián)合艦隊旗艦說白了也還只是個入役不久的艦?zāi)?，即便偽裝的多么果決成熟。
只不過……
自己的勝利也就到這里了。
“北洋，必勝！大清……必勝!”福龍忍受著全身的巨大苦痛，重復(fù)著她們喊了許久的呼號，目光中帶著的凄楚，化作點點晶瑩的眼淚，這一切——來自數(shù)十年洋務(wù)成果之花的凋敝。
再也——不會有北洋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