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眠院
這是長安城里鮮有的僻靜的院落,遠離熙熙攘攘的集市,也闊別鐘鳴鼎食的官宦之家。身處其中,能讓他的滿心躁動得到片刻安寧。
蘇珩頭戴著方巾,身著墨色的交領道袍,領口綴著白色的梨花紋樣,腳踩一雙方頭鞋,真真是書生氣十足的裝扮,只除卻有一道橫疤便顯得兇神惡煞的臉和周身的煞氣。
他認真的凝視著手里的一塊龍佩,有著厚厚的繭的大拇指細細摩挲,越覺得這玉細如凝脂,和她的小手一般。
想著昨晚的那一場意外也是一場謀算。
意外他這么快就在寶齋樓與她重逢,長大后的小姑娘還是那么的古靈精怪,黑不溜秋的臉但有一雙膚白如雪的小手,想著就有趣。
謀算她回宮的時間,暗訪定國公府的時候故意讓人劃了一刀,謀算她會救他。
“爺,該上藥了?!?p> 符英端著藥酒站在一旁許久了,硬是瞧著他家爺盯著塊玉佩發(fā)了快小半個時辰的呆,嘴角還很僵硬的往上牽了牽。
老天爺哎,這莫不是老房子也要著火了。
蘇珩珍之重之的將玉佩收好放進了一旁的小盒子里,還上了把精致的小鎖,冷淡的發(fā)了聲:“嗯?!?p> 符英看在眼里,“……”。他家爺為了塊破玉佩還把防得跟賊一樣,說好的兄弟情深呢,心涼了,涼得透透的。
“爺,那塊玉佩……”
原諒他,他還是忍不住的好奇。
蘇珩搶過了藥酒和棉布,一邊蘸著一邊用勁兒的往傷口處抹,聽著符英說的,頭也沒抬的敷衍道:“什么玉佩?你看花眼了?!?p> “……可是……”
“嗯?”蘇珩抬起頭瞧了人一眼。
符英表示他很想反駁他看見了,而且他的眼睛雪亮得很,能從城墻上瞄準射中對方敵人的腦門,但是他不敢反駁自家爺?shù)脑?,不然他的腦門就要被他家爺射中了。
他低著腦袋,憋悶著說:“是,屬下花眼了,屬下什么都沒看見?!?p> 蘇珩點點頭,再不吭聲。
他以很快的速度上了藥,那傷口連肉都外翻了出來,再配上紅彤彤的藥酒,瞧著鮮血淋漓,也不覺得疼痛,拿著布條圍上幾圈便了事。
將藥酒遞給符英,便開口吩咐道:“傳信給洛長寧,讓他給我好好看著那幾十箱東西,少一箱,讓他百倍還之。”
“爺,那箱子里裝的都是啥?還要叫長寧將軍看著?”符英早就想問了,從漠北一路過來,還沒跟洛長寧分開時便是爺親自看著那幾十箱東西,每日都要親自盤點,可沒人知道那是啥。
蘇珩隨口答道:“哦,爺?shù)钠付Y?!?p> “聘禮!”符英驚恐得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他的天爺哎!這……真是老房子著火了!
漠北誰人不知這大元帥不喜女色,不論是柔情似水的江南女子,還是性情潑辣的嫵媚女子,他家爺連眼神都不肯給一個的。
這難不成還真要娶一個長安城里世家大族的千金小姐回去?
“嗯?!碧K珩想起那幾十箱里都是實誠的金銀珠寶,個個都是金光閃閃的,印象中的小姑娘應是最喜這些的。
符英耐不住性子又好奇道:“那,爺看上的是哪家的小姐?”
“身份最高貴的?!?p> 蘇珩今日心情不錯,也多答了幾句。
符英暗自心驚,他家爺原來還是不近女色,只為了人家世家女的身份好早點兒融入長安城,這也是難為爺這樣有血性的漢子了。
心里正樂呵呵的算洛長寧還有多久到長安的蘇珩,還在盤算著還有多久能娶小姑娘,也沒有心思去猜他的下屬腦袋里在想些什么七的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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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太極宮的酈嫵自是不知有人一心要娶自己,還為自己準備好了聘禮。
她滿腹憂愁的接了一道來自長生殿的懿旨。
那尖著嗓子的老太監(jiān)念道:“奉天承運,太后懿旨:哀家壽誕將至,心念七公主酈嫵嫻靜淑德,孝悌有禮,特此赦免其圈禁之刑,望七公主繼續(xù)修行孝道,以抄金剛經(jīng)一百卷賀哀家生辰,欽此?!?p> “孫女領旨謝恩?!?p> 酈嫵擰眉,穿著月白色的長衫,作出一副弱柳扶風的姿態(tài),顫顫巍巍的磕了個頭。
老太監(jiān)掃了一圈這灰撲撲的屋子,捂著鼻子,嫌棄的離得遠了些。
見沒人打賞,便冷笑一聲離去。
“公主,那公公等那么久等什么呢?難道還等著奴婢上茶伺候?”
綠盈也嫌棄的翻了個大白眼。
“呵,他是等著我出銀票給他孝敬?!贬B嫵也揮了揮空氣里的浮塵,咳了幾聲,“綠盈,趕緊把那個香灰都扔出去?!?p> 今日也是湊巧了,昨兒才讓綠盈收拾收拾屋子,盡量弄成原樣,也不用太樸素,畢竟是以前就是富麗堂皇的,這燃的煙灰純粹是綠盈為了掩住她幾壇子開了封還沒喝的桃花醉的滿室醇香,免得她嘴饞偷喝。
誰知那老婆子就選了今日宣旨,也是夠急的。
大約是想急不可耐的找她的麻煩唄。
綠盈抱著香灰壇子丟了出去,嘴里還吧嗒吧嗒說:“那個老太監(jiān)是多大的臉面,還要公主給他孝敬!奴婢沒給他拳頭就算好的了!”
“都怪那個勞什子太后,要不是這老妖婆亂搞,奴婢的銀袋子還能再滿些呢?!?p> “公主,要不然咱們今晚趁著月黑風高,逃出宮去吧?!?p> 說完,還眨了眨亮晶晶的眼睛。
酈嫵真是覺得沒眼看了,這丫頭的狗狗眼真是和她三表兄一模一樣,機靈又胡鬧得很,她這不管不顧出去了,沈家也不能不管不顧的離開長安吧。
“還沒到時候?!彼f了句。
“那什么時候才是時候?。窟@窮酸日子奴婢一天都不想過了?!?p> 酈嫵想起昨日還信誓旦旦不要銀子的小丫頭,噗嗤笑道:“這日子你還沒過完一天呢,再說誰讓你窮酸了?”
她挑挑眉,杏眼兒含著波波春水,將人看得羞澀不已,綠盈被看得臉紅,別別扭扭的說:“奴婢是說跟著公主不要銀子也行。”
然后又鼓著腮幫子說:“可是奴婢也不想公主過這種窮酸日子嘛?!?p> 酈嫵瞧瞧自己這一身織錦的長衫,月白色是素了點兒,布料也沒之前的昂貴,但在宮里也算上佳,怎么就窮酸了?
況且她的寶齋樓和紅妝閣每個月賺錢如流水的進賬。
她要是窮酸,這宮里就沒幾個富裕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