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春光好時節(jié)
自打那天見了薛定柔，方苔懷疑自己被人種植了一種病毒，這病毒的名字就叫“哪哪都是薛定柔”......
薛定柔給村長家做了一首詩，祝賀新人。
薛定柔去小學堂里，代講了一節(jié)課。
薛定柔幫鄰居王叔修好了耕機。
薛定柔幫誰誰找到了貓。
薛定柔又讀了十本書。
薛定柔換了件新衣。
薛定柔又……
方苔都要聽吐了，怎么到哪都是薛定柔的消息，這書呆子一天天不在家讀書，凈在外頭招搖嗎？
方苔走在路上，偶爾踢踢路邊的小石子，夕陽西下，將她的影子拉成長長一道，蔡蝶衣讓她去糧油店打一壺菜油回家。
行到街角，糧油店的招牌被夕陽映照出了一道金邊。一個白色瘦長身影，從店里邁步而出，籠罩在這金色的光宇之中。陽光灑在他肩上，在那白衣之上，翩躚成蝶。金色的光蝶在飛舞，轉瞬消逝，綻放出璀璨溫潤的光……
世界溫柔如此，方苔不由得，連呼吸都慢了。合上眼睛，腦海里冒出一句網文常用語……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薛定柔也瞧見了她，他雙眼本是目視前方的，走了幾步，眼神下斂，一路瞧著地，與她擦肩而過。
自打那天買油回來，方苔一連幾日都在家琢磨，要怎么穿越回去。她怕她不努力想想辦法，就再也回不去了。方苔絞盡腦汁，回憶起自己穿越過來的種種情形。
穿越之前，她在自己的房間睡午覺，醒來躺在溪邊的一塊大石之上，按現(xiàn)場痕跡看，這個身體似乎是不小心摔倒了暈過去的。
按她嫂嫂的話，她離開了僅一日。這樣，她在那躺的時間算來應該不久。她從24歲穿越到22歲，是靈魂交換，還是穿越時空回到了上輩子？如果是回到上輩子，她應該還有作為這個身體的記憶在，所以這個排除，就剩下靈魂交換了……
方苔越想越害怕，她過來快半個月了，不知道這個“方苔”，有沒有成功穿越到她現(xiàn)代的身體上，“她”在現(xiàn)代有沒有闖禍，有沒有變成植物人，還是身體干脆已經……
身體不由的發(fā)抖，她能怎么穿越回去？是被雷劈，被水淹，還是要跟命定之人接個吻什么的……總之如果存在穿越回去的可能，一定要符合什么條件，這個條件會是什么？
方苔抓耳撓腮，一會兒埋頭深思，一會兒拿筆墨在紙上涂畫著什么。寫著寫著，又抓起紙張，暴躁得揉成一團，扔到墻角。過了一會兒，又從墻角撿回紙團，重新展開，鋪在桌子上，反反復復的。最后她也折騰累了，坐在桌前愣愣地發(fā)呆……
上鎖的房門，突然砰砰做響。
“方苔，你抽什么風！三天沒去馬廄了，等著你哥和我養(yǎng)你呢！多大的人了！天天吃家里的糧，你不嫁人倒是多掙點錢?。 辈痰旅α艘惶?，出來看她房門還鎖著，就來氣。
方苔看著那簌簌發(fā)抖的門板，震落出不少粉塵，彌漫在空氣中，被夕陽點亮……琥珀色的瞳孔微微放大，金色的顆粒還在空中游離。她想，身體雖然不是她的，但她是不是可以選擇怎么活著……
房門猛得打開，蔡蝶衣拍門的手險些打在方苔透亮的臉上。
“對！我要掙錢！”方苔一副想明白什么事的樣子，興奮不已，“先掙錢就對了?！?p> 蔡蝶衣愕然，這方苔莫不是真得了什么病，閉門幾天，現(xiàn)在又是中了什么魔怔。
方苔分析了自己賺錢的可能性，靠科技發(fā)明太出挑，什么事情比較容易來錢，又不會讓人抓住把柄。想來想去，她想到兩個主意，賣菜譜配方和畫畫。
聽說高雙林的大哥高有木，是省府有名的廚子，按現(xiàn)代話理解就是省城最好的酒樓的主廚。一年收入頗豐，是村里的名人，這幾日馬上清明節(jié)了，難得回家。
對方苔而言，這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她先透了個風聲給高雙林，說自己有一不傳的飲品配方，想尋個買家，售價十五兩銀子。果然沒多久，老有木就讓他弟來請她的。
“你覺得這配方當真值十五兩銀子？”高有木問她。
方苔笑著點頭，高家大哥比她想象的還要年輕，“值不值，你一試便知?！?p> 見這年輕姑娘笑意盈盈，且自信滿滿，高有木也爽快道，“我買了?！敝苯訌腻X袋里掏出十五兩銀錢，放在桌上。
高有木心中也有想法，他一是買這配方，二是他知道二弟中意這姑娘，當做個順水人情也不虧。
方苔從衣袖子里拿出一方疊好的紙張，“多謝高大哥！”就收下銀錢準備告辭了。
臨走的時候，高雙林還包了兩個白嫩嫩的糯米團子給她，“剛做好的，路上當點心吧?；厝バ⌒狞c?！?p> 方苔一愣，頓了一拍才收下，道：“好的。謝謝?！?p> 她覺得有些溫暖，又怕眼前這個男子真的喜歡上她。
白團子很好吃，是蓮蓉餡的，只是吃完有點膩，為什么不做成青團呢？記憶中回想起每年清明節(jié)，外婆做的青團，那種入口有種淡淡的青草味的記憶，甜而不膩。
回到家，小亭子正好在院里踢毽子，方苔把手中一個白團子分她，隨口問道，“小亭子，你有沒有吃過青團子？就綠色的那種?！?p> “青團子？為什么要把團子做成綠色，想想都難吃。”小亭子吃著團子，含糊不清地說道。
“沒什么，你吃吧?！?p> 果然一個團子滿足不了小亭子，晚上就拉著她娘的手臂，在那不依不饒的說自己要吃團子。
“一天天不吃飯，凈想著吃些有的沒的?！辈痰略跓粝率蘸米詈笠会?，耐不住女兒的央求，答應道，“好了好了，明天做?！?p> 得到娘親允諾的小亭子，高興的拉起姑姑的手慶祝，蠟燭映照出一片舞動的人影，好不熱鬧。
第二日，方苔早早起來，上山去了。做青團的食材，最好采用清明前的艾草，因為這個時候艾草是翠綠的，也是最嫩的。將艾葉焯水搗碎，打成青汁。關鍵是要加少量的鹽，煮沸，可以去除澀味。方苔循著記憶中外婆的身影，將艾草準備好，交給一臉懷疑的蔡蝶衣。
“嫂嫂，相信我?！狈教﹄y得一臉篤定。
蔡蝶衣想了想便勻了一半的面粉團子給她，“等什么，還想我做給你吃不?！?p> 方苔立馬接過團子，有模有樣的做起來。
等團子熟了，揭開蒸籠，室內立馬充滿了清新的青草香。小亭子從外面跑進來，已是饞得不行，“娘親，團子蒸好了嗎？哇，我，我怎么聞到了一股春天的味道？”
蔡蝶衣將信將疑地夾起一個團子，小心地嘗了一口，面色有些變化。又夾給小亭子讓她咬了一口。
小亭子眼珠子轉溜了一圈，等口中之物咽下，叫道，“姑姑這個綠色的團子好好吃?。 闭f完就接下剩下的團子，邊吃邊出門玩去了。
“你怎么想到做這個的?！辈痰驴聪蛩?。
“就，就突發(fā)奇想。加了艾草汁，不是感覺很健康嘛?！狈教?。
有了點私房錢的方苔，終于覺得自己過的不那么憋仄了。她先是花錢買了點筆墨紙張和朱砂。路過糧油店的時候又買了點糯米粉。
方苔想好了，她手上的銀錢要做啟動資金，暫時不能還給薛定柔。以前還人情，她能想到的就是錢或物。頭一次要花心思、不花錢的。
薛定柔一個讀書人他缺什么呢？想了一會兒，方苔靈機一動，從抽屜里取出上回不小心從他家?guī)Щ貋淼呐磷?，在上面拿筆寫寫畫畫起來。
畫好，她又去廚房蒸了一籠青團，裝在籃子里出門了。直來到薛家門口，方苔又猶豫了，下不了手去敲門。
見面了要怎么開口？還是算了吧。方苔掉頭就走，越走越快。精神不夠集中，正好跟路口走過來的人撞了個滿懷，籃子也掉在了地上。
是他，這都能撞見……方苔撿起籃子，拍了拍底下的灰，還好青團一個也沒掉出來。
“你沒事吧？”撞到人了，薛定柔也不得不說點什么。
“沒事。”方苔往旁邊邁了一步想走，又停下，“這個給你。是青團。”
說著把籃子擱到他手里。又從袖子里拿出一方疊好的帕子。
“這個也給你。讀書也要勞逸結合，這個是我聽一個高人說的，你每日照著上面練上小半時辰，可以強身健體，解困濟乏?！狈教φf不下去了，趁他還沒反應過來，趕緊一溜煙跑了。這人情就先還到這，剩下的下次再還吧。
薛定柔有點慌張，之前想好的，以后見她，就有多遠躲多遠的。他低頭看看手上的籃子，還有手帕，這又是怎么回事。
這麻布帕子不是他上次給她的嗎？薛定柔展開帕子，原本干干凈凈、方方正正的布面，現(xiàn)在上面被她分成幾個區(qū)域，畫了好幾個小人，或動或站的，還有幾個奇奇怪怪的姿勢。
薛定柔轉動了一下手帕的方向，每個小人下面還有一行字，比如這個“坐位前屈五組”、“曲膝后踏”……
這些字寫的還算端正，可大多缺胳膊少腿，錯漏百出，暴露了字主人的漢字水平……薛定柔想，原來她不像他想象的那么野蠻，至少還會寫漢字，盡管都是“錯”字。
因為方苔忘記了，她寫的都是簡體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