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了心齋

　　書坊就是古代的書店。

　　兩人轉(zhuǎn)了兩條街，看薛定柔熟悉的程度，他應(yīng)該是常來的。

　　這書坊還挺大，既然薛定柔要挑一會兒，她也該把她的事情給辦了。

　　方苔站在門口，剛巧，斜對面就是一家賣字畫古玩的，就回頭跟薛定柔打了個招呼，“你慢慢挑，我在外面等你?！?p>　　說完，她悄悄溜到這個名叫“了心齋”的字畫店里。

　　字畫店略小，但擺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方苔雖不是行家，也瞧出這家店的貨品都有點(diǎn)名堂，老板當(dāng)是個有品味的人。

　　一個約三十歲的男子，面容不凡，就倚在紅木桌上打盹兒，面前還有一壺茶，幾粒花生。哇，一屋子高價貨品，他就在這閉眼睡覺，也不怕丟東西。

　　方苔在角落的柜臺上，看到幾塊小石頭，正是刻章子的好料子！

　　“老板，這塊多少錢?！狈教δ闷鹨粔K雞血石料的，有點(diǎn)喜歡。

　　老板半睜開一只眼，“十兩銀子?！?p>　　方苔噎了一下，“那……老板請問這一盤里，哪個最便宜？我就想做個章子，能用就行。”

　　老板又睜開一只眼睛，指指最角落的灰黑石頭，“那個，十個銅板?！?p>　　方苔欣喜，“好好好，就這個了，勞煩老板幫我刻個字?！?p>　　“刻字加二十?！蹦腥寺曇翥紤?。

　　“好……”

　　這個老板終于同時睜開了兩只眼睛，面無表情地拿起了刻刀，“刻什么？”

　　刻什么呢？她忘記想用什么名字了！方苔這個名字肯定不能用。一頓冥思苦想后，腦里突然蹦出了清代袁枚的詩。

　　《苔》，白日不到處，青春恰自來。苔花如米小，也學(xué)牡丹開。

　　“白不在，就是這個，白不在?！狈教Ρ葎澚讼率悄膸讉€字。

　　這是什么名字，男人微微嘆了口氣，還是把字反描在了印章上，快速地刻起來。

　　這老板態(tài)度雖不好，手藝倒是了得，落刀精準(zhǔn)，運(yùn)力得當(dāng)。細(xì)看他五官俊逸，只是眉間少了份神采，有種厭世的感覺。

　　方苔趁老板刻字的時間，使出了她溜須拍馬的全套功力，努力套著近乎，只是男人沒給她一點(diǎn)反應(yīng)。哇，她可以確定了，這人是真厭世，除了談生意，多余的交際，他一句話都懶得再說。

　　方苔略有些尷尬，小心翼翼地問道，“老板，你這里收不收字畫？“

　　“要看是什么樣的字畫?！崩习逍笨戳怂谎郏謱Ｐ目陶铝?。

　　方苔趕忙把背上的畫取出來，“老板，您瞧瞧這幅可以嗎？”

　　男人抬頭看了眼，又低頭去了，不發(fā)一語。

　　難道是她畫得不行？方苔瞬間有點(diǎn)慌了，她可把所有賭注都押在這張畫上了！方苔又看了眼自己的畫，不差啊，按說她以千年后的審美來做這樣一副小品，不說驚艷吧，也應(yīng)該有個優(yōu)秀呀，這兩只黃鸝還畫得栩栩如生呢。

　　正當(dāng)方苔以為自己沒戲的時候，男人開口了。

　　“這畫你哪來的？”

　　“是家兄，就是這章的主人，白不在畫的。”說是自己哥哥畫的，這是方苔事先想好的，古代男尊女卑，說是她畫的，肯定沒說男子來得好賣。

　　“噢，這畫你想賣多少銀兩呀?！蹦腥苏Z氣隨意。

　　“我、我也不知道。老板你看你能幫我賣多少吧，五五分成？”

　　“那你把畫放下吧。一個月后再來?！蹦腥舜盗舜涤≌拢毯昧?。

　　“行，謝謝老板！還未請教老板姓什么？”

　　“姓馮?！泵寄?。

　　“好好好，馮老板。這兒有紅泥嗎，借我印個章?！?p>　　方苔接過紅泥，在畫面空白處，用力摁下，抬起。

　　畫面上多了四個字，白不在印。

　　“我找你好久了?！毖Χㄈ釓臅怀鰜恚灰娝擞?，找了一圈。轉(zhuǎn)頭，看見她在一家字畫店里，“你在這干嘛呢？”

　　方苔趕忙收了東西，飛快走出店鋪。轉(zhuǎn)頭指了指柜臺上的印章石，“我瞧這雞血石料子很是好看，就進(jìn)來轉(zhuǎn)轉(zhuǎn)?！?p>　　“噢，那你買好了嗎？”

　　“別問了，十兩銀子呢！你說這老板是不是想錢想瘋了?！狈教旱吐曇粜÷暤溃⒁獾窖Χㄈ崾稚隙嗔税寻咨膫?，還挺好看的。

　　“誒，沒下雨，你怎么帶了把傘，剛買的？”

　　“你不是嫌曬嗎，正好借你撐一路，回去還我，”薛定柔頓了一下補(bǔ)充道，“給我娘親買的，她說想要一把傘?！?p>　　那正好啦！方苔眉開眼笑，道：“多謝薛大善人！”

　　“你哪來這么多稱呼。走了，不早了。”

　　“好的好的，你別走著這么快呀，等等我！”

　　黃衣女子撐起傘，快步跟上前面的書生，一前一后，走進(jìn)江南四月，春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