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電與火
“我?guī)湍惆?,這里還沒擦干凈。”
薛定柔從她手上接過毛巾,一雙手輕柔地拖起她的下巴,毛巾反復擦過她的臉頰,嬌嫩皮膚褪去墨跡,微微有些蹭紅。
不過十指的距離,搖晃的燭火下,呼吸彼此交融,他的呼吸有些發(fā)燙。
有一瞬間,薛定柔的視線對上了她的視線,瞳孔中倒映著彼此,讓她忘記了此時何時、此地何地……
“擦好了……”薛定柔輕咳一聲,身子往后退了些,將毛巾放入臉盆蕩滌擰干。
撩起的水聲,叮叮咚咚,滴入心湖,亂人心神。
薛定柔端著水盆拿出去倒了,留她一個人在屋里。喉嚨怎么渴得快冒煙了,方苔眼睛一掃,桌角放著個細竹木筒,拿起來晃了一下,里面水聲蕩漾。她實在太渴了,就先喝一口吧。
等她打開蓋子,舉杯開飲。薛定柔正好推門回來,瞪大了眼睛。
“別喝!那是竹林釀……”是他爹從京城買的伴手禮,托他帶回去的。
“噗……”一口烈酒下吐,方苔嗆得劇烈咳嗽起來。
薛定柔忙放下臉盆,上前為她拍背。
“咳……咳,我以為是水……”也奇怪了,平時她并不會犯這種錯誤。
“你是不是渴了?我下去幫你倒水?!闭Z畢薛定柔還真的跑下樓去要了一壺茶水。
接過水杯的時候,方苔不小心碰到了薛定柔的手,怎么有些發(fā)燙,剛才就覺得他的呼吸很燙了。方苔拉住他的手,很燙,順手摸上了他的額頭。
“你這傻子,怎么發(fā)燒了也不說。還跑前跑后的,先照顧好自己吧?!?p> 方苔看了看床鋪和地鋪,本來默認了,她睡床,薛定柔睡地鋪,眼下都知道他發(fā)燒了,怎么還能讓他睡地鋪。
“你睡床吧,我睡地鋪?!?p> “不行。我只是發(fā)燒,沒什么感覺的,我睡地鋪。”
“什么叫只是發(fā)燒?都這么燙了!你再嚴重點,這鄉(xiāng)下地方,我到哪里給你找郎中!”感冒發(fā)燒也許在現(xiàn)代是小事,在古代那是搞不好就要人命的,她不敢輕視。
“你睡床!”
“不行。我不能讓你睡地上?!?p> 想不到薛定柔還挺執(zhí)拗的。兩人僵持不下,最后方苔只能退讓一步,“那一起睡床吧?!?p> 這一句話把薛定柔嚇得魂也要飛出腦殼,“你說什么?不行不行……”
“不行什么不行,你給我過來!”方苔揪住薛定柔,就把他往床鋪里推。
熄了燈的房間,顯得格外安靜,方苔睡在床外側(cè),連口水都不敢咽,薛定柔更是縮在床里頭,盡量離她遠遠的。奈何這張床本來就小,兩人就算保持距離,也不過隔了半米遠。
直到窗外一道驚雷閃過,轟鳴了整個夜空。床榻邊“噗通”一聲響,她一時緊張竟從床上掉了下去。
“你怎么了!”
“哎呦……好疼……”
“都說了這張床這么小了,我還是去睡地鋪吧,你躺里面點?!?p> “嘶……發(fā)燒的人請閉嘴。你沒有發(fā)言權(quán)?!?p> 方苔又默默躺回了自己的位置,只是在閃電點亮天際的瞬間,薛定柔能看見她的肩膀在發(fā)抖……
“你是不是怕閃電?”
“你閉嘴,睡覺?!?p> “我知道了,你就是怕閃電。”
方苔不答話,索性將頭埋進被子里。以為這樣會好點,誰知雷電聲還是那么嚇人。
直到有雙手抱住了她的腰,一個用力后,天旋地轉(zhuǎn),方苔連人帶被子挪到了床鋪里側(cè)。
“薛定柔,你干嘛!”
“這樣抱住你,會不會好一點?”
會是會啦,可是不行啊!
“你放開我……”
方苔想掙脫,可是隨著下一道驚雷劈下,她嚇得像只小老鼠,忙往他懷里鉆。
頭頂上能聽見薛定柔的輕笑聲,“苔苔,你還是別動了,我就這樣抱著你,隔著被子抱。”
雷電打了很久,黑夜里響起他低柔的嗓音,“你知道嗎,我很怕火?!?p> “火?你是騙我的吧,我們認識第一天,我就見你生火了?!?p> “嗯,那是我十五六歲后才學會的。不知道為什么,我從小就很怕火,到現(xiàn)在還很怕?!?p> “那你除了怕火,還怕什么?”
“除了火?我想不到了,我倒是很喜歡吃香菜?!?p> 方苔忍不住撲哧一笑,“喜歡吃香菜?感覺跟你的形象不大匹配呀?!?p> “那你呢?你喜歡什么,不喜歡什么?”
“我也喜歡香菜?!?p> “那豈不是說明我倆很配?”
“呸,主要是因為我喜歡吃的東西太多了,你能說出來的,我大概都喜歡?!?p> “那說明我很有福氣,將來的妻子不挑食?!?p> “……你再這樣說話的話,就睡地鋪去!”
薛定柔不再說話,只是在不斷的雷電聲中,抱了抱懷中的她。
第二日天氣晴好,昨晚在薛定柔的懷里,不知不覺就睡著了,方苔睡眼朦朧,好一會兒才看清眼前的一切。
細密的睫毛,映襯著英氣劍眉,筆挺的鼻梁,略微翹起的唇峰……等視線挪到男子性感的喉結(jié)時,方苔猛地咽了咽口水,體驗了一把一大早多巴胺飆升的感覺。
不得不承認,薛定柔是越長越帥了,如今一起走在路上都會惹人側(cè)目。
他好像睡得挺熟,她的手不由地想觸碰他的喉結(jié),而后到達線條完美的下巴,再到他的……
“苔苔,你摸夠了嗎?”
此時,她的手正好停在薛定柔的唇邊,隨著他講話,嘴唇劃過她手指的指腹,宛若有陣電流,通過她的手臂,直達心臟。
這是被抓了個正著!她想收回手,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被他拽在了手心。
“你、你放開?!?p> “等會再放……苔苔,我想到一句成語。”
“什么成語?”
“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p> “你你你,下去?!狈教μ鹨荒_,就把薛定柔踹出了被子。
他這是嘲她,只許她碰他,不許他碰她。
一早上,吃飯喝水,方苔的臉一直紅著,為了早上的事情,尷尬極了。
直到兩人一前一后,牽了馬匹出了客棧,方苔才緩下來一點。謝天謝地,薛定柔已經(jīng)不發(fā)燒了,不出意外的話,明天就能回到拾春里。
上馬的時候,方苔感到背上有一雙眼睛在看著她,可她回頭看又不見人影,頓時身上生出一股寒意來。
“怎么了,那邊有什么東西嗎?”
“沒什么……我們走吧?!?p> 直到兩人騎馬消失在道路盡頭,大樹后走出來一個黑衣男子,他輕輕吹了一聲口哨兒,從巷子后面跑出來一匹棕馬,男人接力翻身上馬,沿著薛定柔和方苔離開的道路,飛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