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令已是春暮,拂霜宮的花卻是開的正好,尤其是連片的桃花和梨花,粉霞白云般,生機勃勃。野棠最是喜歡這花開的繁盛景象,晨起梳妝好后便在窗邊托腮靜靜看那花海。今日她便要正式拜謁師父九玄真人,搬離南華殿,正式入住抱槐殿。她心里多少有些忐忑。
“師姐,我?guī)煾杆?,聽說脾性最是溫和,真的嗎?”無伽替她打點東西,手下不停,抬頭看了一眼她那愁容,“真的,九玄真人最是好相處。你看看聞道就知道了。他那樣···”“看我如何?”未見人先聞聲,聞道氣鼓鼓的聲音從院子里傳來,“我怎么啦師姐?”他今日是才練完術法,一身勁裝尚未脫下,額上還帶著汗,顯得意氣風發(fā)。無伽并不看他,只是笑答:“你自然不怎樣,好得很。”
聞道輕哼一聲看向野棠,野棠今日穿的比平日正式許多,白袍似雪,青簪挽發(fā),活脫脫仙童模樣。“師妹,師兄今日要協(xié)助枕香殿那邊的人煉丹,叫我來帶你見師父?!币疤钠鹕斫o他做了個深揖,拖長了聲音,“是——二師兄?!甭劦蓝盒α?,“嘿,還別說,像模像樣的?!薄翱瓤龋瑤熋妹舛Y。”他故意粗了嗓子回她。兩人在此處演了一回倒叫野棠心里輕松許多。
臨走時無伽送出來,拍拍她的肩,“莫緊張?!?p> 野棠跟著聞道一路穿了好幾個大殿和拱門方看見“抱槐宮”那氣派的額匾。“聞道,師父宮里槐花很多么?”他二人玩的好,私下素來直呼名號。“嗯,是挺多。”野棠跟著在凈心湖旁走,看見湖里火紅,墨黑的仙鯉悠閑游動,不知怎得緊張的情緒漸漸平息下去。
越是走近,她反而越不緊張了,內心隱約期待更多。進了關門,聞道把她領到抱槐主殿就停下了,“師父在里面等你,我便不進去了,你的住所還要我安置一番?!彼乘谎?,似笑非笑,“進去吧。你保準會喜歡師父的?!?p> 邁進大殿,撲鼻而來的是混了檀木的松枝香味,期間還雜著一股甜甜的味道,野棠說不清是什么,總之很叫她喜歡。殿內陳設很是雅致,梨花木的矮榻上擺著一把琴。大殿深處光線就不如門口亮了,昏昏暗暗的,籠在裊裊升起的熏煙里,盡頭站著一個人,背對著她,身形頎長優(yōu)美,煙灰色的道袍,青蓮發(fā)簪,的確是仙人之姿。“真的是神仙師父。”野棠在心里癡笑。
走進了,她再拜,盡量端莊地道:“野棠見過仙長?!彼^埋得很低,只聽見前方傳來一記咳嗽?!霸醯貌唤袔煾??”聲音和煦,無需任何矯飾就如春風拂面,叫人親切。“回仙長,還未行拜師禮,野棠不敢亂叫?!苯猩羁粗乖诎l(fā)上的飄帶,淡淡微笑,“好?!薄凹热蝗绱耍乾F(xiàn)在就行吧。”
“跪下?!边@次聲音斂了笑意,莊重嚴肅。野棠忙“撲通”一聲跪下。半晌靜默,她不知所措,抬頭看他,正撞進那雙和煦的眼,他看著她的眼一瞬不瞬,“說吧?!彼帕耍罢f說說說什么?”他被她慌亂的樣子逗笑了,唇雖未動,眼睛卻像是春水搖蕩,“誓師之言——沒有么?”她羞窘的慌,忙道:“是是,徒兒在此向師父保證,從現(xiàn)在起跟從師父修煉,——”她在腦子里拼命地想能說的話,慌不擇言,“嗯——一定對師父忠貞不二,全心全意,生是師父的···”“呵呵,好了,為師知道了?!彼麖氐妆凰盒α耍驍嗨乔檎嬉馇械氖难?。
“起來吧?!彼槒牡仄饋恚允谴怪^。“過來?!彼麊舅?。她垂首過去,“抬頭?!彼痤^來,不料被他按住腦袋,突然,發(fā)上一松,只見他拔了她原本插著的那根青色木簪,又拔了自己頭上的青蓮玉簪插入她發(fā)間?!凹仁俏冶Щ睂m里的人,往后就用這根吧,這等凡品以后大可閑置?!彼粗悄槪菑埬樋雌饋聿贿^是二十出頭模樣,像個俊美的少年而不是高高在上的九玄真人。
他拉起她的手,把那根所謂的凡品木簪放在她掌心,“這根拿回去吧。”她仍看著那張臉,嚅囁道,“謝師父······”
他后退一步,笑得很是調侃,“為師是不是很好看?”
“自然是的,師父很好看。”她幾乎是不假思索的回答,話已出口才感到冒犯。他這次是大笑出聲了,“小小年紀,如此愛慕美色,六根不凈啊?!彼奔t了臉,又無從辯解,“師師父,我···”江行深略收笑意,點了一下她的前額,“無妨,我像你這般大的時候也是對漂亮的仙姑們目不轉睛地看的?!薄叭蘸蟾鵀閹煻嗄钅钋逍臎Q便好了?!?p> “名字是叫野棠?”他沉吟一番,“野棠花落,又匆匆過了清明時節(jié)?!?p> “回師父,是?!?p> 他很是慈愛地沖她笑,“野棠這名字倒也不錯,就不改名了吧?!薄澳銢]有根底,往后為師親自帶你,等你有了仙根就跟著你師兄他們一同練吧?!?p> “是,徒兒謝過師父?!彼麊舅拿?,“野棠,”“好了,可以去了,看看能幫你聞道師兄什么忙,聽說往日你二人最是親近。讓他帶你熟悉熟悉抱槐宮,明日你們三人一起去上早課?!?p> “是,徒兒告退?!彼龥_他一笑,“嗯,去吧?!?p> 出了大殿就看見聞道在槐樹下等她?!奥劦?!”她沖他叫,他迎上來,“怎樣?”
她拎起衣擺在他面前轉了個圈,“當當!你看看,我有什么變化?”神色很是得意。聞道老遠就看見那青蓮簪了,撇了下嘴,“別得瑟了,我看見了。”她歡喜地用手扶那簪子,簪頭玉潤,“這根簪子是師父常戴的,我覬覦很久了,”他拖著她往外走,“想來是師父看你靈力低微,送你護體的?!?p> “走,我?guī)憧纯茨愕奶幩ァ!痹诼飞?,野棠興奮的喋喋不休,“果真如你所言,師父那真是仙人之姿,溫和瀟灑,法力精純,風度翩翩······”她濤濤不絕地夸起師父來,吃了聞道一個得意的眼刀,“哼,早說了吧,我們師父啊,那可是······反正呢,就是有匪君子,如切磋如琢如磨,懂嗎?”
這二人就在拍自個兒師父的馬屁里轉完了整個抱槐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