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銘從來都不是那種充滿力量感的男生,這當然與他的年齡有關(guān)系。17歲,大人眼中還未發(fā)育完全的毛孩子,哪有什么肌肉。但更重要的是,他七歲以前在那棟大別墅里嬌生慣養(yǎng),七歲之后來到歸葉園繼續(xù)嬌生慣養(yǎng),基本上沒有鍛煉的機會。
但好在他有兩條又細又長的腿,跑起來像風一樣快,他的手臂沒什么力氣,腳下的力道卻極大,每次跟班上的男生扳手腕他都輸,比跑步他必贏。
逃跑也算是他的一項技能。
葉銘本身就長相清秀,雖說不上校草級別,但他那張乖巧討喜的臉出人意料地受女生歡迎,在學校里很有異性緣。加之他身上總有一種微妙的神秘氣質(zhì),他雖然平??瓷先ヂ唤?jīng)心,也喜歡跟蒹葭姐姐東扯西扯地聊天,但在學校里卻相當安靜,從不跟著那幫同齡的男生們出去瘋,靜靜地坐在窗邊向外張望的側(cè)臉很容易引起少女的遐思。
只是,那些對他有好感的女生,最后都因為他特殊的身世望而卻步。
他并不在意,只是,不管是對愛情多么沒有興趣的男生,也總會有那么一刻,對著鏡子中的自己自戀一番。
葉銘站在高高的落地鏡前,打量著鏡子中的自己,露出滿意的神色。
鏡中的少年穿著一身筆挺的制服,西服上衣配上黑色領(lǐng)結(jié),下身是一條修長的黑色西褲,腳下蹬著舒適的運動皮鞋。腰帶側(cè)面固定著兩個皮扣,垂下兩條白色的繩線,繩線底端緊緊纏繞著一個細長狀的堅硬物體,那是一把通體銀灰色的劍。
這把劍與葉銘印象中的不同,沒有什么繁復的花紋,劍柄只有短短一節(jié),劍身又細又長,呈現(xiàn)暗沉的銀灰色,里面不知道摻了什么雜質(zhì),沒有光澤,也無法反光。
“帥呆了!”葉銘看著這一身行頭,嘖嘖贊嘆。
而一旁的柳冬儀則顯得有些拘謹。她換上了歸葉園的女子工作服,短款的小西裝套著里面雪白的短袖襯衫,下面是黑色的短裙褲和短襪,腳上穿著圓頭的小皮鞋,配上她齊肩的短發(fā),整個人顯得干練又清純。不過因為她已經(jīng)很多年沒有穿過裙子了,表情有些不自然。
“放輕松?!陛筝缗呐乃募绨?,溫柔地笑著。
木槿從一旁走過來,上下打量著武裝好的兩個人,滿意地笑笑:“不錯嘛,很合身?!?p> 她來到冬儀面前,拿過她腰間掛著的劍掂量了一下,說道:“不是很沉,你會用劍嗎?”
冬儀茫然地搖頭。
木槿扭頭向門口努了努嘴,格桑正倚靠在門邊,雙臂在胸前環(huán)抱,面無表情地看著一處無人的地板?!皬慕耖_始你跟著格桑巡邏試試,順便跟他學一學劍,他可是用劍的高手。”
冬儀小聲的應(yīng)了一聲,沖格桑拘謹?shù)男辛藗€禮。格桑依舊面無表情,不過目光慢慢移到了冬儀的臉上,頭微乎其微的點了一下,算是回禮。
蒹葭在她的耳邊小聲說道:“不要緊張,格桑人很好的,就是冷了一點,放輕松。”
葉銘湊上前急切的問道:“那我呢,我干什么?”
木槿看了他一眼,不緊不慢地說:“你除了一副腦子以外就沒什么其他的用處了,所以你要充分利用這一點。7月7日的那個案子就全權(quán)由你來辦理,我已經(jīng)跟警察那邊說好了,你有什么需要幫助的盡管去找他們?!?p> 7月7日的兇殺案辦理至此已經(jīng)完全陷入了僵局,負責此案的刑警這幾天一直在現(xiàn)場附近走訪調(diào)查,可是收獲甚微。那個在當日凌晨出現(xiàn)在案發(fā)現(xiàn)場附近的長發(fā)人很有可能與此案有密切聯(lián)系,但是線索太少,搜查的結(jié)果也很讓人失望。
葉銘趕到警察局時正好是午飯的時間,那個負責此案的老刑警正要下班,看到他,執(zhí)意要請他吃頓飯。于是兩人來到了附近一家火鍋店,店內(nèi)開著空調(diào),涼氣襲人。
老刑警喝了兩瓶啤酒,臉已經(jīng)漲紅。借著酒勁,他又向葉銘絮絮叨叨地說起了這個案子,言語間情緒十分激烈。葉銘想勸他少喝點,但是看著他興高采烈的抱著酒瓶,他咽了口唾沫,終究是沒有說出來。
他實在是太累了。
葉銘突然想到了李若心,上次離開前他確信這個女孩隱瞞了什么,但是不想勉強她??扇绻[瞞的是個天大的線索呢?
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任何一個線索都有可能是破案的關(guān)鍵。
老刑警酒勁上來,直接伏在骯臟的桌子上睡著了,透過火鍋上氤氳的熱氣,葉銘看到了一張布滿皺紋的、疲憊不堪的臉。
他嘆了口氣,打電話找來了幾個小警察,幾人合力將老刑警送回了家?;氐骄炀郑~銘坐在老刑警的辦公室里,看著電腦上出現(xiàn)的幾個人的身份文件,其中一個就是有過一面之緣的李若心。
證件照上的她留著黑發(fā),沒有化妝,素面朝天的樣子倒也可愛,完全看不出來是那個囂張跋扈、滿口臟話的不良少女。
葉銘做了一個決定,他必須要知道,李若心究竟隱瞞了什么。
上次那幾個打架斗毆的不良少年,因為對方的兩人只是輕傷,家長賠了點錢,公安人員挨個教育了一番之后,就讓他們回去了。這個時間,按照他們平常的作息習慣,應(yīng)該在一家名叫“零點”的網(wǎng)吧打游戲。
葉銘沒有麻煩警察局的人,自己打了輛出租車直奔零點網(wǎng)吧。大概出于一個“受過傷害的人”同病相憐的態(tài)度,他并不想把對她的問話當做一種審訊,他更愿意跟她隨意地聊一聊。
車停了,葉銘下了車,他一眼就在一眾店鋪中發(fā)現(xiàn)了這家網(wǎng)吧。“零點”網(wǎng)吧從外面看只有一個很小的門面,里面卻很大,放眼一望全是一排排亮著的屏幕,和一排排使勁向前伸的腦袋。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煙草和汗臭混合的氣味,葉銘一進門就被嗆得咳嗽幾聲。他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站在門口看著面前這些沉浸在虛擬世界中的人們,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
門口柜臺后的一位年輕的女服務(wù)生看到他站著不動,于是走過來微笑著問他需要什么幫助。
葉銘發(fā)現(xiàn),正在上網(wǎng)的人中有很多都是未成年人,這女服務(wù)生眼中也透露著懷疑的情緒,想必他們對警察是十分敏感的。于是他咳了一聲,不動聲色地問:“我來找個人,請問李若心在嗎?”
女服務(wù)生依舊微笑著,卻沒有讓步:“請問,您是……”
“她的一個朋友,”葉銘把手機從口袋里掏出來,沖她晃了晃,“她手機落到我那了,我來給她送回來?!?p> 李若心幾乎每天都會來這里,女服務(wù)員當然認識她。雖然還是有些疑惑,但她也沒有多想,伸手沖角落里的幾臺機器一指。
“就在那邊?!?p> 葉銘道了聲謝,向那里走去。他看到了好幾張熟悉的面孔,包括那個提供了重要線索的男孩。男孩正聚精會神地盯著屏幕,手指在鍵盤上翩翩起舞。
他感覺到有一個陰影出現(xiàn)在自己身后,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只一眼,就嚇得他差點把手中的鼠標一把扔了。
他小聲叫了一聲,摘下頭上的耳機,拘謹?shù)卣酒饋怼?p> 他吞吞吐吐地對葉銘說:“我……這次我可沒犯事,我就打個游戲而已?!?p> 他的動作引起了身邊幾人的注意,一并扭頭看過來,瞧見是他,紛紛丟下手中的東西站起來,低著頭一副犯了罪的模樣。
葉銘連忙打了個“你們繼續(xù)”的手勢,待他們重新坐下后,在幾人又畏懼又好奇的目光中,徑直向李若心走去。
她沒有注意到他,依然盯著屏幕,腦袋隨著耳機中的音樂一搖一擺。
他來到她的身后,略微猶豫一下,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以為是同伴,頭也不回的罵了句臟話:“你他媽給我放開手!”
葉銘深吸一口氣,湊近她的耳朵,溫和地說道:“我有幾句話要問你,可以借用一下你的一點時間嗎?”
她明顯怔了怔,伸手拿下耳機,回過頭來看向他。
在電腦屏幕映出的五顏六色的光亮中,她看到了葉銘的臉龐,她一下子就認出了他,詫異地叫出來:“是你?”
她的男朋友,那個名叫林子辰的少年,坐在她旁邊的位置上。他被這邊的騷動吸引了目光,結(jié)果一回頭就看到自己的女朋友在和另一個男人對視,而且相距很近。
他唰的一下站起來,三兩步跨過去粗暴地將葉銘一把推開,蠻橫地說道:“你干什么?靠這么近是想干啥?找打嗎?”
葉銘猝不及防被推了一把,一個趔趄差點跌倒在地,還好眼疾手快的抓住了一旁的座椅。
葉銘還沒來得及解釋,就看見李若心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有些生氣地說:“這話應(yīng)該問你吧,你干什么?上來就動手?”
林子辰不可置信地看著她,惱火地叫道:“靠,我是你男朋友還是他是你男朋友!你這么護著他!”
李若心冷笑一聲,剛想反唇相譏,葉銘立刻阻止住她,拿出木槿準備好的警察證,向林子辰晃了晃,冷靜地說:“是這樣的,關(guān)于7月7日的那個兇殺案,我還想找你女朋友了解一些情況,希望你能配合?!?p> 林子辰依然有些不服氣,但是看著他手中的警察證,也不敢亂動什么,只是抱著胳膊冷冷地說:“了解個屁!上次還沒了解夠??!”
李若心看著漸漸圍上來的人群,朝他的肩膀上打了一下,罵道:“別他媽丟人了,我去去就回來,瞎吃什么醋?。 ?p> 圍觀的人群中也有剛才那個女服務(wù)員,她看到了葉銘拿出的警察證,驚出了一身冷汗。等到葉銘和李若心一前一后走出網(wǎng)吧,確認這個“警察”對網(wǎng)吧的整治沒興趣后,她才癱坐到椅子上,暗暗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