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擇 七
薛邈進了診室，在剛才進門病人的旁邊空位置上，悄悄坐下。診桌旁邊一位病人恰好看完病，拿了處方，說了聲謝謝陳醫(yī)生，起身離開去抓藥。
“是薛邈吧？”診桌前一男人一臉和藹看著薛邈。
薛邈這才有理由打量陳清淺——按理說應該是跟薛邈父母差不多歲數(shù)的男人，因為剃了光頭，再加上長期診所工作，不用風吹日曬，顯得比實際年齡年輕很多。一副四十多歲的樣子，簡直大跌薛邈眼鏡，她暗自問自己，怎么是個光頭…中醫(yī)大夫是個光頭？張了半天嘴，才緩過神覺得自己失態(tài)，趕緊換了一張討巧的臉，甜甜的叫了聲，“陳伯伯您好?！?p> “哎呀，這可是咱們省中醫(yī)藥大學的大學生，”陳清淺好像并沒有注意到薛邈的面部變化，對著剛落座的病人熱情介紹道：“還是省人民醫(yī)院的大夫，以后咱們中醫(yī)都是這種有學識的人才會后繼有人?！?p> 薛邈沒羞死。
病人聽到陳清淺這么介紹，同門口那位女病人一樣一臉欣賞地看著薛邈并豎起大拇指，“這么年輕就立志做中醫(yī)，不容易呀，有志青年?！?p> 薛邈默默低下頭，剛才溢美之詞已經(jīng)讓自己扛不住，這會不虞之隙的認同讓她慚愧——她還沒打算立志中醫(yī)事業(yè)。
陳清淺聽著病人夸獎，高興地拍拍光頭看著薛邈，就好像自己特別出息的女兒拿來給人炫耀得到肯定獲得滿足的幸福。然后才拍拍病人放在診所上的手背，“我這小診所，薛醫(yī)生一來蓬蓽生輝?！倍髮ρ﹀阏f道：“今天第一天來就隨便看看，等我看完病人，我們再好好聊吧?！甭犕赀@話，病人也知趣的開始看病。
薛邈坐回原來位置，旁邊跟她一起進來的男病人立馬露出欣賞的眼神。薛邈禮貌的點點頭，不敢再出聲了。
環(huán)顧四周，薛邈覺得等著無聊，最能轉(zhuǎn)移自己注意力的是旁邊治療室里年輕姑娘給做針灸的病人行針?？茨挲g應該是中醫(yī)中專才畢業(yè)，剛開始學習的孩子。
薛邈起身悄聲進了治療室，女孩看到她立馬露出燦爛笑容，薛邈知道剛才進來時一系列的夸贊，她早已經(jīng)知道自己是誰了。
“我就看看，一直沒接觸過針灸”，薛邈笑著解釋到。
“那也比我們好的多?！迸⒂懞谜f到。
薛邈一時不知道該接什么話，再客氣起來一定又是一番夸贊，想了想，換了個話題，“我看你挺年輕的。”
“是呀，去年才從中醫(yī)學校畢業(yè)就在這了?！迸⒄f的中醫(yī)學校是以省衛(wèi)生系統(tǒng)直屬開辦的中專學校，與薛邈判斷的沒錯。
“針灸專業(yè)其實挺好的，實用性、操作性很強，對癥見效很快。”
“是呀是呀，”女孩回答到，突然轉(zhuǎn)身附在薛邈耳邊壓低聲音說，“實際操作幾年，等我考上助理醫(yī)師我就回我們老家開個針灸診所?！?p> “針灸診所？助理醫(yī)師不是沒有行醫(yī)資格嘛？”薛邈是想提醒女孩醫(yī)療政策要求。
年輕姑娘笑著回答到，“大城市不行，小城鎮(zhèn)還是可以的。大城市不缺醫(yī)生自然要求嚴格，小地方缺大夫，助理醫(yī)師可以在鄉(xiāng)村開診所的。真羨慕你薛邈姐姐。中醫(yī)藥大學畢業(yè)的大學生在我們鎮(zhèn)上最缺了。”年輕姑娘一邊行針一邊對病人細聲細語問道疼不疼。
“那…，如果你是大學生，你還會回去嗎？”薛邈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會就著女孩話題問這么私人問題。
“當然了?！迸⒑敛华q豫回答到。
薛邈沒有再說什么，輕輕點點頭算是對女孩認可。她保留自己看法，覺得自己剛才的問題問的多余。畢竟沒有發(fā)生條件的前提，談理想不切實際。
不過女孩剛才說的話也沒錯。想起省人民醫(yī)院博士、研究生一抓一大把，自己當初不是以中醫(yī)藥大學第一名成績畢業(yè)，一個本科生很難進到省內(nèi)排名第一的醫(yī)院。每年畢業(yè)生不知多少人擠破頭也要留到大醫(yī)院大城市，確實沒人首選基層行醫(yī)。
“嗯，你叫什么名字？”薛邈覺得這是初次見面最不尷尬的交流。其實在診所待了一會除了對陳伯伯的光頭意外，其他所有一切包括兩個上班的伙計從心里說不出好感，畢竟被恭維誰不受用。
“關彩霞”，女孩有點不好意思，“是不是有點土氣？叫我彩霞就可以了?！?p> “彩霞，彩霞，很好聽呀?！?p> …………
兩人一下午都在治療室聊天，薛邈發(fā)現(xiàn)陳清淺的病人都是按照節(jié)奏一個接一個的看，沒有那種擁擠扎堆的現(xiàn)象。下午5點多，總算清閑了。
薛邈看看表，自言自語說道，“病人還挺懂事，看著快傍晚了也就不來了?！?p> “哪里，這一片的病人都知道陳大夫5點停診，自然到時間就不來了，除非是急診病叫去家里看?！?p> “啊？”薛邈感到意外，自給自足的診所不是都會能多看一個病人看一個，多掙一點是一點的。陳伯伯太隨性了。
薛邈瞅了一眼看完最后一個病人的陳清淺，看到他光著頭一副黑老大的尊榮，可是穿著一身白大褂對病人滿臉和藹，簡直太顛覆自己對老中醫(yī)的感覺。
就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陳清淺對她招招手。薛邈反應過來，趕緊走過去坐到病人坐過的位置，“陳伯伯”。
“薛邈，今天過來看看感覺怎么樣？”陳清淺的聲音和風細雨語又富有磁性，不當播音員虧了。
“嗯…也說不來吧，就是感覺挺好。”薛邈說的是實話，確實感覺不錯——診所小而簡潔，病人井然有序，員工認真負責，然后心里暗戳戳加了句，就是對你覺得意外。
“能感覺不錯，就很不錯了?！标惽鍦\呵呵笑起來，拍了拍自己的頭，又成功的把薛邈注意力引導他的光頭上。
“有沒有覺得很特別？”
“?。俊毖﹀銢]想到陳清淺直接問起來他的光頭，心想自己的眼神是不是太招搖了。
陳清淺其實一點都不介意，忽然對著診室門口招招手，薛邈隨著招手轉(zhuǎn)頭看過去，是抓中藥的小段倚著門框。
“陳大夫，剛才病人沒抓藥，我就收拾收拾過來看看你們。”
小段說剛說完，關彩霞從對面屋子也探出頭高聲喊道：“陳大夫，你們等我一會，我忙完這個病人，我也來聊天?！?p> “看到?jīng)]有都很喜歡你?！标惽鍦\笑著對薛邈說道，隨后對著治療室高一度聲音，“彩霞，用心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