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羽昆家里的那位過來的時候,我一連喝了三杯水來平復心情,因為他家里的那位就是...文郁辰。
我剛剛竟然絲毫沒往這方面想,那個和南羽昆結(jié)婚的不幸姑娘,那個讓南羽昆不敢單獨和女生在外面吃飯的家里那位,會是文郁辰。
南羽昆幫她把凳子擺正,拉她坐下,然后滿眼柔情地看著她,說:“我介紹一下...”
介紹個屁,我不認識文郁辰嗎?
“這是我的夫人,文郁辰?!?p> 我忽然泛起一陣惡心,這還沒開吃,我就已經(jīng)飽了。
“你好,學姐,我南羽昆的小學同學,也是你們高中時的學妹,比你們低一屆,我叫元尹。”
其實,我有心理準備,自從在程英桀那里得知,這個時空的李佐,是不認識我的,我很快就接受了,這個時空的文郁辰,不認識我的事實。
她大概沒想到我這么主動,有點拘謹?shù)厣斐鍪终f:“你好,學妹?!?p> 我握住她的手的時候,忽然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這種感覺竟然比我在急診室醒來,更強烈。
文郁辰真的嫁給南羽昆了,南羽昆終于如愿以償了,明明是發(fā)生在別人身上的事,這個別人還是南羽昆,我居然都快熱淚盈眶了。
然后南羽昆站起來,把文郁辰的手,從我手里,拽過去說:“可以點菜了?!?p> 我發(fā)現(xiàn),其實點菜是個技術(shù)活,多學多看多實踐,其實也沒什么難的,我點完之后,南羽昆掃了一眼菜單,應該還算滿意,緊接著又補了一句說:“再加一個黃喉吧,我太太喜歡?!?p> 我似乎又聞到了解剖課上,戴著兩層口罩,都能聞到的血腥味兒,但凡不是看在他今天幫了我忙的份上,我都想跟他普及豬心大動脈的知識。
“行,學姐喜歡就好?!?p> 文郁辰和李宥一樣,也有飯前擦桌子的習慣,拿著紙巾邊擦邊問我:“學妹...元尹,你現(xiàn)在在哪里上班啊?”
我說:“單海中學。”
她就一臉羨慕地說:“當老師好啊,寒假暑假,假期多?!?p> 南羽昆說,他們研究生畢業(yè)之后,文郁辰本來是想留在BJ發(fā)展的,但南羽昆考上了單海的檢察官,她就跟著一起回來了,我沒想到,高中時,對南羽昆愛答不理的文郁辰,竟然會為了南羽昆,做這么大的犧牲,果然陷入愛情的女人,是會變的。
文郁辰現(xiàn)在在我們當?shù)刈畲蟮囊患疑鲜泄?,當市場總監(jiān),高中的時候,她媽媽其實是希望她當老師的,但她不喜歡這種穩(wěn)定而沒有挑戰(zhàn)性的工作。
我說:“熱愛才是最重要的,做喜歡的事情,每一天都在休假。”
她點點頭表示贊同,然后開始擦南羽昆面前的桌子,過了一會兒,抬起頭,隨意地問我:“現(xiàn)在單海中學的學生乖嗎?有沒有早戀的?”
我不禁笑了:“跟你們一樣嗎?”
然后她就擺擺手,害羞起來,否認道:“我們高中那會兒,真不是?!?p> 南羽昆就跟著附議:“高中那會兒,我們的心里,都只有學習,那會兒,她可能就光想著怎么超過我吧,無暇顧及其他?!?p> 怎么會?文郁辰除了想超過你,明明還顧得上李宥啊。
“是啊,那時看你背政治,我還跟著背呢,什么都想跟你比個高下,但是,什么都沒比過你?!彼f這些的時候,臉上一直掛著幸福的微笑。
南羽昆就很寵溺地說:“你有比過我啊,化學競賽,你不就拿到國賽一等獎了嗎?”
“那是你讓我的,不算?!?p> 我到底為什么要跟這兩一起吃飯啊,我是來,看他們秀恩愛嗎?還是如此高階的秀恩愛。
我說:“老板娘,給我這來份酸菜魚?!?p> 南羽昆就不解地問我:“哪有人吃火鍋,還加點酸菜魚的啊?!?p> “有,我就喜歡?!?p> 因為我,此刻,又酸又菜又多余。
南羽昆把文郁辰擦桌子的紙巾都扔進旁邊的垃圾桶,說:“跟你說了多少遍了,我退出化學競賽,真的不是為了讓你?!?p> 這一點我可以證明,南羽昆說過,他就是單純地更喜歡物理,所以物理化學之間,他選擇了物理。
只是在文郁辰的心里,可能還是覺得南羽昆在讓她,這大概就是,甜蜜的負擔吧。
按這樣說,他們高中的時候,確實沒有早戀,而是上大學之后,才慢慢走到了一起。
那李宥呢?她沒有和南羽昆在一起,是因為李宥嗎?
我迫不及待地問她:“學姐,那你高中的時候,有喜歡的男生嗎?”
南羽昆立馬就拉下臉:“高中的時候,我們學校,還有比我更優(yōu)秀的男人嗎?”
有。
我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問他:“南羽昆,你高中時的同桌,你還有聯(lián)系嗎?”
他滿臉疑惑地問我:“你問這個干嘛?”
文郁辰接上他的話跟我說:“元尹,你別在意啊,他高中的時候,傲嬌又孤僻,跟誰坐,都覺得被影響,所以他一直一個人一桌?!?p> 怎么會?南羽昆明明在那個夢里,在我來2018之前的那個2018里,跟我說起過李宥的。
“南羽昆,你還記得你有一個朋友,叫...李宥嗎?”我最后問他。
他想都沒想,就回答我:“沒有,我的朋友,就沒有姓李的?!?p> 老板娘把酸菜魚端上來的時候,里面的花椒隨著熱氣,一起熏進眼睛里,又辣又燙,刺激得眼睛特別難受。
南羽昆把盤子往自己那邊挪了挪說:“吃不了辣,消受不起,就別吃了?!?p> 誰說我吃不了,我很喜歡,消受不起,也喜歡。
干千壹和粉粉一起扶我到醫(yī)務室,掛上水之后,竟然特別八卦地問我:“元老師,我們那天在檢察院遇到的那個...學長,是你男朋友嗎?又高又帥,看起來,也很有錢?!?p> 我說:“不僅如此,人家還很聰明,我們那一屆的第一名,但是,他結(jié)婚了?!?p> 然后她就一臉失望地嘆息:“那可惜了,不然,元老師你就可以上啊?!?p> 沒什么可惜的,南羽昆這款,我才消受不起。
“不過,元老師,沒關(guān)系,你繼續(xù)加油就是了?!?p> 我很感謝她的鼓勵,但是,我現(xiàn)在連繼續(xù)加油的目標也沒有,我要怎么加油?
掛完水之后,我就基本上沒什么事了,恢復戰(zhàn)斗力的感覺真好。
下午上完課,正好晚上也沒有晚自修駐班,我整理好東西,拎上包,踏出辦公室,腳步就輕快得像個今天沒被留作業(yè)的小學生,勤勤懇懇地上班,我終于實現(xiàn)了,說走就走的下班。
不過事實是,就算早點回家,也是早點回家備課,換個地方工作而已。
大概是前一天夜里熬得太晚,今天早上出門上班時,忽然一陣頭暈,就沒敢開車出來,所以下午還得走回去,雖然我住得離學校并不遠,但走起來,也不近。
然后一出校門,就看到程英桀坐在車里,朝我按喇叭,這貨竟然會接我下班,這讓我有點...受寵若驚。
梁江叔遠出事以后,我問過程英桀,記不記得程英頌婚禮那天,在求是樓樓道上,遇到的那個夸他長得像韓國明星的女生。
他說:當然記得。
這就完全證實了,我2013年的那個夢,就是實實在在發(fā)生在2018年的真實事件。
他問我:怎么了?
我說:你那天見到的,是她的最后一面。
他問我:你還記得,那天,我說過,我們還能,一起...
程英桀不是一個感性的人,但是,他哽咽了。
那個夢里,那天,他跟我說,我們還能,一起看日落,真好。
我知道,他強調(diào)的是“還能一起”,因為有的人,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離開,或生離或死別。
程英桀跟李佐分手之后,把上海的咨詢公司轉(zhuǎn)給了他的大學同學,然后回到單海開了一家廣告公司,他大概是繼承了父母的優(yōu)良基因,不管做什么生意,都能經(jīng)營得很好。
也正因為生意好,他平時很忙,我覺得就算他有了女朋友,也不見得會去接她下班,但是他來接我下班了。
我說:“你不用來接我,我自己有車,再說,回家也沒幾步路?!?p> 然后,他幫我開了副駕駛的車門,說:“過意不去的話,下次,換你接我,我上班遠,需要人接?!?p> 我答應了。
但是他并沒有載我回家,而是非要帶我去幾十公里外的農(nóng)場,摘桔子。
我說:我不去,我要回家備課。
他就罵我:要工作不要命,早晚死在講臺上。
估計是繭繭跟他說了,我犯胃病的事,而我這次發(fā)病,的確跟過度勞累有關(guān),既然他鐵了心,要帶我去郊游,于是我就妥協(xié)了。
事實上,他也真的就是帶我來郊游的,因為橘子才摘了三只,他就嫌麻煩,不想摘了。
但是,我想摘,因為我想帶回去,分給學生吃,尤其是粉粉,她很喜歡酸酸甜甜的東西。
程英桀邊幫我摘邊抱怨:“你這不,還是在工作嗎?變相的工作,腦力勞動,變成體力勞動了?!?p> 但我勞動得很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