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恒一又慫了,這么多年,每每覺得已經(jīng)被時間遺忘的記憶已經(jīng)塵封了,總有那么一個點,像是一個針尖兒,“砰”的一聲碰破了氣球,里面的林林總總一下子就暴露了出來,劈頭蓋臉地砸向他。
我有什么臉要帶她回去?她在這里有朋友、有工作,有習(xí)慣的生活。我就應(yīng)該離她遠遠的,徹底從她的生活中消失。
想要逃跑的付恒一,買了晚上回去的機票,沒有買最近的一班,因為冉雨濛說,“中午接我下班吧,我們?nèi)コ贼~?!?p> 他始終是狠不下心來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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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手拉小手的付盛炎和趙晨陽一路歡歌笑語的,付盛炎嘰嘰喳喳的說起了房子的裝修,說起了婚禮的設(shè)計。趙晨陽安靜的聽著,偶爾回應(yīng)一兩句。這倆人真是互補,一個愛說,一個愛聽。
“你說讓濛濛給我當伴娘怎么樣?”付盛炎沉浸在自己的想象里。
趙晨陽的視線沒有離開前方,“萬一濛濛比你早結(jié)婚了呢?”
“不可能,她現(xiàn)在都沒有男朋友,怎么可能那么快就閃婚啊,她才不是那種性格。”付盛炎嚼著薯片,嘴巴吧啦吧啦的,“她的眼睛長在頭頂上,一般人可看不上。上中學(xué)的時候,追她的人都被我哥給轟走了,后來她跟我說有個從小就喜歡的人,但是人家不喜歡她,我就覺得她肯定是騙我,不然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趙晨陽分出一分視線來看了看付盛炎,付盛炎跟付恒一都是繼承了父親一方的身材骨架,母親一方的眉眼。不論是身形還是五官,扔在人群里都能讓人眼睛一亮??上?,眼大無神,趙晨陽自己都沒意識到他嗤了一聲。
“你那什么表情?”付盛炎瞇起一只眼睛來,“皮癢了?”
趙晨陽趕緊正色,“沒有沒有,我覺得她當伴娘挺好?!?p> “還是算了,”付盛炎又變卦了,“小狐媚子,不能讓她拋頭露臉。”
趙晨陽覺得她對冉雨濛這個稱呼,有點兒貼切。怎么說呢,如果付盛炎是濃眉大眼,氣勢囂張的那種美,冉雨濛就是內(nèi)斂含蓄,乖巧細膩的好看。付盛炎大概是五官太過于明顯立體,所有的情緒都體現(xiàn)的亮亮堂堂,喜歡就是喜歡,討厭就是討厭;冉雨濛呢,對誰都是一副無害無攻擊性的表情,未語先笑,但是眼神卻撩人,看人的時候,眼睛總是不跟人對視,忽閃忽閃的,像是不好意思,又像是故意引著你多看她兩眼。真有點兒付盛炎說的“狐媚子”的意思。
“怎么那么說你姐姐呢?!壁w晨陽說出來的話卻依然溫柔?!拔铱茨悴皇峭ο矚g她的嗎?”
付盛炎有點兒困了,伸了懶腰,“我是喜歡她啊,但又討厭她。又愛又恨。從小睡一個屋子,吃一鍋飯長大的,怎么可能沒有感情,再說她一直對我挺好的。不過呢?!?p> “不過什么?”
“不過我就不喜歡我哥老是偏向她,可想想她那么小就沒了父母確實也可憐,我媽也是,經(jīng)常長吁短嘆的說濛濛這孩子可憐啊,但是我哥要是對她好,我媽又很生氣,巴不得趕緊把她送出去?!?p> 付盛炎抖了抖說薯片袋子,把剩下的渣渣倒在手心里吃掉了,“我爸那人本來就有點兒重男輕女的,他都不咋待見我,更別說濛濛還是別人的孩子。”
付盛炎像是想起了什么,愣了片刻,“我爸以前可喜歡我哥了,好像也是因為我哥太護著濛濛,跟我哥的關(guān)系都不好了?!?p> “我看濛濛性格挺溫順的啊,怎么你一口一個大哥護著她,偏向她,好像她總在你家鬧事兒似的?!壁w晨陽不解。
付盛炎皺著眉想了想,“也不是她鬧事兒,她,這咋說呢,這么說吧,有一次我哥跟我爸吵得很厲害,我倆上高中,我爸說想讓濛濛住校,我哥死活不同意,說濛濛還小,怎么能住校,其實那時候我倒是想住校,省的整天聽我媽嘮叨。后來吵著吵著,我爸就說那孩子命太硬,是個克星,不能在家里久留?!?p> 趙晨陽能想到,冉雨濛8歲那年母親去世,父親不知所蹤,這樣的情況,老一輩人肯定說著孩子克她父母。
“我哥當時就炸毛了,他那時候都上大學(xué)了,說要是非把濛濛送去住校的話,他就在外面租房子陪著濛濛。還說我爸沒人性之類的,我爸好像還打了我哥?!备妒⒀讛倲偸?,“冉雨濛同志自帶這種攪和氣氛的氣場,跟她鬧不鬧事沒關(guān)系?!?p> 趙晨陽聽了半天,好像全是因為付恒一總是替冉雨濛說話,所以付家人才不喜歡她的。他試探著問,“你們都沒想過,也許,大哥是”
付盛炎一個快要打到車頂上的呵欠打斷了他的話,他把那句,也許大哥是喜歡濛濛,才一直護著她的,換成了,“困了就睡一會兒吧?!?p> 付盛炎依言放倒座椅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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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雨濛上完了上午的兩節(jié)課,順便到頂頭上司那里去請辭。她這一次帶的是短期培訓(xùn)班,再有兩周課就結(jié)束了,本來打算待到年底就回去,付恒一突然到來,讓她加快了計劃進程。
她的頂頭上司是副校長,主抓教務(wù),年紀不大,35歲左右。他最頭疼的就是手底下有人要離職,一個好老師不好招,冉雨濛年輕漂亮,跟學(xué)生處得很好,她的班到課率高,投訴率低。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的挽留了半天。
大概是辦學(xué)校辦久了,他跟誰說話都是對待學(xué)生的態(tài)度,循循善誘,殷切教導(dǎo)。一談話就管不住自己的嘴,絮絮叨叨說了快40分鐘。
冉雨濛被他念的思想拋錨,眼神落在了他身后的窗戶外,那扇窗戶對著樓下。
樓下,付恒一在等她,太陽有點兒大,他站在婆娑的樹蔭下,身上是斑斑光影。她的同事們們都出去吃飯了,經(jīng)過他身邊紛紛側(cè)目。
付恒一看到昨天載過的兩個女孩兒,擺手打招呼。
“她去找副校長了,”兩個女孩兒很熱情,“估計你得等一會兒了,我們副校長是個話癆。”
冉雨濛只看到他樂呵呵地跟兩個女孩兒說話。
“高校長,我要回老家嫁人!”冉雨濛打斷了對面滔滔不絕的人。
副校長沒詞了,人家大姑娘要嫁人,誰也攔不住?。?p> 付恒一隱約覺得去領(lǐng)導(dǎo)辦公室,都沒什么好事兒。比如他叫人進他辦公室,十有八九都是關(guān)起門來收拾。如果是表揚,他會站在大廳里,讓所有人都聽見。
冉雨濛剛出樓門,還沒看清付恒一呢,就被春風吹來的毛絮扎了眼睛,只能不停揉。于是付恒一就看到冉雨濛邊走邊揉眼睛,結(jié)合剛才他隱約的感覺,武斷地下了結(jié)論,這是被領(lǐng)導(dǎo)給批評了。
等他迎上去的時候,果然看到冉雨濛眼睛紅通通的。
“怎么了?”他扒拉開冉雨濛的眼睛。
冉雨濛正扎的難受,使勁兒又揉了揉,“沒事兒。”
付恒一心想,還嘴硬呢,算了,這是她單位樓下,她不好意思說,大概是怕碰上同事,于是領(lǐng)著她上了車。
冉雨濛坐好了以后,感覺那個毛絮殘留物終于沒了,眨巴了兩下眼睛,眼淚被刺激出來。
付恒一一直小心觀察她,適時遞上了紙巾,也遞上了自己一片丹心,“干的不痛快就辭了吧,我送你出來上大學(xué)不是為了讓你受氣的!”
冉雨濛正對著鏡子擦眼睛呢,聽到付恒一這沒商量的語氣,轉(zhuǎn)臉看了看他,也沒喝酒呀。她進去找副校長是有同事看到了,但是她要辭職的事兒沒跟別人說過。
付恒一從來就見不得冉雨濛受氣,她小的時候會軟糯糯的叫哥哥幫忙,現(xiàn)在長大了,遠不如小時候可愛,明明都氣哭了,還裝的那么平靜。
付恒一擺出一副你哥我頂天立地給你遮風擋雨的氣勢,伸手摸了摸冉雨濛后腦勺順滑的頭發(fā),“別怕,跟哥回家!咱不缺那幾個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