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流星雨
周末的午后,何解的困倦被一通電話打散了。
他從桌子上蹭起來,晃了晃腦袋,把暈乎乎的睡意甩在腦后。緩了兩三秒后,他才接起了一旁的視頻電話。
“小喬,怎么了?”
電話那頭是喬正義,她笑嘻嘻的朝何解揮手,緊接著,畫面一轉(zhuǎn),喬正義手持手機拍攝她對面的人,何解看著面前的兩個人,懵了:“白冬荷和……夏燃?”
夏燃為什么在這兒?
夏燃坐在白冬荷旁邊面色略微不自然,一會兒瞥一瞥白冬荷一會兒狐疑的瞪著喬正義:“你在干嘛?”
“何解”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自拍。”
夏燃看她一眼:“真的假的。”
喬正義點頭如搗蒜,連帶著手機屏幕都晃悠了:“真的?!?p> 白冬荷做完一道大題,掰著手抬起頭,正對上喬正義的攝像頭。于是何解看到白冬荷懵懵懂懂的問了一句:“在拍我?”
喬正義笑了一聲,沒有回答。做完了這一切,喬正義這才起身走到陽臺,把鏡頭翻轉(zhuǎn)過來。
午后的陽光照在少年干凈的臉龐上,顯得皮膚更加晶瑩透徹,渾身清爽的氣息何解隔著屏幕都能感受到。
“夏燃為什么在白冬荷家?”何解問道。
喬正義被陽光曬得瞇了瞇眼睛,往后退了一步,坐在陽臺的小板凳上:“夏燃答應(yīng)了給我補課,我想著小白的成績和他差不多,他家又住的不遠。就把他叫來了。當然!我是征求了小白同意的!”喬正義沖何解眨眼睛,“為了避免夏燃誤會,我就說白冬荷是何解的表妹了?!?p> 何解:……
這一串話信息量巨大,他一時不知道從哪兒下手。
“因為今天是周六嘛,你又不補課,沒法把你弄出來?!眴陶x頗為郁悶的說,“只能星期天見面了。”
何解沉吟片刻:“不,期末考試之前都別見面了?!?p> 喬正義瞪大眼睛:“嗯?!為什么!”
“安心復(fù)習(xí)?!焙谓獾恼f道。
“見了面也可以安心復(fù)習(xí)?。 眴陶x不服。
“……不行的。”何解低聲說?!拔覀円娏嗣?,就不會復(fù)習(xí)?!?p> 因為都花時間在注意彼此身上了,看對方的時間都還不夠,哪兒來的功夫做題。
喬正義訥訥的看著何解安靜的側(cè)臉,一下子臉紅了。
兩人開著視頻卻不敢看對方,一時陷入沉默。
“……夏燃答應(yīng)給你補課?”何解突然說道,“什么時候的事情,為什么?!?p> 喬正義解釋道:“小白在十三中,上學(xué)的時候難免不方便,所以我就讓夏燃在一中給我講題了。五月月考之后他自己說的呀!他說我下一次成績一定能考上去的,那當然要說話算話幫我咯。”喬正義頗為得意。
何解對她這個強盜邏輯相當無語:“他只是希望‘何解’的成績變好,但沒有義務(wù)幫助‘何解’把成績變好?!?p> 喬正義訕訕的笑:“是、是?!?p> 何解揉了揉眉心:“你們最近一直在一起?”
喬正義一驚:“誒!你怎么知道……”
“小白家有男士拖鞋?”何解挑眉。
喬正義回頭看了看,一時語塞:“他自己帶的?!?p> “?”何解疑惑了,“帶拖鞋,來補習(xí)?”
“是的。”喬正義點點頭。
但凡有一個聰明的,都玩兒不到一塊。
何解嘆息。
“哦對了!”喬正義興奮的說道,“今天晚上七點有流星雨哦!”
“今晚?”何解看了看窗外晴朗的天空,萬里無云,“應(yīng)該能看到吧。”
“不過……你從哪兒知道的?”何解問道,他擰開保溫杯喝了一口水。即使是三十多度的天氣,養(yǎng)生好青年依舊是裝著滿杯的熱水。
“我媽的微信啊?!眴陶x說道?!八谂笥讶?、家族群和小群都發(fā)了,什么千年難得一遇?!痹捯魟偮洌瑔陶x就看到何解籠罩在騰騰熱氣下的臉龐出現(xiàn)了一瞬間的空白。
“微信公眾號……不可信?!焙谓夥鲱~,自己剛才居然還當真了。喬正義一家都如此脫線,能把營銷號的話當做至理名言。
“不信白不信嘛!”喬正義撇了撇嘴,“B市很難看到流星雨的?!?p> 何解想了想:“是的,我沒有見過?!彼菜闶窃贐市長大的人了,這十多年一次流星雨都沒看到過,盡管這個東西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出現(xiàn)。
“真的嗎?”喬正義瞪大眼睛,“我看到過一次誒,不過是在我外婆家里……”
“鄉(xiāng)下夜間的云層比較稀薄。”何解說道。
“那你想看流星雨嗎?”喬正義蠱惑似的問道。
何解無奈:“我想看,但我不會因此相信微信公眾號的話?!?p> “想看還不相信……不誠懇!”喬正義一邊說著,一邊自然的把卷子卷起來扇了扇風。六月中旬,天就完全熱起來了。她才剛剛到外面坐了一會兒,還是呆在陰涼地方,鼻尖和額頭都冒出了細汗。
白冬荷端著一杯冰水出來,瞥見了何解無奈的臉,輕笑一聲:“我說你躲到陽臺來做什么。題寫完了嗎?”
喬正義訕訕的接過水杯:“沒……沒有?!?p> “還不快回去寫?!卑锥蓪χ謾C屏幕說,“不然在這里和他大眼瞪小眼就能提分?”
“說不定還真能呢……”喬正義嘀咕著站起來,“沾沾學(xué)霸的光嘛……”
視頻最后就是喬正義磨磨蹭蹭的背影和白冬荷帶著和善的微笑關(guān)閉視頻的畫面。
何解忍不住輕笑一聲。
再低頭,剛才看著令人困倦的英語閱讀也清楚了。
時間很快到了晚上。何解照例是最后一個離開餐桌的。
王語琴雖然嘴巴毒了一點,管得嚴了一點,但是廚藝是相當不錯的,讓何解來評價,至少比何蔓枝要做的好吃多了。因為喬不群正在高考,六月份以來的伙食都是往營養(yǎng)健康上靠的,非常合何解的心意。以前,就是他想吃,也要為了身體節(jié)制;現(xiàn)在,喬正義多能吃啊,又不挑食。有了這樣一個胃,每個晚飯時刻的何解都快樂似活神仙。
喬不群每天復(fù)習(xí)得焦頭爛額,在何解看來,這會兒才像是正在的高三生了。喬不群今天晚上不在家里吃法,何解在飯桌上聽喬巖的口氣,像是他的父母回來看他了。
小喬說過,喬不群的爹媽和他完全不像,人家白手起家,自己創(chuàng)建了一番事業(yè),還去國外打拼,因此才把喬不群留在弟弟家照顧。何解沒有見過喬不群的父母,但喬正義的這個描述就已經(jīng)勾起了他的糟糕回憶,一番比較之下,他竟然和喬不群有些同病相憐了。
所以當聽到喬不群暑假會去國外,以后也不會再留在喬正義家的時候,他還有幾分悵然。
慢悠悠的走回房間,何解面對那一堵書墻發(fā)呆。
喬不群竟然就高考了。
太快了。
時間過得太快了。
轉(zhuǎn)眼之間他和喬正義已經(jīng)靈魂互換了三個月,明明只有短暫的三個月,何解卻覺得這段時間比曾經(jīng)的幾年還要精彩。喬正義把她身上的活氣帶了他的身上,所以他們現(xiàn)在是兩個一起前進的活人了。
何解愣愣的想了一會兒,搖了搖頭,打開燈坐到書桌前。
期末將近,作業(yè)也多了起來,在這樣的情況下,即使是何解,要做完“喬正義”這一份的作業(yè)也并不輕松。更不要說他還有幫喬正義做“何解”的題了。
在做題和背書之間,時間已經(jīng)到了七點半。何解站起來活動四肢,打開了窗戶。
對面那個天臺上堆的箱子已經(jīng)完全不見了,整個頂樓被婆婆阿姨占據(jù),種滿了各種菜,還架著架子,有翠綠的藤蔓往上蔓延。
對面二樓,有個抽煙的男人,手機瑩瑩的白光曬到他的臉上,照出他雙眼下的青黑。他的手機里播放著視頻,何解隱約能聽到一點音樂。接著,他就把煙頭丟到了樓下。
何解想到第一天早晨,從樓上收到白冬荷的“快遞”,他竟然還懷疑這兩個小姑娘在干什么邪惡的勾當。
他也是后來才知道,白冬荷的姑父姑母有很多處房產(chǎn),有些租出去了,有些還空著。喬正義家頭頂?shù)倪@戶就是空著的,白冬荷偶爾會到這邊來住。
他們倒是住的近。
何解站在窗前,只能遠遠的看到鐘樓的尖角,看不到隱沒在一片繁華燈光下的另一個家。
何解靠在窗前發(fā)呆,他又陷入的東想西想的奇怪狀態(tài)。就在這時,從上面落下了什么東西。
何解隱約瞥見一點火光。
是有人扔煙頭下來了嗎?何解皺著眉頭想到。
一朵煙火從他面前落下,緊接著是第二朵、第三朵。
何解逐漸瞪大雙眼。
是煙花。
被人點燃的煙花從樓上墜落,又在落到地面之前熄滅。
一時間,何解的窗前充滿了閃爍的光芒。
就像一場華麗的流星雨。
何解心里一動,走到客廳的陽臺,探出半個身子,往煙花的來處看去。
果然,是喬正義。白冬荷抱著臂在一旁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喬正義扔得很開心,火焰照亮少年噙著笑的臉。
在他手中,閃著無數(shù)還在燃燒的煙火,從遠處看去,就像是她把星星攥在了手中。
伴隨著喬正義的動作,煙花依次劃破寂靜的夜色,給她想要的那個人短暫的幾秒被照亮的光芒。
何解出聲叫她:“喬正義!”
興致勃勃扔星星的少年愣了愣,聞聲看去。
只見一個身著白色體恤的少女站在右下方的陽臺,抬頭朝她看過來。被少年手里的焰火照亮,她的眼里也閃爍著溫和的光芒。
被何解發(fā)現(xiàn)自己在人造流星雨,喬正義絲毫不惱,反而瞇著眼睛笑了笑,把手里剩下的煙花都送了出去:“流星雨來了!”
無數(shù)絢麗的火光之中,何解忽明忽暗的臉上浮現(xiàn)出一個淡淡的笑容。
這個笑容,這個人,和這場意料之外的“流星雨”。
他們都永遠的留在何解的記憶深處,成為永遠的夏日回憶。
何解默默想到。
6月8號,他看到一場很漂亮的流星雨。
流星雨結(jié)束了,但他們之間的故事還遠遠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