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羊酒館,后院。
秦五羊睜開了雙眼。
看著屋頂,秦五羊心里五味雜陳。
是死了嗎?
解脫了!
還好死之前,還算有點用。
希望這便宜徒弟,以后的路好走一些。
資質(zhì)比我還好,應(yīng)該會被那些大宗看上吧?
就是太匆忙了,應(yīng)該早點帶他去中洲的。
這里,還是太偏了?。?p> 算了,不管了。
死都死了。
咦!
這地府怎么跟人間差不多。
丹田內(nèi)的靈力怎么這么充沛,這是什么?
等等!
這是一顆金丹?
騰地一下,從床上坐起,試著運轉(zhuǎn)體內(nèi)靈力。
這顆金丹的靈力濃郁程度,超乎了他的想象。
即便以往全盛時期的他,也只有現(xiàn)在的十分之一而已。
已經(jīng)多久沒有這種感覺了?
那還是三十五年前,那時的他還是中洲天南宗的一名核心弟子。
十八歲的年紀(jì),鍛神期巔峰。
只要在兩年的時間內(nèi)凝結(jié)金丹。
那么,他將是天南宗開宗立派以來,第二位在二十歲前達到金丹期的。
第一位,是開宗祖師。
那時的秦五羊意氣風(fēng)發(fā),只要跨出這一步,他就是宗門道子。
一切都那么美好。
一切都又好像是那么唾手可得。
秦五羊慢慢的陷入了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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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墓山谷。
兩名身穿白色長袍的年輕煉氣士,背靠著背,緩緩向山谷深處走去。
山谷四周,寂靜無聲。
“秦師兄,馬上就要到了。”田封輕輕地擦拭掉額頭的汗珠,微微側(cè)頭,對著背后的秦五羊說。
秦五羊點了點頭,環(huán)顧了一眼四周微微皺眉,說道:“田師弟,好像不太對勁。”
此時的秦五羊豐神俊秀,劍眉星目,一雙眼眸中好似藏著星河。
田封微微一僵,神情有些不自然,但很快又恢復(fù)如初,問道:“哪里不對勁?”
秦五羊想了想,說道:“太安靜了?!?p> 田封指了指遠處依稀可見的一個山洞,說道:“按照玉簡上說的,那里應(yīng)該就是墨玉蟒棲息的山洞,這種三級妖獸的洞府周圍,低階妖獸不敢來的,安靜一點也很正常?!?p> 秦五羊點頭道:“希望如此吧,不過我總覺得有點不安心?!?p> 田封笑著伸出手往后,跨過自己肩頭,拍了拍秦五羊,說道:“秦師兄是因為這天心草近在眼前了,才感到激動吧?有了這最后的天心草,只要煉制成那青靈丹,秦師兄結(jié)成金丹的機會又能大上一成?!?p> 秦五羊笑道:“這次還得多虧了田師弟,只要青靈丹煉成,必然有你的一半?!?p> 田封搖頭道:“不說這個了,我才鍛神中期,不說距離金丹期,就是鍛神巔峰還差的遠。
再說了,等日后秦師兄結(jié)成金丹,當(dāng)上咱們天南道子,難道還會忘了師弟我嗎?
這次的青靈丹,秦師兄務(wù)必要全部給自己留著,全力沖擊金丹?!?p> 秦五羊重重地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
秦五羊和田封是同一批入天南的弟子,平日里也是最為交好。
這一次,聽說秦五羊煉制青靈丹,還缺最主要的天心草,也是田封主動幫忙,說是知道一處墨玉蟒的山洞。
而這墨玉蟒的棲息之地附近,又必然伴生著天心草,倆人這才來到了,宗門明令禁止,沒有金丹修士帶隊金丹期以下弟子,不得私自前往的云墓山谷。
屏息凝神,距離山洞已經(jīng)不到三丈的距離,倆人已經(jīng)不再開口交談,紛紛祭出法寶。
緩緩前行,每一步都極為小心。
終于,倆人來到洞口,山洞深處盤繞著一條通體烏黑泛著玉質(zhì)光澤的巨蟒,粗略看去,起碼有五丈長,蟒身比一個成年壯漢的腰身還要粗壯上幾分。
烏黑的蛇頭邊上,正是那青綠色的天心草。
但是這沖天妖氣,哪里只是三級妖獸,分明是可以媲美金丹修士的四級妖獸。
秦五羊瞳孔收縮,轉(zhuǎn)頭和田封交流了個眼神,田封也是面露糾結(jié)之色。
片刻的沉默后,田封用心神與秦五羊交流道:“秦師兄,可能我找到的玉簡年代太久遠了,這墨玉蟒已經(jīng)結(jié)出妖丹了,要不我們回宗去找兩個金丹師兄助陣,下次再來?”
秦五羊搖了搖頭,心神回道:“宗門內(nèi)同門師兄弟中,除了田師弟你真心為我之外,人人恨不得我結(jié)不成金丹,就怕我搶了道子的位子,又有誰會愿意來幫我。
師尊如今又在閉生死關(guān),何時出關(guān)尚且未知,這次機會我不能放棄。
田師弟,你先退到洞外,由我來先出手引開墨玉蟒,你再進洞將那天心草取出?!?p> “那秦師兄你怎么脫身?”
“別忘了我不僅只是劍修,只要我想逃,這墨玉蟒奈何不了我的。”
“好!”
倆人交流了一個眼神之后,田封退出洞府,而秦五羊向那洞府又走近了兩步之后,驅(qū)動碧綠色飛劍向著墨玉蟒蛇頭飛去。
當(dāng)!
飛劍打在那墨玉蟒頭部,猶如打在金石上一般,撞擊之下竟然有火星飛濺。
這墨玉蟒睜開雙眼,看了秦五羊一眼,似乎對眼前這個打擾它睡覺的家伙并不感興趣,居然重新閉上雙眼,再次入睡。
秦五羊眼見此景,心中大駭,自己這本命飛劍碧霞是如何鋒利,他是最清楚的。
剛剛這一下,秦五羊自認(rèn)為最少也能給眼前這墨玉蟒造成一點傷害,雖曾想連皮都沒有刺破。
雖是如此,但如今這天心草近在咫尺,秦五羊是怎么也不會放棄的。
一咬牙,秦五羊催動靈力,再次注入碧霞劍中,碧綠色的劍身開始有青芒浮現(xiàn)。
秦五羊雙指一并,對著墨玉蟒蛇頭遙遙一指。
碧霞飛劍極速而出,比之先前快了何止幾分,就在那青芒即將擊中蛇頭的時候,那墨玉蟒動了。
只見它蛇頭向著邊上一挪,那青芒未能正中蛇頭,但也在蛇身上留下一道淺淺的傷口。
那墨玉蟒蛇瞳瞇成一條細線,緊緊盯著眼前這個膽敢挑釁自己的人類修士,雖然剛剛進食過,但它并不介意讓眼前這個人類為他的行為付出代價。
電光火石之間,墨玉蟒動了,龐大的身軀卻不笨重,如同一條黑色閃電,想著秦五羊發(fā)動攻擊。
秦五羊早有準(zhǔn)備,閃身退出山洞,看了一眼貼在山壁上的田封,微微點頭。
然后便,一邊催動碧霞攻擊阻擋著墨玉蟒,一邊向身后山谷退去。
尚未結(jié)丹的秦五羊還不能御劍飛行,此刻也只能靠著遁法不停逃竄。
秦五羊的遁法極為出色,短短半盞茶的功夫,秦五羊已經(jīng)接連施展了三中遁術(shù)。
但那墨玉蟒猶如跗骨之蛆一般,即便是秦五羊土遁之后,從數(shù)里外的地面鉆出,墨玉蟒也能準(zhǔn)確的找到自己。
終于在墨玉蟒追了秦五羊足足半柱香的時間之后,秦五羊看到不遠處一道白色殘影一晃而過。
秦五羊松了口氣,他知道,田封得手了。
當(dāng)下,秦五羊正準(zhǔn)備全力逃遁的時候,那墨玉蟒竟然放棄了追逐秦五羊,而是向著田封而去。
田封只有鍛神中期的修為,遁術(shù)方面也是大不如秦五羊,即便是現(xiàn)在秦五羊留了很大力的情況下,田封的速度也只是快上一點而已。
而這墨玉蟒此刻才真正憤怒,因為它在田封身上聞到了天心草的味道,這時的速度比追趕秦五羊的時候,快上一倍不止。
眼看著田封頃刻間就要被追上,秦五羊心頭大急,即便是不要這天心草,他也不能讓田封因為自己而受傷。
渾身靈力運轉(zhuǎn)到極致,秦五羊接連給自己喂下數(shù)粒補氣丹,三尺碧霞飛劍,此刻竟然催生出丈許劍芒。
飛劍頃刻之間便已飛至,那墨玉蟒剛要追到田封,一道青芒狠狠扎入它的烏黑蛇身。
這一擊之下,墨玉蟒速度一頓,田封堪堪躲過它的攻擊。
秦五羊比那飛劍慢上半分,但此刻也已來到田封身邊,對著田封說道:“把天心草給我,你先走!”
田封轉(zhuǎn)頭看了眼秦五羊,從儲物袋里取出一個玉盒扔給秦五羊后,說道:“秦師兄,我先回宗,找人來幫你!”
秦五羊接過玉盒,喊道:“不用管我,我能脫身,你先保護好自己要緊。”
說完,秦五羊向著另一處地方遁去。
出乎意料的是,那墨玉蟒遭到如此重的攻擊,一對蛇瞳已然化作血紅之色,竟然還要向著田封追去。
秦五羊眼見此景,一狠心,要出一口精血,全力催動那還未從墨玉蟒身上拔出的碧霞劍。
轟!
一聲巨響,那碧霞劍在秦五羊的催動之下,千鈞之力灌注劍身,直接把墨玉蟒帶著砸向地面。
看著田封逃遁遠去,秦五羊松了一口氣,剛要催動碧霞劍從墨玉蟒蛇身飛回的時候,秦五羊感覺到自己手中的玉盒內(nèi)有一股靈爆的氣息。
嘭!
本能的反應(yīng),讓秦五羊?qū)⑹种杏窈腥映?,但為時已晚,在玉盒飛出不到兩丈的距離,一陣奪目的光芒,將秦五羊籠罩其中。
云墓山谷外。
田封看了眼身后閃出強烈光芒的方向,又低頭看了看分別從儲物袋和靈獸袋中取出的,天心草和從一枚碩大的蛇蛋,喃喃自語了一句。
“天南道子,為什么不能是我呢?”
一個月之后。
當(dāng)所有人都以為,秦五羊已經(jīng)失蹤甚至在某次探險尋寶中隕落的時候,秦五羊回宗了。
沒有人知道他經(jīng)歷了什么,所有人只知道的事,鍛神期巔峰的秦五羊已經(jīng)不復(fù)存在,現(xiàn)在的他,只有鍛神初期的修為,這還是宗門長老出手鞏固修為的情況下。
不然,他可能是天南歷史上第一位,直接跌一大境的煉氣士。
其實,這一切都不重要,最重要的事,出手救治秦五羊的宗門長老斷言,秦五羊此生無望入金丹。
沒有了結(jié)丹希望的秦五羊,宗門地位一落千丈。
那時的秦五羊就知道,即便是他向執(zhí)法長老說出,田封殘害同門的行徑,宗門也不會為他主持公道了。
往后的日子。
三十年,秦五羊整整用了三十年,勉強回到鍛神巔峰,但那種隨時可以沖擊金丹的感覺,卻再也沒有過。
四十八歲的秦五羊,老的已經(jīng)像七十八歲。
往后的每一天,他都好像能感覺到生命的流逝,用一次術(shù)法,就好像會少活一天。
他知道了,沒幾年好活了。
自知大限將至的秦五羊,離開了天南宗,離開了中洲。
他放棄了報仇。
道子與棄子的差距,大得他這三十年來,越追越遠!
他來到了西勝洲。
看著那個迷茫的像自己一樣的小乞兒。
給了一個肉包。
問他。
活著有意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