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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二妖目

第十九章 燭火滅(下)

七十二妖目 淺溪有魚 4124 2020-04-23 14:27:20

  “善,不計回報死而后已,惡,坐收世間名利二者,人間不公,若有選擇,善惡兩派,人心何所向?”——

  回到支隊的鄭濤,市局,督察局各自派人前來參與會議,于瑄在黑龍江抓住幾個強奸未遂的小流氓,加之及時出現(xiàn)抓住羅君,甚至在墓碑后找到線索,件件都是功勞,而鄭濤擅自行動,有搶占功勞的嫌疑,犯了警察的大忌,不僅沒有任何獎勵,還要上交檢討,完成心理評估。

  一點小錯被這樣放大,鄭濤心里很不舒服,而且這次回來,他敏感地察覺到正副隊長對他的態(tài)度,大不如從前,反倒對于瑄加倍照顧,對比之下,全是傷害。

  一旁的同事湊過來,“聽說這次于瑄也被授一級警司,不久湊個巧抓幾個小流氓嘛,果然是拼爹的時代。”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鄭濤將這句話牢記于心,仿佛終于找到了自己受挫的原因。

  鄭濤被踢出舊案組,再次回到崗位,本來收入囊中的轟轟烈烈,忽然就像煮熟的鴨子飛了,落差是別人所感受不到的。

  過了五六天,市局再次派了案子,這次的受害者是前來市里扶貧桃花村,賞花公益的明星,在今天一早被發(fā)現(xiàn)死在荷花潭里。

  重案組聯(lián)合出動,鐘猛看了鄭濤好幾眼,“一起去吧?!?p>  “大冬天的,賞什么花?”于瑄坐在鄭濤對面,疑惑地問。

  鄭濤掃了他一眼,“桃花村最近開發(fā)了一個‘冬雪枯桃,苦茶清糕’的項目,請的這個女星也是清冷那一掛的,應該是宣傳吧。”

  “附庸風雅?!辩娒偷贸鲎詈罂偨Y,車子也就到了地方。

  荷花池是一家湖心飯店的地盤,池子里全是栩栩如生的紗布花,還夢幻的用了藍紫色的荷葉,尸體還沒打撈上來。

  鄭濤跟著隊長等人上了樓,可以清楚地看到,粉色荷花間,漂浮著一個白裙女子,那女子穿著古代長裙,斜髻簪花,浸在水中,青絲散亂,白玉無瑕,竟是詭異的美感。

  目測也能知道女子剛死不久,但卻浮在水面,這是兇手用了一些東西系住尸體,使其維持著飄浮的狀態(tài),加之水面上結了冰,技術隊不敢貿(mào)然打撈,唯恐損壞尸體。

  眾人一籌莫展時,鄭濤悄悄走下樓,沿著小橋走到離尸體最近的地方,但距離還是不夠近,湖面上挺著一尾裝飾用的彩漆小船,鄭濤走過去拉動了一下,尸體也隨著這個動作滑動了一下,可算是找到了玄機,尸體很快被打撈上來。

  鐘猛看在眼里,下樓的時候還跟副隊長說,“還是有能力的?!?p>  十分鐘的記憶,鄭濤的目光犀利的看向周圍,沒有發(fā)現(xiàn)兇手的臉。

  于是,鄭濤跟隊長匯報一聲,就開始滿村子亂逛,逛了沒多久,于瑄跟了上來,鄭濤也沒理他,任由尷尬的氣氛在兩人之間蔓延。

  “學長,我記得以前在警校,有小混混調戲女生,你是第一個沖上去打人的,帶著整個宣傳部,群毆人家來著?!?p>  于瑄肯定不會無緣無故開始懷舊,鄭濤定下腳步,“你想說什么?”

  “在黑龍江,你為什么不跟我一起去追流氓。你,真的是為了搶功嗎?”最后一句,于瑄好像是費力擠出來的一樣,令鄭濤嗤之以鼻??伤恢?,那時的于瑄是將所有信任乃至來自警察的正義捧在手上,等他抉擇。

  “幾個流氓而已,我知道你能抓住。至于羅君,我無話可說……”

  鄭濤這樣說,因為他不認為這有什么錯,他的出身不容許他滿腔熱血不問柴米油鹽,腳步遠去,依舊悠然自得。于瑄卻愣在了原地,枯枝白雪,仿佛真的沒了生機。

  沒逛兩圈,鄭濤就看到了兇手,他掏出對講機,“隊長,隊長,發(fā)現(xiàn)嫌疑人?!?p>  鐘猛的聲音很快傳來,“跟著,我馬上到?!?p>  鄭濤找了棵桃樹躲起來,看著那人的一舉一動,似乎是在把什么東西放到井里,鐘猛大咧咧帶著人跑過來的時候,人已經(jīng)進了屋,鄭濤出來攔住他,“井里有東西?!?p>  鐘猛收起槍,往井里瞅瞅,跟來的技術隊員老神在在拿出帶鉤的繩子,三兩下把塑料袋勾了上來,帶上手套解開袋子,里面赫然是幾套女性內(nèi)衣,還有鉆戒和寶石項鏈。

  鐘猛看完猛地站起,“就是這孫子?!?p>  刑警隊一腳踹開房門,一踏入房間,就有幾段記憶猝不及防地闖入鄭濤的腦海,讓他不由得腳步一頓,猶如被施了定身咒一般。

  屋里沒有人,幾個人在屋里轉悠,“跑哪兒去了?小鄭!小鄭…”

  鄭濤回過神,搖搖腦袋,鐘猛扶他一下,“怎么了?”

  “人沒跑,這里應該有個地下室之類的,他不止殺過一個人?!?p>  雖然不知道鄭濤是怎么知道的,但這種形勢下,也容不得鐘猛多問,跟著鄭濤來到臥室,鄭濤對鐘猛比了一個“在床下”的手勢,幾個同事會意,合力掀開床板。大床被掀開的一瞬間,鄭濤只見白光一閃,肩膀一陣劇痛,隨后耳邊炸開一聲槍響,兇手在鄭濤眼前像電影中的慢動作一般緩緩倒下。

  只是肩旁受傷,沒有傷及筋骨,鄭濤在外圍做了簡單的包扎就跟著警車回了隊里,開槍殺人不是小事,鄭濤堅持著做完筆錄才回家。

  清久回家之后便恢復人形,扶他躺下,在鄭濤的指導下,用電飯鍋搗鼓出一碗粥,端在床頭冷著。趁著這個空檔,開始給他上藥。

  “你們妖,連傷口愈合的法術也沒有嗎?”鄭濤看著她笨手笨腳的樣子,忍不住調侃。

  清久凝視著他,“妖術是不能作用在人身上的,會受懲罰?!?p>  “那你不是幫我讀取記憶來著嗎?”

  “那是契約保護的,不能一概而論?!?p>  鄭濤點點頭,喃喃道,“今天就是第七天了?!?p>  清久溫柔的趴到他耳邊,媚眼如絲,“副隊的孩子不是出生了嗎?”

  “不行?!编崫饋?,神色嚴厲。

  清久頓時一副做錯事的委屈模樣,“我就是看他對你不好,所以才想著…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我不是在怪你,人的世界比你想的復雜多了?!编崫p嘆一聲,一夜無眠。

  第二天一早,鄭濤發(fā)現(xiàn)自己受傷的照片不知從何處流傳出去,再度成為標桿人物。一片贊揚聲中,鄭濤卻得知了一個不輕不重的消息,兇手不止一個。

  被槍殺的那人,是個獨身漢,但智力只停留在五六歲的水平,他或許會殺人,但絕不可能完成復雜的漂浮構造,更不會拿走女性內(nèi)衣。

  若是從前,鄭濤只需要讀取一下傻子的記憶,但今天,由于昨晚的談話,鄭濤決心送清久回去,所以今天并沒有帶貝殼。

  鄭濤曾經(jīng)謙虛地說過,他只是擅長從尸體得到線索,其他的,沒有過人之處。以至于,今天的隊長很自覺地把案子和上級的委派書,給了鄭濤。

  鄭濤走進停尸間,趙碩就站在一旁,那雙眼睛直透人心,看的鄭濤一陣心虛,看了半天,鄭濤也沒說話,沉默到拿著筆準備記錄學習的程凝都抬起頭,好像在打量他。

  不出片刻,鄭濤的腦門就起了一層薄汗,“我去趟洗手間?!闭f完頭也不回的逃離了法醫(yī)室。

  迷迷糊糊間,鄭濤走進了茶水間,想著泡杯咖啡,結果一走進去,就見副隊長在那兒沖奶粉,甜膩的味道弄得鄭濤無不驚訝,“副隊,你還喝奶粉?”

  副隊咧嘴一笑,不同于往日的嚴肅,“我老婆帶二兒子來了?!?p>  “說的跟第一次看見兒子似的?!编崫眠^一個杯子,調笑著他。

  誰知這一句話正中副隊的心事,“可不是第一次見嗎?我平時這么忙,老婆在岳母家待產(chǎn)的,從出生到現(xiàn)在,這是第一面兒?!?p>  鄭濤頗有感觸,“嫂子真好?!?p>  副隊大咧咧拍拍他的腦袋,“有機會給你介紹一個,像你嫂子那么好的?!?p>  副隊前腳離開,茶水間的門就被鎖上,一個白色的身影悄然而至,“小濤。”

  “你怎么來了?”鄭濤連忙看看門,神色慌張。

  清久甜甜一笑,“我來幫你啊~”

  鄭濤還在掙扎,他的心里猶如萬只螞蟻噬咬,很想知道真相,但同時也有某樣東西,在將他向外拉。

  清久的聲音再次響起,“副隊已經(jīng)有個兒子了,那個兒子很健康,而且他是副隊長??!工資比你高,住的比你好,他可以承擔起的,而你,終于有一個負責的案子,你要放棄嗎?”

  “不?!?p>  “對呀,這個案子是你的,只要破了,升職加薪很容易,想一想如果你破不了呢?”

  破不了,媒體的宣傳就會改變方向,自己第一個案子就會以失敗告終,或許這輩子都翻不了身,想到這里,鄭濤點了點頭。

  清久重新變成貝殼,跟著仿佛入魔的鄭濤,走向了副隊的辦公室。

  下午,“海濱刑警,光速破案”的文章,占據(jù)各個平臺的頭條,上級領導對此進行高度表揚,鄭濤的嘉獎也一路上升。

  被攝七魄的人,形容呆傻,目光呆滯,猶如木頭人,這點變化,母親最先感應,孩子仿佛喪失了對外界的感知,怎么打都不哭,母親預知了危機,一個家鬧得天翻地覆。

  副隊請了假,大有長久離職的勢頭,副隊這個位置,就成了鄭濤,但依然清醒的他根本開心不起來,精神變得不好。

  也就在這時,鄭姐打了電話過來,他的小外甥出生了,當初姐姐的婚禮都沒參加的他,聞訊立馬請了假,而這也成了他最后悔的決定。

  在他眼里,全心為他著想,把他當主人的清久,早已厭煩凡人的的搖擺不定,一口吞掉了嬰孩的靈魄,本來哼哼唧唧的嬰兒,突然就安靜下來。

  鄭濤頓時感到一股惡寒,不可置信的逃離病房,拿出貝殼,“你做了什么?!”

  清久現(xiàn)出人形,光明正大的站在他面前,“我在幫你呀~”

  崩了許久的弦忽然斷掉,沖向二爺家孩子所在的病房,他想知道,被攝取七魄的孩子會變成什么樣子,二爺一家見他過來很是驚訝,看他哭的比自己家人還慘,忍不住勸慰他,“是我家做了孽呀!小濤?。?!”

  那個孩子,雙眼圓睜,卻眼神虛無,不哭不鬧,就像一個布娃娃,只要睜著眼,是個人都能看出,其與正常孩子的不同。

  鄭濤只覺天旋地轉,心痛如絞,不是別人做了孽,是他,是他自己做了孽。

  清久一襲白裙漂浮離地,她很愛干凈,不肯沾染凡間的一草一木,靜靜矗立在鄭濤身后,可惜別人看不見這個女子的存在。

  所以對這空氣大吼大叫的鄭濤,被人控制了起來,強行鎮(zhèn)定,清久如同鬼魅隨行,不停刺激著鄭濤幾近崩潰的神經(jīng)。

  第五天,當鄭姐姐,發(fā)現(xiàn)了孩子的變化時,鄭濤恢復了平靜,在空無一人的房間里,點火自焚,試圖與清久同歸于盡。

  ——

  鈴鐺脆響,裊裊白衣玉人來,香爐青煙,香茶一盞,故事再一輪。

  小辰勾不愿意研墨,抱著酒瓶,看著浮黎。

  “干什么?”浮黎挑眉問道。

  辰勾癟癟嘴,“他本來是個好人?!?p>  “所以道,人心易變。”浮黎緩步走下高臺,坐到銀瞳旁邊,拿起墨條,不疾不徐的動作,像是在調胭脂,墨水紋路一圈一圈,猶如年輪,靜靜隨時光流淌。

  珠簾輕晃,辰勾站在旁邊,這是第一個和他有關的故事,卻顯得和他如此不相干,酒瓶里的酒,一口沒少。若是鄭濤聽了他的勸告,現(xiàn)在,應該是二人對酌。

  浮黎的手修長白凈,幾乎看不出骨節(jié),像極了柔弱的女子,如同從未沾染污穢,素手研磨,賞心悅目。一旁的銀瞳執(zhí)竹筆,一筆一劃記錄著未完的故事,默契至極。

  清久手捧香茶,走近辰勾,“人世間的事,比你想的復雜多了。”

  “你為什么不放他一馬?!?p>  “貪心不足蛇吞象,不是我不放過他,而是他心底的貪欲?!?p>  銀瞳眼眸流轉,意思再明顯不過,“蛇的性情冷清,不要和貪心扯上關系。”

  或許是因為擁有著漫長的生命,神也好,妖也罷,對于凡人糾結難舍的東西,不過付之一笑,當成枯燥生命當中,一樁笑談。

  

淺溪有魚

我覺得這本書值得擁用另一個名字,《論人的七十二種死法》哭唧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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