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契約

　　《昆侖神記》有云：“十方古神各居仙鄉(xiāng)，與世隔絕，不問世事，仙界帝主更迭，迎清乾盛世，神界之帝，居高位，享長生，然仍有盡時也。歸墟冊者，為帝所求，數(shù)邀古神天宮相聚，仍不得爾?！?p>　　七音階上七音響，人影隱處人影來。

　　水墨山水屏風(fēng)之后，影影倬倬透著一個人影，雖然看不見，但柳文就是感覺到，屏風(fēng)后的人睜開了雙眼。

　　“臺下之人何所求？”

　　空靈仙音傳來，柳文畢恭畢敬，“求生意興隆?！?p>　　鈴聲響動，珠簾后一人，翻開書簡，提筆微動：第七目，枯春蘭目……

　　契約仍舊，提筆署名，一聲清脆的鈴響，將柳文送回現(xiàn)實。鬧鐘正在刺耳的叫著，仿佛不死不休。柳文有點急躁的把鬧鐘關(guān)掉，猶嫌不夠一樣，連同手機扔到床下。直挺挺躺在床上，虛無了片刻之后，柳文認命的坐起來。

　　一株蘭花靜靜盛開著，青玉花盆為底，花朵白瓣紅蕊以輕盈的姿態(tài)，獨立在藍紫葉條之中，淡淡的清雅花香，令人心曠神怡。

　　柳文一骨碌滑坐到地毯上，呆呆看著這株忽然冒出的蘭花。

　　“主人？”泛泛空音，驚了柳文一跳。

　　“不要怕，我是來幫你的?！甭曇粼俅蝹鱽恚暻屐`，當(dāng)真如空谷幽蘭。

　　柳文鎮(zhèn)靜下來，回想起自己的夢，確定為自己的真實經(jīng)歷，然后盯著蘭花問：“你真的能幫我？”

　　蘭花細長的葉子輕輕滑過他的臉龐，輕柔道：“當(dāng)然了。”

　　來不及洗漱，柳文換了套衣服，揉揉眼睛就出了家門，開著車直奔本地最大的菜市場?，F(xiàn)在是凌晨四點半，正是最新鮮的菜上場的時候，可以盡情挑揀最好的食材。好的食材，是菜品質(zhì)量的關(guān)鍵。

　　店里的幾個學(xué)徒跟著提菜，也學(xué)著挑菜的技巧。逛完蔬菜，柳文信步走向海鮮市場，聽說昨天閑云汀推出了海洋星辰系列新菜，那里也曾是他學(xué)習(xí)的地方。

　　最大的一家海鮮店門前，柳文和正巧出來的夏陌撞到了一起，這個曾和自己同門學(xué)藝的師弟，此時正準備接閑云汀主廚的衣缽。

　　“你還管買菜這種事兒呢？！”

　　夏陌一如既往地輕輕淺淺的一笑，“別人買菜，師傅不放心?！?p>　　柳文想起學(xué)藝時的事，突然心里一堵，夏陌屬于那種踏實肯干的類型，一直都比他這個走后門學(xué)藝的受歡迎，所以當(dāng)初自己才會一氣之下，出來自己開飯店，他和夏陌不一樣，他家里承擔(dān)得起。

　　“師傅還在主廚？沒傳給你嗎？”

　　按理說，柳文更像是被逐出師門的，這聲‘師傅’叫得實在不應(yīng)該，但夏陌沒有放在心上，“師兄說笑了，師傅的廚藝，我還沒學(xué)到一半呢。”

　　對誰都溫柔大度，這大概是夏陌最討人喜歡的一點了，“連續(xù)推菜，你現(xiàn)在的名號早已經(jīng)響當(dāng)當(dāng)了?！绷恼f完這句，就要往店里走。

　　夏陌輕輕拉住他，神色糾結(jié)，最終還是下定決心一般說：“師兄，你當(dāng)日頂撞師傅著實不該，你若認錯還是能回去的。”

　　話說到這個份上，由不得柳文不生氣，他當(dāng)初一腔熱血出了師門，本想憑自己的本事闖出一片天，誰料不僅飯店客人稀少，還烙下一個不敬師長，忘恩負義的名聲。再反觀夏陌，年紀輕輕已經(jīng)提為主廚，又是廚師長的關(guān)門弟子，月薪怕是比他這個‘老板’賺的還多。

　　而這個名聲是誰傳出來的？讓全天下知道，他學(xué)習(xí)未完就出師的人是誰？除了他那個師傅，還有誰有這樣的影響力？

　　“認錯？我不認為我有錯。”

　　柳文說著便甩開了夏陌，徑直走進店里。

　　夏陌最近會經(jīng)常上一些綜藝節(jié)目，在大眾面前或許只是混個臉熟，但在廚師界可就是如日中天的存在了。幾個店員，圍在一塊嘰嘰喳喳地小聲討論，聽的柳文一陣心煩。

　　回到自己店里，偌大的空間，良好的裝修，都抵不過他師傅，國宴大師級別的人物。開店以來，作為師傅他也來過好幾次，但每一次，都是搖搖頭，留下一句，“差點火候?！本碗x開，專門落井下石。

　　柳文想起自己曾是他點名過最有天賦的弟子，只是因為一次忤逆，就被這樣屢屢羞辱，甚至要將衣缽傳給夏陌。郁結(jié)于心，柳文捶向桌子，臉頰蹭過綠植的葉片，那株蘭花的存在突然驚醒柳文。

　　趁著學(xué)徒備菜的時間，柳文溜回家里，蘭花依舊，只是那股子馨香，填滿了室內(nèi)。

　　“要怎么做？”柳文激動的跑過去。

　　蘭花的葉子顫動一下，仿佛剛從沉睡中醒來，聞言淡淡道：“不用如何，將我放到店里就可以?！?p>　　柳文點點頭，將驅(qū)車將蘭花帶到店里，趁店里無人，將蘭花放到高架之上，那上面有許多藍白的假花，不會顯得蘭花的顏色過于突兀。

　　照例把昨日定的菜單做出來，一盤萬福肉出鍋，竟將廚房里的小幫廚全都引了過來，“老板，好香啊?！睅讉€人一起點頭，默默咽下口水。

　　柳文仔細聞了一下沒感覺到有什么特殊的，但看著眾人渴望的眼神，不由得嗤笑一聲，默許了這場恭維，“替我嘗嘗吧?！?p>　　幾人得到允許，連筷子都不拿，迫不及待的往嘴里放，結(jié)果自然是燙的直吹手，柳文看的一陣發(fā)笑，只是嘲笑之余，察覺到了不對勁，以往雖有恭維，也只是嘴頭上說說，怎么今天如此團結(jié)一致，還上了手呢？

　　目光透過窗戶，投向擺放蘭花的方向。

　　也就是這短短幾分鐘，飯店外已經(jīng)有人開始向里張望。柳文渾然不知，繼續(xù)做菜，然后等服務(wù)員到了之后，便開始開張。

　　整整一上午，客人絡(luò)繹不絕，座無虛席，柳文頭一次體驗到了餐飲行業(yè)的艱辛，備菜也出現(xiàn)不足，八點開張，沒到下午兩點呢，就因為缺菜關(guān)了門。

　　柳文站在大廳里，服務(wù)員正在打掃，幫廚在收拾廚房，而他就看著那盆蘭花，直到把所有人打發(fā)走之后，柳文才踩上梯子，將蘭花抱下來，“是因為你嗎？”

　　蘭花的紅色花蕊，好像顏色變得淺了一些，“是啊。”

　　這句話就如同定海神針，讓柳文心安下來。

　　“為什么我沒感覺到菜品的變化？”

　　“因為，你是主人呀！”

　　時間尚早，柳文抱起蘭花，準備先回家里睡一覺，再去買些花肥回來，到了車庫，去看見店里的服務(wù)生夏晶晶，就站在他的車邊。

　　蘭花就在自己手上，避無可避，柳文只能硬著頭皮走上前去，“怎么了？”這句話純屬明知故問。夏晶晶家境不好，才會還在大學(xué)就出來兼職，她曾經(jīng)有意和自己進行錢色交易，但柳文沒同意，一來她不想這樣糟踐別人，二來他不喜歡摻雜金錢的感情。

　　“文哥，我，我…”夏晶晶說話磕磕巴巴。

　　柳文有些驚訝，半年前，夏晶晶就開始穿著名牌，不管是不是柳文猜測的那樣，夏晶晶都沒有再讓他資助，今天不會是被金主甩了？想到這里，柳文就有點心驚，“晶晶，有話可以直說，缺錢的話…”

　　夏晶晶連忙搖頭，“不是的，我不缺錢?！?p>　　“那你找我？是？”

　　“前些陣子，我哥的工作穩(wěn)定了，工資也提高不少，我和他商量了一下，就計劃著，把錢還給你。”夏晶晶說著，從包里掏出一張銀行卡，“謝謝你的照顧?！?p>　　女孩子的眼睛亮亮的滿是感激，柳文那一瞬間真想給自己一耳光，竟然把這么純潔的女孩子往那么齷齪的方向想。本著尊重的原則，柳文接過了銀行卡，順嘴就問了一句，“你以后還來上班嗎？”

　　“呃，來，來呀。”夏晶晶看著他，好像要高興得跳起來。

　　柳文笑了笑，拉開車門，“學(xué)生還是要以學(xué)習(xí)為主，要是覺得忙不過來，隨時跟我說?！睂⑻m花放置好以后，柳文重新看向夏晶晶，女孩子的心事總是藏不住，“你家在哪？我送你?！?p>　　獨處的空間，少女的心事，柳文很紳士的給她留足了表白的時間，夏晶晶頗有些江南美人的韻味，性格上也沒什么彎彎繞繞，柳文覺得這個人很好，若不是之前的誤會，可能先表白的人會是他。26歲，很多關(guān)于家庭的事，該去考慮了。

　　夏晶晶紅著臉，絲毫沒有察覺自己的心事早被看穿，一直到快要下車的時候，才掏出自己折的星星，玻璃罐純凈透明一如少女的愛情，純粹無暇。

　　“謝了，很好看?！绷慕舆^來，低笑一聲。

　　夏晶晶沒有表白，柳文也理解，因為那張精致的小臉，都快紅透了。

　　調(diào)轉(zhuǎn)車頭，還未來得及換擋，柳文看到了不遠處的夏陌，對這個軟糯的師弟，柳文還是很有好感的（如果對方不總是讓他向師傅認錯的話）

　　“這么早就下班了?！绷膿u下車窗，看著對方吃驚的表情，暗自一笑，“一起喝酒去？”

　　“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