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陽山上,石屋外的密林深處,兩位熟悉的身影,一坐一站,一靜一動;坐在一棵歪脖子樹上的黑袍少年,不露聲色的臉龐上雙眸緊閉,好似入定,而另一位一臉稚氣的少年,一臉著急之色,腳下不停的徘徊,口中亦是絮絮叨叨。
“師兄,你說小師弟聽到了嗎?會不會是忘了咋們的暗號啊!還是我學(xué)的不像了,要不我再試試…?”
坐在樹上的少年,突然,耳朵動了動,一雙狡黠的眼眸驀地睜開,朝著不遠處看了看,又看了看樹下來回踱步的少年一眼,隨即,若無其事的閉上了雙眸。
而樹下的少年,依然如陀螺一般轉(zhuǎn)個不停,自顧自的自說自話,“嗯,就再試試。”
“布谷布谷…,布谷布谷…?!?p> 霎時,幾聲凄涼婉轉(zhuǎn)的聲音回蕩在整個石屋四周。
“唉…,想當(dāng)年你和小師弟合起伙來騙我,就為了給你和小師弟放風(fēng),我可是下了功夫?qū)W這口技,沒想到,如今還能用的上?!?p> “不錯,如今這口技估計師叔也分辨不出真假?!币宦暤统恋哪新暎蝗缙鋪淼娘h進少年的耳中,頓時,驚得少年慌忙轉(zhuǎn)身,朝著聲音處看去。
借著微弱的光線,只見,一顆高大茂密的樹下,身形修長的男子,腰間掛著一把長劍,一手按住腰腹間的傷處,一手扶在大樹上,正一臉促狹的望著自己,光線雖暗,卻能清晰的看清來人眼中的笑意。
而坐在樹上的打坐的少年,望著樹下一驚一乍的身影,此時,不露聲色的俊顏上頗有一絲無可奈何地屈服,隨即,少年一個飄逸的旋轉(zhuǎn),人已落在了來人的面前。
“啊呀,小師弟,你可嚇?biāo)牢伊?,你和大師兄一樣,走路都不帶聲響的?!鄙倌昕鋸埖呐牧伺淖约旱男乜冢f著便抬腳朝著樹下的男子走去。
男子看著一蹦一跳朝自己走來的少年,漆黑的眼眸中漸漸染上了愉悅的笑意,“我看二師兄說的盡興,實在不忍打斷?!?p> “小師弟你可不知道,如今,大師兄可是惜字如金,我已經(jīng)練就了自問自答的絕招。”少年清澈的雙眸仿佛能照進人的心底,整個身姿仿若朝陽般耀眼。
“小師弟,你傷口怎么樣了?”
“無妨,大師兄可是打探到消息了。”
“我和玄義這次下山,依然沒進入城門,不過,今天有一對人馬出了城,眼下安營扎寨在城外百里處的長亭處?!鄙倌暾f著便上前幾步扶住了男子的胳膊。
“大師兄,這隊人馬大約多少人?!?p> “估計得有上千人馬,領(lǐng)頭的將軍騎的是一匹棗紅色的馬兒,一身銀白色的鎧甲,至于長相離得太遠了,看不清?!?p> “棗紅色的馬,銀白色鎧甲...,是崔硯?!?p> “崔硯?那,這個崔硯是何意,帶兵安營扎寨在首陽山下不遠處,這其中不知與小師弟有關(guān)否?”
“崔硯,是平安公主的駙馬,平安公主雖不是南氏親生,卻勝似親生;不過,崔硯此人,人稱玉面郎君,謙謙君子,我卻認為此人能忍常人不能忍之事…?!蹦凶訚饷艿膭γ及櫫税?,長而密的睫羽微微下掩,陷入了沉思。
站在男子眼前的兩位少年,互望了一眼,誰也再未開口打斷男子的思緒。
男子片刻的思索后,眼中的憂慮散盡,唯有堅定之色。“大師兄,崔硯應(yīng)該是奉了我父皇的旨意,接我入城的,我們今晚就下山,不管如何,如今這是唯一能入城的機會?!?p> “好…,我看城門口聚集了越來越多的流民,今后,恐怕會亂?!?p> “那,那大師兄,二師兄,等我片刻功夫,我去石屋拿點東西。”男子說完,朝著石屋走去。
直到太子殿下走遠,這位一臉疑惑的少年,才喃喃的說出了自己的話語,”師兄,小師弟是什么時候改用劍了???”
顯然,這位少年的疑惑是得不到任何回答,只見這位黑袍少年,足下輕點,身姿宛若踏云般飄到了那顆歪脖子樹上,落座入定。
石屋內(nèi),舞陽身靠著灶臺,盤膝而坐,懷中抱著一柄頗為眼熟的長刀,雙眸緊閉。
兩盞茶的時間后,石屋外傳來緩慢的腳步走動聲,舞陽瞬間睜開雙眸,握緊刀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木門。
“枝呀”一聲,木門被人輕輕推開,一熟悉的身影走進了屋子,舞陽動了動握刀的手,荏是防備的看著來人。
顯然,男子對于赫然對上的一雙清冷杏眸,是猝不及防的,男子頓了頓,隨即,關(guān)上了木門,緩慢的朝著木床走去。
男子解下腰間的佩劍,拿在手中,緩慢的轉(zhuǎn)身搭坐在床邊,借著微弱的月光,依稀能看清女子一臉戒備之色。
“我一會要下山,就是前來給姑娘告別一聲,至于那柄刀,就留給姑娘吧!”顯然,男子對于這柄長刀是濃濃的不舍之情。
舞陽聽到男子的話語,身體的肌肉明顯一松,手指熟練的摸索著刀柄,卷翹的睫羽顫了顫。
“君子不奪人之好,劍留給我,刀,你拿走?!?p> 舞陽的回答又一次讓男子意外,男子濃墨的劍眉揚了揚,“這把劍你拿著不安全,劍柄和劍刃上有特殊的圖案;那柄驚鴻刀,是我?guī)煾邓臀业?,刀刃乃是玄鐵打造,可削鐵如泥,留你防身也好?!?p> “好,謝謝,我會珍惜它的,你和楊家是什么關(guān)系?”
男子握了握手中的長劍,一雙骨分明的大手微不可察的顫了顫,幽深的雙眸已然是冷若冰霜,“楊國舅是我的外祖父,楊家大老爺是我的舅舅,楊曄之是我的表弟。”
“嗯…,眼下,哪個城離我最近且沒有饑荒。”
“兗州離得近,但是如今饑荒城內(nèi)亂了,如今渝州、徐州倒是個好去處,不過一路南下的流民太多,怕是不安全,不如反其道去錦城,錦城地處各州的樞紐,通商發(fā)達,人流密集,等過個一年半載后再南下,估計這事的風(fēng)頭也就過了?!?p> “嗯…,我知道了,謝謝,你,你繪個去鄴城的地圖給我。”舞陽秉著一事不煩二主準則,迅速起身去拿筆墨紙。
舞陽快速的從木桶中盛出一點水倒進了硯臺,研了研,一臉自若的等著男子過來,男子看了看灶臺邊熟睡的小身影,隨即朝著書桌走去。
片刻功夫后,舞陽拿到了一張嶄新的地圖,輕輕的吹了吹紙上的墨汁,等墨汁干透,坦然的折疊起來裝好。
而男子至始至終一言未發(fā),只是靜靜地看著眼前的女子,好似要將眼前之人看透,舅舅和妓女生的女兒,聽過,卻從未見過…。
“以后…,罷了!此地不宜久留,你們也早早離去,后會有期。”男子抱了抱拳,決然轉(zhuǎn)身離去。
舞陽清泠泠的眼眸看了看放在灶臺邊的長刀,隨即,幾步走出了石屋,看著那抹高大的背影淹沒在密林深處,最終未能說出那句“后會有期”的告別。
如玉盤的滿月下,山中絲絲霧氣拔土而出,繚繞著石屋,朦朦朧朧,宛若仙境般不真實。
三更時分,帝都城冀州王府大門口,燙金的“冀州王府”牌匾懸掛在雕梁畫棟的門頭下,緊閉的朱紅色大門上的八十一顆金色門釘,在門頭兩邊紅彤彤的燈籠光線和清冷月光照耀下,顯得尤為的閃耀。
饒是如此,也依然比不上門口臺階兩邊坐立的玉石麒麟雕像,雕像底座并不高,預(yù)估三尺有余,而整個麒麟雕像卻有一丈多高,一左一右,佇立在門口,可謂是活靈活現(xiàn),奇?zhèn)グ蹴?,氣勢恢宏?p> 此時,身高八尺的男子和一位低頭彎腰的奴仆站在雕像面前顯得尤為嬌小,抬頭仰望,頗有種氣勢逼人的壓迫感。
男子手拿一把傲雪寒梅折扇,身穿青色廣袖云錦長袍,領(lǐng)口袖口鑲繡著銀絲邊流云紋的滾邊,腰間束著一條月牙白色的祥云寬邊錦帶,錦帶上綴著一塊上好的羊脂玉佩。
烏黑的長發(fā)并未用發(fā)冠束起,而是用一根月牙白色的發(fā)帶束起一半,任其散落在肩膀至腰間,忽略男子上了年紀的皮肉松弛,依照整體形象,頗有種時下風(fēng)行的文人雅士裝扮。
“啪…,”一聲,男子合上手中的折扇,遙指朱紅色的大門。
“麒麟之才嗎...,去,叫門吧!”說完便氣定神閑的等待奴仆去叫門。
“咚咚咚…,咚咚…,”
片刻后,朱紅色的大門“吱呀…,”一聲,門被人從內(nèi)微微打開。
一個頭戴風(fēng)帽的腦袋從門內(nèi)伸了出來,這人一雙活泛的眼珠滴溜溜轉(zhuǎn)了一圈,隨即,眼神落在了臺階下的男子身上。
“夜深露重,不知這位老爺何事?”看來這位便是王府的門房小廝,此人一臉謹慎,眼中滿是防備之色。
顯然,門房小廝的地位還未能同這位云錦華服的男子說話的地步,男子甚至未從正眼看門房小廝一眼,當(dāng)然回答的只能是叫門的奴仆。
“小哥不必驚慌,勞煩小哥通稟一聲,我們王爺有要事和你們主子相商?!边@位奴仆說著連忙從腰間取出錢袋子,迅速的塞進門房小廝手里。
門房小廝聽到王爺二字,腦中頓時一個激靈,臉上的防備之色瞬間變成了討好的笑容,握了握手上的銀袋子,立馬出門恭敬的給臺階下的男子行了一禮。
“王爺萬福,小的眼拙,還請王爺稍等,小的馬上去通稟?!?p> 男子淡淡的回復(fù),“嗯,去吧。”
“吱呀…,”一聲,朱紅色的大門被人從內(nèi)關(guān)上,已經(jīng)站在男子聲后的奴仆頓時一臉怒色。
“王爺,這狗奴才…,真是狗膽包天?!?p> “無妨…?!迸c其說男子對于門房小廝再次關(guān)門的行徑是不以為然,倒不如說是至始至終從未將此人看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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縫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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