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城,眾宮殿群,南起正陽門,東西兩處側門,風別為東城門和西城門;城墻高約2丈有余,墻外有一條繞墻而行的馬車道,馬車道之外是權貴區(qū),富人區(qū),居民區(qū),其次才是平民區(qū);而一墻之內的眾建筑群,是皇宮區(qū)。
后宮,從進入正陽門一路疾行而來,足足花費約莫一刻鐘的時辰,對于體型笨重的胖人而言,是一種酷刑。
瞧,此時一臉橫肉,滿頭大汗,呼哧帶喘的急行在后宮游廊上的中年男子,隨著領路的小宮女,一路穿過雕梁畫棟,五光十色的回廊,終于步履蹣跚的行至大殿的拱形門口處。
朱紅色的廊柱前面佇立著兩座巍峨的雕像,一邊為鳳,一邊為凰;兩座雕像底座高約一丈,方圓結合,似玉石般瑩潤的紋理上,雕刻滿了繁復的花紋。
離鳳雕像越近的腳爪下,更是密布著一圈圈紅色為主的火焰圖案,而凰的腳爪下是一圈圈青色為主的火焰圖案,兩座雕像,均是展開五色的翅羽,活靈活現(xiàn),宛若涅槃重生。
臺階上,門口兩邊低頭站著兩位宮女,兩人皆是一身飄逸的拽地白色折裥裙,上衫搭配緊身的淺綠色紗衣且袖口肥大,其髻上鑲有簡單的金飾,觀其穿著,便知二人是皇后身邊的掌事心腹宮女玉幡、玉如。
二人聽到門口急促而來的腳步,抬起頭互相看了一眼,交換眼神,其中一位國字型臉的宮女快速幾步朝著拱形門口處走去。
只見,拱形門口站著三人,腰間佩刀的士兵和領路的宮女,二人均是低頭彎腰;眼前一位身形肥胖的中年男子,急躁的來回踱步,官帽鬢角兩邊的汗水,早已打濕了帽子。
男子眼見走來的掌事宮女,被橫肉積壓在一起的明銳小眼立即染上了討好的笑意,頗為平和的說道:
“玉幡掌事,娘娘可在。”
女子見來人一臉急色,又是國舅爺,便恭敬的屈膝行禮,又連忙回復道:“回國舅爺,娘娘在殿中,可現(xiàn)下未起?!?p> 男子聽到來人的回復,輕輕的呼出了一口氣,“有勞玉幡掌事通報娘娘一聲,臣有急事需向娘娘稟報。”說著便抬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
女子聽完來人的一番話,臉上閃過一抹為難之色,隨即,又看了看國舅爺一臉的著急之色,精致眉頭皺了皺。
“那,那國舅爺稍等,奴婢去稟告娘娘。”說完,急匆匆朝著大殿走去。
女子來到大殿門口,又低頭在另一位宮女耳邊悄悄耳語幾句,這位宮女聽后,柳眉又是一皺,隨即又點了點頭,看著同伴一臉沉重的去敲大殿門。
“咚咚…,”只聽屋內毫無聲響傳來,女子垂在兩邊的手握了握,最終鼓起勇氣,又敲了兩聲門,這次屋內終于有了響動,只聽一聲不悅的聲音從屋內傳來。
“怎么?”
“稟娘娘,南國舅有急事回稟娘娘?!迸诱f完,輕輕的出了一口氣。
不多時,從屋內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隨即,一聲十分慵懶的聲音從屋內傳出。
“請國舅進來吧!”
“是。”
女子又急匆匆的朝著拱形門口處走去,不多時,身后帶著聲色慌張的南國舅走進大殿內。
“吧嗒”一聲,大殿的門被打開,燭火搖曳,風光旖旎,入眼的是足有一丈多長的屏風,極為纖細的薄紗材質上勾勒出一幅月下花海鳳求凰的纏綿悱惻畫面,使得屏風后的畫面朦朦朧朧浮想聯(lián)翩。
帶路的掌事宮女弓身退后幾步,隨即走出門口,“吧嗒”一聲,門被關上。
南國舅像是被關門聲驚醒,立即低頭彎腰,跪下行禮。
“臣拜見娘娘。”
隨即,從屏風后傳來威嚴的聲音,“兄長來了,何事如此急迫?!?p> “回,回娘娘,雍城那邊沒,沒留下人,說,說是幾天前人被攔在了京,京城外,但是,這邊一直未收到任何消息,昨日,陛下口諭,讓駙馬爺帶兵出城,去迎接太子殿下回宮?!?p> 此時,南國舅話未說完,額頭上的汗水卻是一滴滴順著臉頰滑入了脖頸處,卻始終未敢抬手去擦。
只聽屏風后的女子“哼…,”一聲,室內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寂靜。
隨即,從屏風后傳來一陣窸窸窣窣,滿頭大汗的國舅爺微微抬起頭,只見一位少年慌張走來,少年一身白色的絲裳里衣松松垮垮,胸前一縷縷墨發(fā)垂下,擋住了胸前性感的鎖骨,一張濃墨重彩的臉龐上滿是潮紅。
南國舅腦中立即閃過一張極為熟悉的臉龐,好似看到了驚天的秘密,迅速低頭,腦中已是一片空白,唯有耳邊傳來少年離去的腳步聲,一下下敲打著狂跳的心臟。
突然,伴隨著男子的關門聲,一盞茶杯“碰”的一聲,砸在了屏風底座處,杯中的茶水四濺而飛,一點點暈染在屏風上。
南國舅的思緒瞬間被拉回,額抵木板,臃腫的身軀一時抖成了篩子,“娘娘恕罪,臣該死?!?p> “哼…,是該死,多少人馬,還讓其出了雍城,如今人已經到了京城外,你們還未收到確定的消息,一群廢物,蠢貨。”
“臣該死,還請娘娘恕罪,臣已經安排人跟著駙馬爺了,一旦發(fā)現(xiàn)太子,不惜一切代價,且如今城外流民成災,出了城門,想進城門可就難了。”
南國舅顫抖著聲音,終于說完一席話,只聽,急促的腳步聲從耳邊從來,隨即,頭頂被重物擊中,“哐啷”的一聲,腦袋一陣“嗡嗡”聲,脖間冰涼的水滑落,滴滴落在了地板上。
“蠢貨,真是蠢貨,半年時光,一路從雍城,皆未成事,如今還想從笑面虎崔硯手中奪人,是怕暴露的不夠徹底嗎,派出去的這些人成功與否,皆不能留,一個都不能留,滾下去?!?p> “是,是,臣領命,臣告退?!蹦蠂祟澯朴频呐榔鹇?,至始至終,頭也未敢抬起,腳步虛浮的走出了屋子。
隨著南國舅的離去,室內唯有粗重的出氣聲,只見,身形豐滿,臉龐略顯方圓的南皇后,一雙鳳眼中滿是戾氣,額間的青筋微微凸起,顯然盛怒到了極致,隨即,一陣旋風似的朝著不遠處的博古架處走去。
霎時,屋內傳來一陣“砰朗“器物碎裂的聲響,嚇得門外的護衛(wèi)、宮女連忙跪地。
而門外,這位身形臃腫的國舅爺,不像體重兩百斤的胖子,而似靈活的兔子,一溜煙走出了拱形門,獨留身后歇斯底里的摔打聲。
帝都城門口,幾個士兵費力的拉著朱紅色的城門,“吱吱呀呀”一陣沉悶的聲響后,高大的大門終于被打開,霎時,驚的城墻外的一眾流民爬了起身。
只見為首一人,騎著一匹棗紅色的高頭大馬,一身銀白色的鎧甲,腰間配劍,俊逸的面容神情自若,手拉韁繩,馬兒踢踢踏踏的朝著城外走來,身后是一支長長的鐵騎,浩浩蕩蕩;為首之人正是領命出城迎接太子回宮的駙馬爺崔硯。
城門口觀望的流民,瞧見這陣仗,隨即快速躲遠,望著千人鐵騎走遠,城門快速關閉,而城墻外,上千的流民,竟無一人敢靠近,唯有混在人群中的兩個身影一前一后的離開了人群,朝著千人鐵騎而去,此二人正是從首陽山上下來打聽消息的張玄仁和張玄義。
千人鐵騎早已遠去,城墻外的流民,一個個凹陷的眼眸,從燃起的點點希冀,再到慢慢變的呆若木雞,依然固執(zhí)的不肯離開那千人鐵騎的背影。
此時,退出人群,站在鐵騎百里之外的兩位少年,黑乎乎的臉上滿是愁容。
“師兄,一路走來,處處可見流民,這帝都城外這么多流民,宮內那位不管嗎,我看還有源源不斷的流民趕來?!鄙倌陳灺晲灇獾穆曇?,顯得極為失落。
“唉…,兗州、幽州等多地大汗,春種之際數(shù)月滴雨未見,苛捐雜稅眾多,又戰(zhàn)亂不斷,百姓不逃,其有活路?!?p> “如今城門也是緊閉,進不去也出不來,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我們也進不去,師兄,你說朝廷會不會開城門,安置這些流民??!”
“不會,朝廷要想著安置這些流民,豈會從一開始在城外偶爾施粥,不放流民入城,估計今后施粥也沒了,這皇城遲早要亂?!?p> “真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唉…,師兄,我想師傅他老人家了。”少年說完,一雙圓溜溜的眼睛早已耷拉,濃密的睫毛遮住了眸中的霧氣。
男子看了看身邊少年稚嫩的臉龐,最終抬起修長的大手拍了拍少年肩膀。
“走吧!我們跟上他們,等把小師弟送回去了,我們就去找?guī)煾邓先思??!?p> “真的,真的去找?guī)煾?,太好了,師兄?!鄙倌甑哪樕纤查g燃起了喜悅。
“嗯,真的?!蹦凶用鏌o表情的臉上好似有淺淡的一絲笑意劃過嘴角,隨即朝著前方走去。
半炷香的時辰后,城外百里處的長亭處,“轟隆隆”的鐵騎聲響戛然而止,為首的駙馬爺朝著身邊的侍衛(wèi)說了幾句,利索的下馬,朝著亭子處走去,而身后的士兵舉起手中的旗子,來回搖擺一下,眾人下馬,有序的安營扎寨。
只見男子長腿大跨步,幾個呼吸間便來到了亭子下,男子棱角分明的紅唇緊抿,一雙狹長的丹鳳眼微微瞇起,眺望著遠處連綿不斷的山黛,右手大拇指一下下摸索著腰間佩劍的劍柄處,挺拔的身軀宛如老僧入定,巋然不動。
而離千人鐵騎百里之外的兩位少年,望著不遠處的士兵安營扎寨,兩人默契的互看一眼,隨即快速的朝著林中走去。
夜幕降臨,星羅棋布,一盤銀月高懸;首陽山上的石屋中,黑漆漆一片,唯有起起伏伏的呼吸聲。
突然,萬籟俱寂的石屋外,傳來幾聲“布谷布谷”婉轉而又凄涼的鳥叫聲,石屋內,躺在床上的男子瞬間睜開了緊閉的雙眼,借著朦朧的月光看了看灶臺邊上,蜷縮在一起的兩個身影,隨即起身下床,輕手輕腳的走出了石屋。
而男子走出石屋的一刻,灶臺旁邊蜷縮著身軀的舞陽突然睜開一雙清泠泠的杏眸,握緊了右手中的刀柄,暖慢起身,朝著門口一點點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