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四平八穩(wěn)地行駛在玄武大街上,十一和自家?guī)熜执笱鄣尚⊙?,傅行止面色嚴肅細細盯了她半晌,正當十一想要開口時,傅行止一言不發(fā),從懷里掏出一塊帕子,拉起她的右手:“你受傷了?!?p> “嗯?”十一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腕處有一塊不小的擦痕,滲出了細細的血珠,那是墜樓時弄傷的。
傅行止從馬車一角找出瓶傷藥,把藥粉輕輕抖在患處,道:“這次是你沖動了?!?p> 靈活的手指把傷口包好輕巧打了個結(jié),他的動作輕柔,語氣卻很無奈:“你又沖動了。”
他從邵觀澤那里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后便馬不停蹄地趕了過來,十一是個什么脾氣傅行止與她相識多年最清楚不過,十一是一個睚眥必報的性子,而她最不能被觸碰的底線,便是師父和師兄。
傅行止六歲起便上了霧隱山玄隱門拜在司空先生門下。玄隱門人丁凋零冷冷清清,其他幾個師兄和他年齡相差過大,因此并不怎么親近。傅行止在山上過了很長一陣寂寞日子,小小年紀便失去了孩童的天真活潑,再加上他天生體質(zhì)虛弱,性子沉穩(wěn),每天只能和書本作伴。
他長到十一歲時,師傅不知從哪撿來了一個小丫頭,被師傅夸贊其“根骨奇佳,武學(xué)之才”,便收她自己第一個女弟子。他從此多了個師妹,給那段漫長孤寂的求學(xué)生涯多添了許多樂趣。
十一聽出他其實是有些生氣了,越發(fā)懊惱,不自覺抿了抿唇,道:“那些刺客同沈忱一樣,都是北狄來的細作,我只是想找出幕后主使,誰知那些人身上還帶了霹靂火彈........”她并不是有意將自己置于危險之中的。
她的聲音低了下去,索性盯著手上包著傷處的那方白帕子。
馬車里出現(xiàn)了短暫的沉默,終是傅行止認命般嘆了口氣,抬手揉了揉十一的發(fā)間,將她耳邊的碎發(fā)撇到耳后,聲音放柔了下來:“上次城外那檔子事還沒平息,連圣上都過問了,此事牽連甚廣,北狄那邊局勢復(fù)雜,左不過是有人想利用我遇刺的消息讓我父王在軍營之中自亂陣腳罷了,就算那日你不出手,當今天子也會為了安撫軍心給我們鎮(zhèn)南王府一個交代。”
“我明白了,下次不會再這樣了?”不該給師兄添麻煩的。
傅行止注視著十一那雙朗澈的黑白分明的眼睛,無奈地笑了。他知道小師妹從來不是個沖動的性子,但對于自己在意的人或事卻不會讓步半分。
房間里傳來淡淡的藥香,季旻進來的時候,正好看見魏星策左手纏了厚厚的一層繃帶,半倚在臥榻上,閉著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季旻驚奇道:“做場大戲你竟連苦肉計都使上了?嘖嘖,要不要做得這么像。”
榻上那人緩緩睜開了眼,一雙琉璃般的淺褐色雙瞳像是在看傻子似的看著季旻。
“這傷在我的意料之外,沒想打那些人連霹靂火彈這種東西都用上了?!睘榱藢Ω端€真是煞費苦心。
他眼里的光明明滅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腦海里忽的想起那句少女的承諾:“此恩必報。”
那人白衣染血,偏偏那雙眼睛明澈得很,帶著爽朗的笑意,讓他想起某個人,魏星策的面色又沉了下來。
季旻見他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問道:“今日你怎么和那白十一扯上關(guān)系了?!?p> “碰巧遇上罷了?!蔽盒遣呋貞浟艘幌陆袢盏那樾?,又補上一句,“小小年紀可以稱得上是天賦異稟?!惫馐浅跻姇r斜里刺來的那一劍,便讓他暗暗吃驚,是個強勁的對手。而后她鬼魅般的身法,凌厲的劍式,使人感慨一句,不愧是玄隱門出來的弟子。
思及至此,他朝屋外喊了一聲:“離風(fēng)?!?p> “屬下在?!彪x風(fēng)從屋外走了進來,恭恭敬敬道:“主子有何吩咐?”
“去查查,傅行止的那個師妹白十一,把她這幾個月在燕京的所有動向都調(diào)查清楚?!?p> “是,屬下領(lǐng)命。”
季旻不急不慢給自己倒上一杯茶,疑惑道:“怎么,她是有什么問題不成?”
魏星策似笑非笑,悠悠道:“司空上離的弟子來自五湖四海,哪一個不是說出去如雷貫耳,人人敬佩的人物。你覺得這倆師兄妹湊在一處,是為什么呢??偛粫且驗楦星樯詈?,你儂我儂吧?”
若是如此,白十一一個女子縱然是可塑之才,可天下的武學(xué)天才也不是沒有,何必要花費精力去培養(yǎng)一個容易耽誤兒女情長的女子?左不過是要嫁為人婦的。
“說不定真的是他二人感情要好呢?!奔緯F不以為意,瞧傅行止與白十一的關(guān)系,顯然和兄妹一般親厚,也許郎有情妾有意不無可能。想到這,他腦海里又冒出那日竹林的慘狀,悄悄感慨鎮(zhèn)南王世子這般人物怎么會和那尊女煞星關(guān)系如此好。
“別想些有的沒的,”魏星策見季旻發(fā)呆的樣子,知道他的心思肯定又不知飄到哪里去了,“今天這幫刺客,和那時襲擊傅行止的是一伙的。剩下的那倆個活口,一定要撬開他們的嘴,問清楚北狄那邊是怎么和江南雷火堂扯上關(guān)系的?!?p> 季旻臉色又變回白日那般生人勿近的模樣,聲音冷了下來:“那兩個刺客嘴硬得很,以刑獄那幫弟兄的手段,最多不過兩天便能撬開他們的嘴?!边M了刑獄的犯人,連死都是一種奢侈,嘴再硬的家伙,挺不過刑獄那七十二種刑罰便想開口求死。
“事關(guān)江南雷火堂,不是小事,”魏星策銳眼微瞇,“我剛回來便受了傷,圣上定會震怒追查下去,就是不知壽安宮那位,是什么反應(yīng)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