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江流足足吼了半個時辰，才憤然轉(zhuǎn)過身去，大手一揮，花如許如蒙大赦，連忙輕手輕腳地快速離開。他站在廊間，驚魂未定地抹了抹額頭上的冷汗。
此番變故，著實是讓他難以應(yīng)對。
他一走進風茗的房間，便被兩雙明亮潤澤的眼睛盯著，目光哀愁，滿含求助之意，簡直是把他當成了救命稻草?；ㄈ缭S卻只能在心中苦笑，此情此景，他除了安慰他們，又能做些什么呢。
他走到桌前，和他們坐在一起。風茗把他帶來的書推到他手邊，眼里含著沒來得及把它們看完的歉意?；ㄈ缭S給她這么一瞧，只覺心間酸軟，哪能說出什么話來責怪她。他把書放在一邊，執(zhí)扇沉吟了一會，決定說些話來和緩房內(nèi)沉重的哀戚。
“聽說，你要有新的老師來教你劍術(shù)了?！?p> 風茗看他的眼神頓時更加哀傷了?；ㄈ缭S同樣不舍，現(xiàn)下也只能轉(zhuǎn)移開話題，讓她不要沉湎于悲觀心緒中。
“你的劍和劍譜，仍放在這里嗎？我怕你一離開，顏夫人會讓人來探查。”
風茗一驚，她倒是未曾想到這一層。無秋事關(guān)長晴的身份，何況寶劍本身價值連城，可不能讓外人拿了去。
“那夫子今日就把它們帶走嗎？”
花如許搖搖頭，“恐怕現(xiàn)在，金行就已經(jīng)被監(jiān)視了。劍譜我可以夾在這些書里帶走，但長劍太引人注目了?！?p> “那該怎么辦？”
“交由萬鋪主吧。你當初來城里，不就說的是要把這劍賣給他嗎？”
風茗點點頭。萬江流應(yīng)當有辦法把無秋藏好。
“你知不知道，你的那位新老師，姓甚名誰，有何江湖名號，師出何處？”
“我只知道他叫沈星離，是顏夫人的朋友?！?p> “沈星離？”花如許思索了一陣，隱約有些想了起來，“我聽說過他，當年他和他的‘寒星’在江湖上頗具盛名，現(xiàn)在竟然在給朝廷做事。他確實在劍術(shù)上造詣甚高，若是他愿意悉心教導，你可不能錯失良機?！?p> “寒星？”
“他的佩劍。應(yīng)該也是出于萬鋪主之手?！?p> “萬鋪主說，他選擇進入辟庸府，是為了找個清凈地方修行。”
“修行可不是只有清凈就足夠。何況辟庸府內(nèi)風云詭譎，哪有什么清凈可言。無論如何，你不要與他討論太多與你們的教學無關(guān)之事，謹言慎行，才能避開禍患?！?p> “夫子的教誨，我記下了?！?p> “對了，也不要告訴他，你跟我學過劍法?！?p> 風茗知道他也不想惹來麻煩，明白地點點頭。
“我想出去逛一逛，”她說，“以后做了顏府的侍女，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離開了?！?p> “她應(yīng)該不會關(guān)你太久吧。不過我可以給你出個法子，要是以后你實在想離開，可以按我說的做。不過貿(mào)然出逃是下下之策，若是被抓回去，后果一定慘烈。你在行事之前，得做好一去不返的準備?！?p> 風茗面露驚喜地看著他，眼中有十足期待。
“顏府距離金行，中間隔了半座城，你逃離之后，不出很長的時間就會被發(fā)現(xiàn)，要來這里取回無秋，恐怕時間緊迫，過于危險。我住的地方，就在這中間，我教你畫一道符，日后若需要，你尋一張黃符紙，用中指血混著墨汁，畫完符咒燒掉便可。我或者春萍會在我住的房宅里與你碰面?！?p> “春萍？”風茗驚訝，她并不想把她牽扯進來，“她并不會武功啊?！?p> 花如許頗有些得意地笑了笑，“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她有意愿入仕途，學些簡單的功法防身，也是錦上添花?！?p> 得知好友的境況越來越好，風茗頓感十分欣喜。她更加感激地看向花如許，這世間，竟會有如他這般宅心仁厚，對學生一視同仁，無私至此的前輩！
“那拿到無秋之后呢，”暮云霜問，“該怎么出城？去哪里？萬鋪主還說，等風茗從顏府離開，就帶我們?nèi)ト碎g試一試呢。”
“他真這樣說？”
花如許有點驚訝，不過隨即就反應(yīng)過來，這也許只是萬江流安撫他們的托辭。
“嗯嗯?！?p> 暮云霜實誠地點頭，表情還很期待，顯然沒有往那方面想。
“那你就更不能輕易這么做了，”花如許轉(zhuǎn)向風茗，“且不論金行有照林軍日夜把守，要是被發(fā)現(xiàn)萬鋪主與你的消失有關(guān)，必然會連累他?！?p> “那她要是一直不放我離開，該怎么辦？”風茗擔憂地問，“我不能永遠待在顏府里。”
“帶你修為有所進步之后，再見機行事吧。萬鋪主與沈星離也有交情，不說讓他做些什么，一些風聲應(yīng)當是能探聽到的?！?p> “好吧?！憋L茗無奈嘆道，“夫子，我們?nèi)ソ稚贤姘伞！?p> “走吧，”花如許說著，站起身來，“正好去給你買幾件新衣裳。打扮得光鮮亮麗些，免得給貴胄家的人看低了去?！?p> 花如許帶他們?nèi)サ氖撬谝淮螏эL茗上街買衣服時去的裁縫鋪。白素凝搖著團扇迎上來時明目張膽的殷勤與兩年前別無二致，她已認得風茗了，看她的眼神亦是一如既往，憐愛中帶著不易察覺的同情。
“夫子～今日又來給你的小侄女添新衣呀，”白素凝著一襲玉白紗衣，在他們身邊打轉(zhuǎn)時身形嫵媚靈動得宛若一注流水，她仿佛最后才看見三人中體格最為健壯的暮云霜，驚訝地拿團扇半掩住朱紅的雙唇，“哎呀，這位小公子是新客呢?！?p> 花如許已給暮云霜介紹過白素凝和她祖上傳下來的裁縫鋪，見她提到自己，暮云霜連忙先打了招呼。
“在下暮云霜，見過白掌柜。”
“你們想要買什么衣服，自己去挑選便是～青杏，好好服侍這兩位公子小姐。”
名為“青杏”的丫頭應(yīng)聲而來，向風茗和暮云霜行了個乖巧的禮節(jié)。她已與風茗熟識了，見白掌柜和花夫子似乎另有事要談，便放松了姿態(tài)，綻出更親切的笑容，領(lǐng)她去二樓看衣服。暮云霜跟在她們后面，好奇地四處打量，走到二樓，看見型號玲瓏小巧的衣物，不禁在心里感嘆，明明風茗只比他年幼不到一歲，狐族的女孩子長身體也太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