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天翻地覆就在頃刻之間。
萬語想不起來她是怎么跟summer回家的。現(xiàn)在兩個人正面對面坐在沙發(fā)上僵持著。
“為什么?。磕阍趺?.....不跟我說實(shí)話?。渴俏义e了嗎？”她艱難地問出第一句話。
summer別過臉，煩躁地點(diǎn)上了一根煙。
“至少我們這么多年的朋友，不應(yīng)該變成這樣吧？summer，我只有你這一個朋友啊，我真的沒想到你怎么會......”
summer冷笑一聲，夾著煙看著萬語。她眼中沒有半點(diǎn)萬語熟悉的溫度?！澳阍谡f什么呢？朋友嗎？是你需要我做你的朋友而已————萬語，我們之間懸殊這么大，為什么會成為朋友？是你需要一個各方面都不如你的人來襯托自己的完美罷了，所以現(xiàn)在你還在這里給我裝什么惋惜？！”
“我從來沒有這樣想過啊————你為什么要這樣揣測我？我也不是在怪你啊，我只是想不明白，是我對不起你嗎？是我有錯嗎？”萬語怎么也不能想到，summer竟然會成為壓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summer起身，怒氣升騰在胸腔，“你沒錯?。∥乙矝]錯！錯就錯在一直幸福的是你————”她抽了口煙，因?yàn)樘北粏艿?，她劇烈地咳嗽了兩聲。萬語也緩緩站起，她懷疑自己的耳朵欺騙了自己?！澳闶裁匆馑?.....”
summer掐滅煙，捋了一下頭發(fā)。“呵呵呵......聽不懂嗎？好，那我就給你明說了。憑什么你從小到大什么都有？憑什么你可以輕而易舉實(shí)現(xiàn)我想要的？甚至連沉末都先喜歡的是你————”她說到最后徹底失控?！拔抑溃闶侨澜鐚ξ易詈玫?，你也幫了我不少，但你為什么要得到這么多東西了還在這里炫耀？！為什么我不配？我是嫉妒你，我嫉妒你不用整容就可以這么漂亮，嫉妒你有天賦，而我什么都沒有！我嫉妒你我有錯嗎？我得不到你擁有的東西就不能去爭取一下嗎？！我實(shí)話跟你說了吧，我做你的經(jīng)紀(jì)人沒有一天是快樂的，特別是每次看到你在萬眾矚目下拿到獎杯，我就恨不得把你亂劍砍死！怎么，我現(xiàn)在連去爭取一下我想到的東西也不行嗎？也要被你指責(zé)嗎？”這么多年積攢的委屈不滿，憤恨和抓心撓肺的妒忌一并迸發(fā)了出來，變成了帶刺的箭射向萬語。
萬語從內(nèi)到外都冷，“我從沒向你炫耀過......”
“你活著就是在向我炫耀！只要你不死，你好像在對我說‘看啊，我這么好看，這么成功，你休想跟我一樣’我惡心————”summer沖著萬語瘋了一樣地嘶吼。“你知道我最厭惡你的事是什么嗎？我好不容易，有了喜歡的人，為什么他也喜歡你！！”
萬語怔住，“你是說......皈千言......”
“那天在車?yán)锬銈兌家詾槲宜藢Π桑课覜]有睡著————為什么皈千言喜歡你啊————你還用他的喜歡來侮辱我————”summer扯著頭發(fā)沖萬語吼。
看著她崩潰的歇斯底里，萬語突然笑了。“這樣......也好?！?p> “你在說什么？！”summer厲聲喝問。
萬語苦笑著擺擺手?！霸瓉砟阋恢倍歼@么討厭我?？磥磉@么多年你也很難受啊。辛苦你了......我一直覺得至少我沒有對不起你吧。咱們做朋友這么多年了，我從來，從來都沒有懷疑過你對我的心，直到剛才我還在相信你?，F(xiàn)在弄成這樣，也是出乎意料。summer，這樣挺好的。你恨我，就能體面、好好地生活了。我現(xiàn)在墻倒眾人推，你如果也跟著推我，是不是就不會傷害到自己了......”
summer的鼻子一酸?！澳悻F(xiàn)在在演什么戲呢？”
“沒有?！比f語轉(zhuǎn)身默默地?fù)Q上了一件黑色長衛(wèi)衣，“你在對我控訴的一瞬間，我腦子里全都是咱們以前的時光......我拍戲拍到半夜，你幫我寫作業(yè)，當(dāng)時是真心想幫我，還是喜歡我給你送的禮物？我簽約公司你做我的經(jīng)紀(jì)人，是想和我一起打拼，還是準(zhǔn)備有朝一日毀了我？我跟沉末分手，你幫我罵他，是在心疼我還是在看笑話？我爸去世，我沒家了，坐在你家門口你說你能管我一輩子，當(dāng)時的你是不是在偷著樂......”說到最后，萬語哽咽了。她穿上外套，戴上棒球帽。帽檐低低的，把她的臉藏在陰影里。“誰捅我一刀都沒有你捅我這一刀來的難受。你真厲害......”
summer的眼眶一下子紅了。她說的話觸動到了她內(nèi)心最不愿揭開的地方?！拔也皇堑?.....小語————你去哪兒————”
“我去哪兒都跟你沒關(guān)系了?！比f語開門跑出了別墅，summer連忙追到門口。
追到門口的一瞬間她又糾結(jié)了。明天晚上她就要飛日本整容，一恢復(fù)她就要進(jìn)組完成她的夢想了......她痛苦地蹲到了地上。
冷風(fēng)在廣場上亂刮，皈千言裹了裹自己的衣領(lǐng)。
萬語的眼淚在眼眶里由熱變冷?！梆е谱?，這就是事情的全部了。很可笑吧？我的男友說他愛我，然后為了自己離開了我；我的父親說愛我，卻自殺了；我最好的朋友在幾十個小時之前告訴我她一直恨我......是不是我才是該死的那個人......”
皈千言拍拍她的肩?！爸荒苷f他們對不起你。你沒有錯。”
“我......”
“別說了?！别а园阉銎饋?，“你今晚想去哪里？我送你?！?p> “別管我了?！比f語輕輕甩開他的手，她的頭很痛，“皈制作還是離我遠(yuǎn)一點(diǎn)吧。我今天晚上想自己走走......”
皈千言嘆氣，“那我......陪著你......”萬語往后退了一步，“算我求您了。別再跟著我了。我這種人不值得任何人為我這樣————”
“你哪種人？！”皈千言的聲音突然提高，“不要因?yàn)樽约旱挠鋈瞬皇缇唾H低自己！你非常好?！?p> “我自己都沒發(fā)現(xiàn)我哪里好。”萬語擦擦眼淚，“我如果真的好，他們?yōu)槭裁炊歼x擇棄我而去？我真的......好痛苦......”她的氣聲弱了下去。
“哎————萬語小姐————”皈千言連忙扶住搖搖欲墜的萬語。
她已然昏了過去。
電視臺加班時間過了。
最后一批上班的人下班了。
錢曉雯小步準(zhǔn)備上電梯，她看到電梯有人乘坐，便立刻站住了腳，沒上去。
后面有人來坐電梯了，他們看到錢曉雯，都在背后竊竊私語。頓時錢曉雯的眼眶紅了。
她站在原地擦了擦眼鏡又戴上，正好小趙和蕊蕊從后面走來?！皢?，這不是我們的大博主嗎？”蕊蕊嘲諷道。
小趙嘲諷地笑了一聲，“你快別說了，不然她一會兒又要哭了?！?p> 錢曉雯低著頭不說話，小趙對她提高了音調(diào)。“反正這件事已經(jīng)被我抓包了。你自己好自為之，放棄運(yùn)營這個微博吧。不然我真的會在網(wǎng)上把你的假皮撕下來。你這個網(wǎng)絡(luò)霸凌者應(yīng)該比任何人都知道網(wǎng)絡(luò)暴力的厲害吧？如果不想死的話，就好自為之，趕緊收手……哎！皈制作……我您這個點(diǎn)怎么來了……”
皈千言此時正好從電梯里出來，他沖她們匆匆點(diǎn)頭?！芭?，我來補(bǔ)假條?！闭f著便往辦公室里走，錢曉雯愣愣地看著他從自己身邊經(jīng)過。小趙叫住了他，“皈制作等等————您什么事?。俊?p> 皈千言說：“我是私人的事，需要請一周的假?！?p> “這么久......”小趙跑上去，“我們的觀點(diǎn)得到驗(yàn)證了！”
“什么？”皈千言著急回去，沒認(rèn)真聽她說的話。小趙瞥了一眼錢曉雯。錢曉雯轉(zhuǎn)身跑進(jìn)了電梯。
皈千言點(diǎn)頭，“哦，讓她別再這樣了?！逼鋵?shí)這在意料之中?！拔冶仨毜米吡?，趙啊，這幾天你們辛苦點(diǎn)......”
“好......”小趙看皈千言心不在焉，沖他擺擺手，跟蕊蕊進(jìn)了電梯。
補(bǔ)完假，皈千言準(zhǔn)備去開車，他順手點(diǎn)上了一根煙，拿車鑰匙的動作有些急躁，車鑰匙掉到了地上。
低頭撿車鑰匙時，一雙白布鞋映入了眼簾。他抬頭，“曉雯？怎么了？”
錢曉雯站在他面前，眼中布滿了血絲。她推了推眼鏡，“皈制作，您不是也知道了嗎？就不想問問我什么嗎？”
皈千言收起車鑰匙，慢條斯理地說：“我也想到了，可能是你吧。每個人都會犯錯，我也會犯錯，所以我沒有資格指責(zé)你。你以后別這么干了?！彼D(zhuǎn)身去開車，錢曉雯一直跟在他身后，“您是不是真的喜歡————”還未說完的話哽在了喉間，皈千言轉(zhuǎn)身看她的眼中有一股危險的氣場，嚇得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還有事，先走了?！彼淅淦蚕逻@一句話，轉(zhuǎn)身上了車。錢曉雯傻在了原地。
這跟平常的皈千言簡直判若兩人。她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好像在往下墜落一樣。
萬語知道自己是在做夢，可是她不想睜開眼。
因?yàn)楸犻_眼，等待自己的還是無邊無際的掙扎。
「窸窸窣窣」
好像有人進(jìn)來了。
?。?！
她猛地想起來，自己貌似是在跟皈千言爭執(zhí)時昏倒了。那現(xiàn)在自己怎么好像躺在床上？
這一下，萬語連忙強(qiáng)迫自己張開眼。
她正蓋著被子躺在一張大床上，落地窗外是夜景和城河，微弱的光折射進(jìn)房間里，這不是夢。
“額......”
艱難地坐起，萬語扶著頭，感覺暈乎乎飄飄然。
“別起來?！?p> 啞啞的溫柔聲音響起，萬語才發(fā)現(xiàn)房間里還有一個人。
“皈千言————”她想喊出來，可沒有力氣，只有綿綿的聲音在喉嚨里咕噥。
微弱的光籠罩著皈千言的輪廓，他走到床邊，把剛才翻出開的退燒貼撕開?！澳惆l(fā)燒了，再睡一會兒吧。這里是我家，你放心吧?！眲偛排麦@醒她，所以一直沒敢開燈。
“算了吧，皈制作，把我送到......”萬語腦子里一時間想不起來她還能去哪里。“我去外面開房間吧。”皈千言擰開了床頭的燈，“你這是干什么？有必要跟我刻意拉開距離嗎？”說實(shí)話，看著萬語這樣，他心里特別不是滋味。
萬語搖頭，她頭疼得不行?！安皇前 Ｄ皇窍矚g我嗎？我現(xiàn)在這個時候，不能給您任何回應(yīng)......所以，我不能接受您的好?！彼鲃菀麓玻火а赞糇?，“你先別著急。我是喜歡你，但是......我也從來沒想要你給我任何回應(yīng)。萬語小姐，有的喜歡，沒必要在一起。”
神色復(fù)雜地看著皈千言，萬語沒明白他的意思。
“你是心甘情愿地做默默付出的備胎？”萬語啞著聲音問。皈千言讓她躺下，給她蓋上被子，“其實(shí)我......本來就下定決心要退出你的生活了。但當(dāng)遇到和你有關(guān)的事，還是會失控。你昏倒了，我承認(rèn)我真的嚇瘋了。我不想你給我什么回應(yīng)，只想你好好的，哪怕你走出來之后，去選擇別人都行?！币徊恍⌒陌研睦锵氲娜f出來了。
算了，不在乎了。
反正從遇到她開始一切都已經(jīng)失控了。失控的結(jié)局就注定著他一定會職業(yè)失格。
萬語躺在床上，腦子越來越沉。皈千言把退燒貼給她貼上?！安灰僬f話了，我去給你煮點(diǎn)粥，你多睡一會兒?！彼囍氚讶f語臉上的發(fā)絲撥開，試了試，還是收回了手。
一會兒睡得沉一會兒睡得輕，萬語夢見了無數(shù)個不同的時光倒帶，她拼命掙扎，想掙脫這一切。
“啊————”一聲低吟，萬語醒了。
汗水把身上的衛(wèi)衣浸透了，她開始發(fā)冷。
“怎么了————”皈千言進(jìn)房間，看到裹著被子蜷縮著的萬語，不禁有些暗恨他為什么感受不到心疼。
“你沒事吧？”皈千言半蹲在床邊問。萬語從床上起來，“能借我一件衣服嗎？”
“好。”轉(zhuǎn)身去衣帽間給她找了一件圓領(lǐng)衛(wèi)衣?！翱赡苡悬c(diǎn)大。穿好了來餐廳吃點(diǎn)東西吧，我給你煮了粥?！卑岩路o萬語后，他就走出了臥室，穿過走廊進(jìn)到餐廳里，給萬語盛上粥，從壇子里夾了幾根咸菜。
萬語踩著他的拖鞋從臥室里出來，她坐在餐桌吧臺前，看著皈千言的背影，心跳得難受。
一定是跟發(fā)燒有關(guān)系。
順了幾口氣，皈千言把紫米粥和咸菜腐乳給她端上來?！皠e想其他了，先退燒。沒什么事是解決不了的?！?p> “我已經(jīng)好得差不多了。”萬語拿起勺子喝了一口粥。糯糯的，又黏又香?！懊魈煳揖腿ス?，解約?！?p> “啊......”皈千言有些出乎意料?！澳悴皇且鈿庥檬拢俊?p> “嗯。”萬語低頭吃著東西?！拔蚁肓撕芏?，發(fā)現(xiàn)我出道了這么多年，我其實(shí)沒有什么不甘心的。而且現(xiàn)在這個情況......我再留在公司也是讓我們老板用合同逼我做不愿意做的事。我都快忘了正常的生活是什么樣的了......已經(jīng)沒什么值得我留戀的了。”
皈千言喝了口一旁的水，“那summer你打算怎么辦？”沒想到她正在生病話還這么多。萬語把勺子放下，低著頭說：“你知道壓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什么嗎？”
“她知道了我喜歡你?！别а曰卮稹Ｈf語抬頭看著他，“是。”
其他的都不用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