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集

　　萬語在天色微亮的時候偷偷溜出了家門。她實在找不到一種合適的方式來跟皈千言面對面。昨晚他向自己坦白的一切都太嚇人了，簡直是......天方夜譚。

　　順手就像給summer打電話，當號碼撥即將要撥出去的那一刻，她才反應(yīng)過來好像兩人絕交了。

　　“媽啊......”在小區(qū)里踱來踱去，她不知道能找誰傾訴。身邊貌似只有皈千言陪著她了。

　　「喂————」

　　就在這時，有電話打了進來，萬語沒好氣地接了。

　　「？你怎么了？誰惹你了，跟吃槍藥一樣?！?p>　　「聞人霜嗎？怎么又是你？」萬語白了一眼，「姐，現(xiàn)在早上六點，你打電話來干什么？」

　　那邊聞人霜有些吞吞吐吐的，「沒，我就是......想問問你的近況。你知道馮露可她們的組合里有個小姑娘因為抑郁癥自殺了，昨晚上送去搶救了，還好人無大礙。熱搜都爆一晚上了。我上次聽人說你......你沒事吧？」

　　萬語的語氣放軟，她沒想到跟聞人霜明爭暗斗這么多年，現(xiàn)在自己成這樣了，卻只有她來關(guān)心自己?！肝覜]事。我上次就是......腦抽了，我好得很?！?p>　　聞人霜吸了吸鼻子?！改?.....你今天有時間嗎？我們可以見面聊聊嗎？」

　　這個人怎么比皈千言還莫名其妙?！改阍谡f什么??？你是幫了我沒錯，但咱們的關(guān)系怎么的也沒好到這種程度吧？」

　　「嗯......也是。那我掛了?！?p>　　「等等——————」萬語的腦子突然一個閃現(xiàn)?！嘎勅怂銢]事吧？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她這個點打電話過來，不是很合理。

　　那邊的聲音明顯帶著哭腔。「我在外面......我跟我男朋友吵架了，從昨晚就在外面......」

　　「......那，我去找你吧。」

　　萬語只能這么說。因為她沒資格把聞人霜接到皈千言家里。

　　皈千言頂著兩個黑眼圈坐在沙發(fā)上，機械性地去烤面包吃早飯。他一夜沒睡，凌晨的時候聽到萬語出去了，他更不知該如何了。

　　“活該，就是活該。”嚼著烤糊的面包，他實在不想去評價自己行為了。明明是可以像之前的感情一樣，在自己空虛寂寞的時候隨意談一個隨性又淡漠的女人，在感到疲倦之后及時脫身，既不妨礙對方也不違背道德。誰知道碰到萬語之后一切腳步都打亂了。

　　更何況，她身上毛病一堆，也沒什么值得讓自己放棄原則和盤托出的理由。

　　等皈千言到了電視臺，他差點遲到。

　　“怎么才來啊？”車力打車哈欠從辦公室出來，“開會了......”

　　“咖啡?！别а阅眠^他喝了一半的咖啡，喝了一大口?！八臀伊恕！避嚵粗之惖男袨槟膬焊艺f話?！靶?.....行......”

　　渾渾噩噩地開了一上午的會，等散會了，大家都去吃飯的時候，小曦湊過去問他：“皈制作，今天還有便當嗎？”

　　“額......”皈千言一陣雙眼不適?！皼]了。今天跟你們?nèi)コ允程?.....”

　　以后都沒了吧。

　　坐在食堂，平時圍著皈千言的姑娘們誰也不敢大聲說話。

　　顯然，皈千言身上的氣場太嚇人了，有一種他全家被暗殺了的陰鷙感。逼得她們呼吸困難。

　　“皈制作......您是家里有事嗎？”小趙思前想后，還是決定開口問一問情況。

　　「砰——————」皈千言猛地放下了吃飯的手，力度太大捶到了桌子上大家都嚇了一跳。

　　“你們最近不是在搞聯(lián)誼嗎？跟別的電視臺對吧？今天也搞嗎？”皈千言黑著臉問。

　　三個女生哽住，不敢喘大氣。

　　蕊蕊點頭如搗蒜，“是......今天晚上是有聯(lián)誼......”

　　“我也要參加?！别а哉f完低頭接著吃他的蓋澆飯。

　　三人松了口氣。

　　“皈制作，您想?yún)⒓釉缯f啊......原來是想戀愛了啊。”小曦松了口氣，“您別搞得這么嚇人......我們還以為出了什么事呢......”

　　小趙吃著飯問皈千言：“那個做便當?shù)墓媚锔?？?p>　　“我吃好了。”皈千言起身就要走。

　　“還剩半盤呢......”蕊蕊剛喊，小趙和小曦同時攔住了她?！梆е谱髅黠@，心里有事啊......”

　　出了食堂，皈千言點上了一根煙。他現(xiàn)在走出來最快的方式就是談一個新的姑娘，然后快速忘了萬語。

　　“呼......”一口煙氣吐出，皈千言瞇起眼睛看著落地窗的玻璃。

　　現(xiàn)在萬語應(yīng)該已經(jīng)搬出去了吧......

　　“一根煙抽一口抽了一半啊。”武將不知什么時候湊到了他旁邊，“您有心事??？”皈千言本想否認，話到嘴邊卻變成了：“我的貓丟了?！?p>　　“您養(yǎng)貓了？”武將抽著煙，怪異地看著他。皈千言吐出煙圈，“最近才撿了一只貓。它并不喜歡我，就跑了?！?p>　　“??？”武將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我也有養(yǎng)小動物，我理解您。要不您再養(yǎng)一只吧？”

　　“不。我就喜歡那一只?！别а詩A著煙屁股抽了一口?！拔夷侵?.....還是品種貓呢?！?p>　　“嚯?！蔽鋵乃氖种副粺?，提醒他該滅煙了?！耙瞧贩N貓的話，跑出去肯定會被人立刻領(lǐng)養(yǎng)走的啊......”

　　皈千言瞇起的眼睛猛地睜大，“別人領(lǐng)走......”

　　“對啊————”武將看著他大步流星地離開了，不知所云地摸了摸頭。

　　五星級酒店的汗蒸房內(nèi)，萬語喝著草莓牛奶，聽著聞人霜聲淚齊下地控訴她的男（jin）友（zhu）對她的種種惡行。

　　“......竟然這么對我說話，如果不是我的話，他怎么可能在第三季度賺那么多錢，現(xiàn)在喜歡那個叫冷綿綿的綠茶婊，每天晚上不回來不說，還不承認；嗚嗚嗚嗚......這有什么不敢承認的啊，你敢做就不要怕......嗚嗚嗚嗚，我想想都傷心......”

　　萬語想著萬幸她們現(xiàn)在開了一間單間，不然一定會為一大群吃瓜群眾錄像。“不是......這位大姐。您怎么能動真感情?。磕氵€真想跟這人談戀愛?。俊?p>　　“不然呢？”聞人霜擦擦眼淚，“他單身啊，我為什么不能跟他動感情談戀愛？我不違法也不違背道德怎么就不能動感情了？”

　　“你甭跟我說這車轱轆話。你跟這種大佬談戀愛本來就帶著風險的啊，你想啊，你只是依附于他，劉仲北這種人只是把你當一個賺錢的工具，他本來就沒想過跟你有什么結(jié)局??；就比如我小媽，我爸到死都沒給她一個名分?！比f語把紙巾遞給她，“再說了，你這男朋友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他就是貪圖你漂亮年輕罷了。他現(xiàn)在喜歡更年輕更漂亮的————”

　　“冷綿綿沒我漂亮！就是會裝可憐而已————”聞人霜哭著反駁。萬語投降舉手：“成成成，你說啥就是啥。我的意思就是你要拎得清，不能陷進去啊，及時止損?！?p>　　聞人霜只是哭。

　　萬語喝了口牛奶，“哎，不過......你怎么想著跟我說這事兒了？”她這么一問，兩人皆一愣。

　　聞人霜擤了一下鼻子?！耙驗槟闶俏艺J識的，唯一一個不會說出去的吧。反正你現(xiàn)在不在圈子里。我再不找人說說話就真的憋死了。”原來，她也沒有朋友。

　　“你怎么知道我不會說出去?！比f語白了一眼，“我一會兒出去就開發(fā)布會，一定大說特說?！?p>　　“你不會?！甭勅怂碾p眼都哭腫了?！翱赡苁?.....我是真的沒人說話了吧。手機里的最近通話只有你?！?p>　　萬語眨巴了幾下眼睛?！澳愕昧恕e以為今天你跟我交心了就能跟我成為朋友。我還是不喜歡你?！?p>　　“知道了?！甭勅怂攘丝谌f語給她打開的牛奶?！澳悄隳兀磕阕罱甲≡谀睦锇。课衣犎ψ永锏娜苏f你的公寓已經(jīng)被法院賣了?！比绻麛R在以前，萬語一定會認為聞人霜在看笑話?？蓜偛怕勅怂托奶头蔚馗f語訴了一遍苦，萬語就心軟了。“我住在制作人家里。就是我的那個真人秀的制作人?！?p>　　“哇————皈制作嗎？他超帥~~~~”聞人霜的眼睛放光。萬語擺擺手，“帥屁。就是一賤人。而且我......我最近也遇到了麻煩。”

　　聞人霜沒主動問她，只是帶著期待地看著她。

　　“不行，聞人霜，你得告訴我一些別的秘密。我才說————”

　　“我的年齡是改過的，我其實比你大一歲；我的臉打過美白針做過毛孔收縮和面部提拉，我的原名叫朱日花?！甭勅怂f。萬語打了個響指。“我就說你肯定比我年紀大。但是......你做的毛孔收縮是在————”

　　“日本?！?p>　　“一樣?！?p>　　萬語大笑，身了懶腰。“怎么說呢。我現(xiàn)在喜歡皈千言。只是他......不是很想跟我在一起?！?p>　　“什么意思？”聞人霜問?！八幌矚g你？”

　　“美死他。他敢不喜歡我?！比f語的表情臭屁又可愛。

　　聞人霜來了興趣，“那是為什么？”

　　萬語一怔。她沒有任何資格把皈千言告訴她的秘密說出去?！耙驗樗€沒準備好吧……就是他的身世比較復雜，他覺得跟我在一起是給我壓力。這么說吧，我們只能止步于在一起的關(guān)系。結(jié)婚生子什么的我們都沒計劃。他也喜歡我，但并不想跟我在一起，我喜歡他，但不知道他會不會改變想法，但是我現(xiàn)在不清楚我自己心里在想什么，我又不想顯得我太主動，又不甘心就這么算了……花姐你聽懂了嗎？”

　　雖然萬語的語言組織能力下線了，說話顛三倒四極其不通順，但聞人霜還是點了點頭。

　　“大概明白了。但花姐這個名字……算了，你愛怎么叫就怎么叫。那你想不想跟他在一起？萬語，有時候你自己的想法是很重要的，就算是主動一點也不至于被看做輕浮。主動一點總比錯過對方要強吧？”聞人霜打開了煮雞蛋，兩人現(xiàn)在都穿著橘紅色汗衫超短褲，很像公司團建。

　　萬語推了推頭上的辛普森發(fā)帶，說：“花姐啊，你能說得再具體一點嗎？”

　　“具體一點就是如果你想跟他在一起就把你的想法給他說明了，不要賭氣也不要愛面子，除非他鐵了心不想跟你在一起，才會拒絕你?！甭勅怂o萬語遞了一顆鹵蛋。

　　萬語吃著鹵蛋，若有所思地說：“那我該怎么說??？”

　　“喲，你多直接啊。就直接說唄。”聞人霜只吃蛋白。

　　萬語瞪了她一眼，“合著你哭完了就開始挖苦我是吧？！媽的，直接說就直接說，我想跟他在一起，我不在乎別的！就這么定了！”跟聞人霜這么一聊，萬語可是茅塞頓開了，她才不會玩什么愛情三十六計等手段，她縱橫江湖數(shù)十載從來都是打直球。

　　氣氛活躍得剛好，聞人霜笑著嘆氣?！叭f語……其實……我一直都想跟你道歉的。當時……我并不贊成我的團隊搞拉踩你那一套。很多時候，我都不是故意想使壞的，我良心不安。我沒想到有些行為會傷害到你?！?p>　　“你剛才貢獻了你人生最精彩的演技?！比f語低頭吃雞蛋。

　　“你————”

　　“但我相信了。我也不恨你。有時候的確，團隊沒腦子藝人買單。”萬語喝了口奶。“但你還是沒我漂亮?！?p>　　聞人霜“切”了一聲，“這我不認?！?p>　　兩人哈哈大笑。

　　“不過說真的……你到底為什么會幫我?。俊比f語好奇。她真的沒想到，跟聞人霜斗了這么久，她竟然會向她伸出援手。

　　聞人霜聽后嘆氣，“我啊。其實很理解你的心情，我爸爸媽媽也走的很早，那時候我還在劇組跑龍?zhí)?，沒有什么人脈資源可言，如果我不抓住機會的話，那我可能就再也不會有機會了。那時候的我真的是，孤立無援，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我知道，你一定很無助?！?p>　　萬語有些感動?！霸撝x謝你，還是要謝的。從今往后，我不會再看你不順眼了，也不會瞧不起你了。你以后有什么事，我也會盡我所能來幫你?！甭勅怂退嘁曇恍??！霸谖易顭o助的時候，劉仲北出現(xiàn)了，當時我沒有別的路可走，我只有這一次機會......”聞人霜不禁想起了她以前的那段最難的時光。

　　“所以你就從那時候決定，得到了這個機會，就要好好跟著劉仲北嗎？哪怕他不能給你名分嗎？”萬語托著下巴說?！皠⒅俦边@是有灰姑娘拯救癥啊，把你拯救起來了就換個小綿羊喜歡了。可以可以。你現(xiàn)在也是灰姑娘變皇后了?！?p>　　“能不能別諷刺人?！甭勅怂l(fā)現(xiàn)牛奶空了，她打電話又叫了一打。

　　萬語打了個響指?！斑@怎么算是諷刺呢？你這叫什么，你這叫阻攔男女主在一起的惡毒女二，電視劇都演過是吧？你跟我這種的就是阻攔男女主幸福，怎么都不能讓他們在一起，最后挨死觀眾罵的類型，你說的小綿羊才是女主呢?！?p>　　聞人霜跟看智障一樣地看著她。

　　“......”

　　“甭這樣看著我花姐，這都是有理可循的。我為什么當初不爭取一下跟沉末的后續(xù)，就是因為我跟他分手完，從他家里出來那天晚上，下雨了......雖然不是電視劇那種瓢潑大雨，但重點是下了啊。這就預(yù)示著我們之間結(jié)束了，每場分手，天空都會下雨。這是規(guī)矩~~~~”萬語聲情并茂地講著。聞人霜隨她去了?！澳俏以趺床拍墚斏吓鳎俊?p>　　“當然是換個劇本啊。你別想著跟劉仲北談戀愛了，這明顯不是咱們的主場劇本，你跟我是什么類型的女主？敢愛敢恨，又美又狠，咱倆如果來這種霸道總裁和小綿羊的戲絕對是炮灰。所以你現(xiàn)在要做的就是————分手，自己建立團隊和人脈，反過來惡心一下霸道總裁，這叫爽劇。真的，我要是你，拿著這個臭男人的錢，先給自己買買買，然后建立好自己的圈子，脫離他的掌控之后分手?；ń?，我要是你，我一天換一個男人。”正好送草莓牛奶和零食的工作人員進來了，萬語順手拿了一瓶香蕉牛奶喝了一口，沖著聞人霜wink了一下。

　　聞人霜快速眨了幾下眼，若有所思看向了窗外。

　　“那你準備怎么辦?。俊彼磫柸f語，“在你的劇本里，你總是要跟男主在一起的吧？”

　　“不一定。但——————你剛才那么一說，我算是看清楚自己的內(nèi)心了，我喜歡皈千言。喜歡我就要爭取————”萬語舉起拳頭，“下午我就不陪你了，我要去找他了！”

　　“行吧，下午我還有商演呢?！?p>　　兩人動身準備離開。

　　“花姐，你如果想開了，就給我發(fā)個微信?！比f語搖搖手機?！拔覄倓偧由夏?，你別忘了通過哦......”

　　“行了，你走不走啊。話真多?！甭勅怂訔壍?。萬語掐著腰跟在她身后不滿地說：“你嫌我話多？你剛才跟我吐槽這么久現(xiàn)在嫌我話多？你這個人......”

　　聞人霜沒聽她的喋喋不休，在萬語的微信備注上打上了【小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