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jié) 四十九
壹
唐河改朝換代,只因前神君仙逝。
弱光穿過通透薄窗,照射在舊制的服飾上,聽著扣子滴滴答答的掉落在地上,拍打起輕弱的塵埃,屋中坐臥著一醉酒人兒。
那人兒頭發(fā)凌亂,衣服潦倒不堪,身旁好幾個酒壇子,泥黃色的胚制成,瓶口小,壇身子大。
房間很昏暗,又一個酒壇子摔倒在地上,發(fā)出清脆的聲,轱轆轉了幾圈,止在了一處。
又拿起來一壇,扯掉上頭系著的紅繩,仰頭苦悶。
那是段花散。
門外傳來清脆的敲門聲,他沒有回應,外頭進來的是丹丹,她進來了,但并沒講話,屋子里冷冷清清,殿外的人都在傳:神君的死,其實是一個膽大包天的妓女不堪凌辱,才下的手,但是,還有一些人說是當今神君段武斌殺父篡位。
他不敢聽這些,總感覺,段武斌這個令人談論的神君稱呼,不時就會變成他,段花散,到時候,人們所唾罵的就不再是段武斌,而是他,一個被憤恨沖昏了頭腦的殺父兇手。
但是人的嘴就好似不會閉上,永遠的喋喋不休。
“我不知道為什么,自己就變成了這樣,是段瑞總是對我冷眼逼得?我不知道,肯定是他逼得!對!就是他逼迫的!他是活該,和我是沒關系的,我不該有罪,該論罪,也論不至我頭上!”
他小聲喃喃著,一直重復著這句話,像是神經(jīng)錯亂,說話也是胡亂。
房間里很冷清,他卻滿頭是汗。
這個廢棄的房間,也是在宮殿里的,他怕被別人聽到,也怕丹丹聽到。
他后悔了,不該腦子發(fā)熱,不該帶著白綾去,也不該回殿里參見自己的女君母后。丹丹沒講話,卻像是刻意的告訴他:是等著你自責,你怎還不為所動?
貳
她將飯匣子放到段花散的面前,他冷冰冰的目光穿過凌亂不堪的發(fā)絲投射在她的臉上,覺得好不自然。她轉身要走,花散卻低聲叫住了她。
“你在伺候段武斌,是吧,就知道,你勢利,不,應該叫做會看人還會即使勾搭上,該是稱作聰明,怎么會被我叫做勢利眼?”
“殿下......我伺候的,是老夫人,這宮里渾水一灘,我不敢趟,也怕,弄臟了自己。殿下,你還當自知冷暖,知粥溫,也淡品酒香。”
臉頰上暖和的淚流至了唇口間,將它吸入口中,盡是閑酸。
丹丹扶著門出去了,老門茍延殘喘的吱嘎一聲,屋內再沒了聲響。
寂靜寥落,他又是拿起一壇酒,混混噩噩的往肚子里灌,喝久了,味道也覺得淡了。
老夫人……許是知道了他的事……但……怎就是不開口?痛痛快快的罵上一頓,亦或是打上一頓,也比如此好上許多。
叁
唐黃心樹,俗稱“含笑”,妃子一笑喜顏開,一掃從前愁容布?;ㄩ_始,是白色的,香味也是很濃的。就像,你對我好,我便將最好的一面用最好的辦法展現(xiàn)給你......
——引子
舍里總是有著雜亂的聲,是亂糟糟的翻著薄字的聲,是板凳嘰嘰呀呀的呻吟聲,是夫子不休的教書聲。
愈是近了終試習驗的日子,愈是浮躁,也沒什么人聽著夫子的嗦噠聲。
遠邊的毛竹林看不真切,潭底各色的石頭像是密密麻麻的棋子,無趣亦無味。
七看向南宮,眼里是一抹亮色。他白色的身影總是打破無趣的習課,他好似總是同他人不一般,身上的味道更為鮮香,眼里的星光總比別人的更為閃耀。
他人的言語繁雜,她算作喧鬧,他卻算是有著自己本性。
他人的文文弱弱,她喚做怯弱,他卻算作儒雅文生。
也許,這就是一人眼里,一西施。
每人的一個時代,都會有一個總是回首看去的角落,那角落是那樣熟悉,過了四三年,卻又變得冷寂陌生……
還有一個角落投來那樣羨慕卑微的目光,沒有她那樣光明正大,那人則是暗自喜歡,將所有幻想埋藏于心底。
眉眼盈盈處,回眸盡數(shù)為君,何嘆君不知。
肆
藍色封皮的薄子買來擱置在一處,權當做觀賞,上頭稀稀疏疏寫上幾字,便再不見墨的身影。
比起閑敲棋子倒不如扯下一頁。
許是興奮,足一伸直,踢著了前頭的周游,她回頭過來,他像是想到,將殘紙塞進桌里。
“燕姿巧笑,韶華傾負。
一點一聲嘆,一世為一人。
一世紅塵,無其何歡?
紅衣曲天來,笙歌夜不休。
垂暮之年只愿執(zhí)素筆勾她眉梢英唇,
守一人心至心尖白首?!?p> 既已許下,倒不如同她遞去。素白的紙從薄子上扯下,起來許多紙絮,將紙絮揉成一團,隨意向一個方向彈去便不見了蹤影,心里自然是舒坦。
接著便想想該寫些什么,引起話題。
兩人性格相合,她定是會擬好遞回給他,這倒是不必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