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jié) 五十九
壹
傀儡娃娃化成一金娟手帕,靜靜附著在柜中衣袖里。
等著七匆匆忙忙攜著琉璃盞同乾坤袋走了,方才從柜中化作人形,成了七的模樣。
椿在魔境一空閑屋里盤腿而坐,肚子大了許多,坐下時還是些許艱難。她控制著傀儡的神識舉止,讓那傀儡四處轉(zhuǎn)悠。
鈴鐺端著水進(jìn)來,見著她,還是詫異。
“七,你莫不是方才出了門?此時怎又于房中?”
“尋思外頭無趣,方才回來?!?p> “琉璃盞于何處?”
“我……那盞燈可是偽物,于一當(dāng)鋪當(dāng)了?!?p> 她將盆子向前擱擱,水灑了出來。
她還是滿心疑惑,琉璃盞乃殿下所贈,怎會有假?再者論,七也曾同琉璃盞簽訂生死契,又怎會隨意典當(dāng)了去?
那燈中神靈據(jù)說若是同主人一心,配合良優(yōu),方可法力無邊,具改天換日之本領(lǐng),除卻菩提薩埵,世間還無第二人。琉璃盞中有一燈芯,燈芯不住燃著,待著神仙仙逝,入了冥界等候發(fā)落,再至三生石旁,孟婆橋上尋一湯飲下,忘卻前塵往事,那燈火煙氣方才了無生息。
貳
銅盆中水被撞了出來,至了傀儡的手腕,傀儡遇著水,那一處凝成一團(tuán)。
對李椿兒來看,她原本纖細(xì)的胳膊上也現(xiàn)出一疤痕。
瑤瑤被她吩咐去跟著七,趁著時機將她毀了,自己既得不到南宮,她也不愿另有其人得了南宮。滿心的怒火與臂膊上的疼痛,也不能喚來晴子,對她來說,晴子是一不可信的外人。
“賤婢!還不快滾出去!”
偶人一巴掌打在鈴鐺臉上,雖存著狐疑,但未曾見著七如此惱火,大動干戈,還是退了下去。
南宮這幾日寄居于山腳下一客棧里,自打入了熙山,也是極少回皺菊境。
順著路,拿著一紅色無名折子。待南宮論,同鈴鐺已不算外人,先前也曾得過七的允諾,可直呼七的名諱,但待南宮還是禮帶三分。
“南宮殿下……”
她說至一半,又止住了,回頭探向房里。
“往后均為一家人,不必遮遮掩掩?!?p> “七今日些許詭譎,方才出門不久,將琉璃盞伴乾坤袋一并帶去。令我將屋子置辦利落,待端盆入屋,她竟坐于桌前,玩弄著桌上的茶具。且同我道:那琉璃盞可是偽的,不慎將水撒至桌上,備著取腰間布巾擦拭,她竟扇我,還滿是怒氣辱罵:賤婢。她從不待我如此?!?p> 南宮將折子開了,卻又合上,安慰鈴鐺道:許是今日大婚,凡事瑣雜,心亂罷了。
叁
她也沒再做深究,門敞開著。
偶人用絹巾擦拭著胳膊,臉色很是難看。
南宮伸手?jǐn)堊∨既思绨?,椿兒運氣將偶人視線轉(zhuǎn)至南宮身上。
靈氣經(jīng)過胳膊的疤痕處,引得一陣灼痛。她用手捂住疤痕,偶人失了控制,癱軟下去。她又次坐穩(wěn),偶人的視線又清晰投射在她的意識里。
“南宮……”
她試探著用七的口吻,但,她終究不是七,相較于七,她顯得還是卑微甚許。
“你怎驀然臥下?”
“腹中鎮(zhèn)痛,現(xiàn)已無礙?!?p> 南宮將折子遞給偶人,還當(dāng)它為七。小心翼翼地笑著接去,不經(jīng)意間,他已離自己不差半里,身上還是孩提時候那樣清淡的薄荷香氣。
明明同他為青梅竹馬,兩人卻分道揚鑣。
他同她只是陌路相逢,兩人卻不知原因的成婚。
他不知我的一廂情愿,就似我不知他前世輪回。
肆
沉默許久,那折子草草覽去,紅紙為底,金字描摹,全數(shù)為翠羽明垱。折子的后頭則是白紙金字,“婚書”二字刺疼她的雙眼。
“嘉禮初成,良緣遂締
情敦鶼鰈,愿相敬之如賓
祥葉螽麟,定克昌于厥后
同心同德,宜室宜家
永結(jié)鸞儔,共盟鴛蝶
此證”
兩頰間留下了淚,父母之章早已蓋好,只差下七的手印。
偶人的淚,至了冬日凌冽日,則會伴著翁人的神識煙消云散,她還不知曉這一點。
“你這是……”
“罷了,只是情急,這婚……我不結(jié)了。”
南宮急了,站起身來,倒真是覺著她不是七,但模樣、聲音盡數(shù)不變。椿將折子末頁扯下,盡了氣力的撕了去。南宮一把搶去,看著余下的殘破碎片紛紛落地。
“你這是做什么!昨日還很是愉悅,備著需求的東西,房屋也已典置成了,這婚怎就不結(jié)就不結(jié)?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已成了,只……”
“我今日才覺,你不似往日,為一人奔入紅塵,為一人落情殤殤。還是,小女稱不上公子,這一番情意,受不得?!?p> 椿在那處喘著粗氣,胸廓一上一下,淚染衣裳。
南宮平復(fù)后,抓住偶人的肩膀,默道:“還望你三思,明日我再尋你,這婚……這婚書毀了,還可令我再擬,若是毀了你,我該作何?!?p> 伍
他走了,就算她成了七的模樣,他的情誼也只是予了七,從不曾予她半分。
那夜,將偶人置在床榻之上,回了顧余年的房里,他早已歇下。躡手躡腳的臥于他旁,熬了一夜。月不知情,非入落寞人窗。
陸
七下了山,媚姝一直引著前去一客棧。
順著樓,到了大抵三四層的模樣,方才停下。賦媛將門推開,屋子不算做大,只是一茶桌,一床,幾板凳,一浴桶,再無它物。
“坐下再論。”
“可好?!?p> “你可知今日,唐河改朝換代,不同于往日,那神君早已收獲我方良民數(shù)十余人,雖說早已派人整治救贖。那神君也曾發(fā)令,這幾日……派兵清繳我處,也是想著,你人脈廣?!?p> “那倒是!我定是鼎力相助,我也知我沒個三兩技,只是個門匾,將這場面撐大了去!”
幾人談著笑著,她只知曉聽天由命,從未想著這事的結(jié)果。是危是福,從它去罷。深夜里頭可冷,姐妹倆待她也是好,將被褥給了她,床也讓了去,兩人將草席鋪在地上,草草睡去。
明日一早,便收拾行李。
熙山那頭,有傀儡娃娃替了她,倒也沒人發(fā)覺。鈴鐺是覺著怪異,未來的新郎官倒只是說她近日將婚,心里煩悶罷了。愚笨!天蒙蒙亮,熙山這處才是張燈結(jié)彩,四處掛著紅燈籠,后日便是大婚,紅帆布也備著,床褥也一切備好。
魔境一處,椿兒則是將自己鎖在屋里,向余年道:這樣利于養(yǎng)胎,安靜的住處,剩下的孩子也是深思熟慮,沉穩(wěn)得當(dāng)。余年也不怎么管她,到了飯點,便有一兩下人送去飯食,吃喝在屋里,拉撒時候,偶爾見著她一面。椿的肚子只是越來越大,老太太偶爾送來一兩筆燕窩茶湯,補補身子。
策馬當(dāng)是快,眨眼間至了莽莽大漠,瑤則是一路跟來,扎著一白面巾,蒙著臉,駕馬隨后。
窮荒絕漠鳥不飛,萬磧千山夢猶懶。
這處也是奇怪,原本好好的泥濘小路,兩邊種著高樹,葉子上還沾惹昨日的雨水,往前走些,慢慢地成了莽莽大漠,一望無際。
風(fēng)刮著,幾處揚著碎石子。她跟在兩人后頭,用長袖遮擋著臉,不時抬頭看去。